更深夜重,院中秋海棠卻開得正盛,寒露依稀映着冷月,在沈清影的院子之中,卻是怎麼也聽之不到那些從父親房間中傳出的聲響。
直到下半夜的時候,沈清影已然睡下,可是反反覆覆卻怎麼都睡不着,心中慌亂不已,在牀榻上來來回回,最後不知道怎麼的隱隱眼皮沉重。
月光的重重,隔着軒窗折射進她的房間內。
恍惚之間,她半睡半醒間卻恍惚一下,看到門外站着的父親的身影,就這麼巍然的慈祥,“清影啊!我的女兒……”
只有這麼一句叫喚,似乎在哭。
一下,她就這麼從睡夢中驚醒,父親的身影也淡然了下去。
卻聽見門外有敲門的聲音,倒是這聲音將沈清影從睡夢中驚醒,她起着身,順手摸索起身邊的衣裳,緩緩的起身來到門邊。
“是誰?”
“是我,許姨娘。”門外嬌滴滴的聲音響起,不帶半點矯情。
沈清影聞言,卻是眉心一擰。深更半夜的,許姨娘素來不喜歡自己,怎麼現在卻半夜三更的來找自己?
不想與姨娘正面交鋒,可是又不能夠將她拒之門外,沈清影也只好開門。在開門的時候,卻見許姨娘笑容可掬的站在門外,循着月光,她那妖嬈嫵媚的身段煞是豐腴好看。
“姨娘,找我有事?”她的心懷着忌憚,她不知道這麼晚了姨娘究竟又想來找什麼麻煩。最起碼,之前姐姐的事情讓她心有餘寒,現在姨娘在前,她不敢有半分的大意。
“你父親生來脾性大你也知道,今晚又與我吵了一架。”許姨娘開口一說着,掏出了手巾,不住的擦抹着眼中的淚。
“姨娘還是不要傷心了。”許姨娘與父親吵架的事,整個府中的人在那一刻都有聽到,可是誰都不敢前去阻攔。
沈清影卻沒有想到,許姨娘居然會來找自己哭訴。想來也都是女人,沈清影見慣了自己母親爲父親抹淚的情景,這一刻觸景生情,戒備心卻也放下了許多。
“父親也是一時火氣,姨娘忍忍就是。”沈清影也只好這麼安慰着,這麼多年來,倒也少見父親與姨娘發火的時候,也難怪許姨娘現在會哭得這麼慘。
“這個我也
知道。”許姨娘將眼淚抹抹,倒是釋然得快,“你也知道這陣子天氣轉涼了,你父親身體不好,我已經命人在廚房燉了補品,只是你也知道,我和他剛吵完架……”
許姨娘說着說着,卻停頓了下來,眼光期許的看着沈清影。
“姨娘今夜來,是想讓清影爲父親送補品過去?”沈清影猜測着說着。
許姨娘頻頻點頭,“是呀,你是他女兒,送過去也貼心。你也知道姨娘這個人,平時嘴上厲害,可說到底,他還我的丈夫,能不心疼嗎?”
沈清影聞言,頷首點了點頭,“那好,我便幫姨娘走這一趟,順便幫姨娘開解開解父親,不要再發那麼大的火。”
說罷,她從房內拿出一件外衣,單薄的披在自己的身子上,朝着廚房的方向走了去。
“你就下黃泉去開解你父親吧!”望着沈清影的背影,許姨娘惡狠狠的說。
沈清影怎麼都料想不到,自己這一去,將會是一條心碎得徹底的萬劫不復之路。
手中的端盤在步行之時,輕輕的搖晃着盅內的補品,映着清輝月色,瓷盅閃耀着高潔的光芒,倒影着沈清影那精緻的容顏。
沈清影不會有多想,對於許姨娘她還會有所防備,可是對於父親,她並模樣任何防備的理由。
於是在她到了父親房門前的時候,也並沒有任何其他的防備。
只是奇怪的是,在她伸出手要去敲門的時候,卻見房門是虛掩着的,在她的手剛觸及房門的時候,房門卻自動緩緩的打開。
開始,沈清影的心中有些恍惚疑心的感覺,一抹不好的預感在心中不斷的升騰。
不知道怎麼的,在方纔許姨娘來敲門前的時候所做的那個夢,夢到父親在自己的房前那情景,此刻又籠罩在心頭上,心中那抹不好的預感也越來越沉重。
“父親,我是清影……”不知道里面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情況,沈清影大着膽子踏進房內。
房中只殘留着一盞豆大的燈,恍惚着人的心神。
沈清影藉着這微微的燈光將補品放在桌上,看到父親依舊蓋着被子躺在牀上,心想父親定然是還在生姨娘的氣。
她輕移着步伐上前,“父親,
我是清影,我拿補品來給你了。”她將手搭在父親的被子上,輕聲說着。
卻見父親沒有半點的動靜,沈清影一愣,“父親,我知道姨娘平素裡脾氣是不好了些,但是終究她是現在唯一陪伴在父親身旁的人了……”
“何況,父親現在也老了,需要一個伴,說到底,還是不要和她鬧得太僵的好,府裡所有的人,也好過一些。”
對於許姨娘的脾性,沈清影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許姨娘要是不順暢的話,定然是整個府上的人都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沈清影原本以爲,父親會有所動容。
卻不想她在說完這些話的時候,父親卻依舊保持着原來的姿勢,就連呼嚕聲也不打一下。
沈清影這下,心裡的疑慮則是更加的深重了,“父親,父親,您怎麼了,是不是還在生氣?”她提着心伸出手去往父親身上蓋着的被褥撩去,卻不想在她掀開被子的那一刻。
父親瞠大了的雙眼正怒視着自己,眼中沒有半點的活色,一張臉暴漲成了一種黑紫的顏色,要多駭人有多駭人。
“啊……”沈清影這一刻,嚇得驚叫了出聲,父親的這般模樣,着實讓她嚇得不輕,她怎麼都不會想到,在她掀開被子的這一刻,父親會暴死在自己的眼前。
就在她往身後跌坐的那一剎那,門外無數的沖天火把卻照亮了整個院落,無數的下人衝進了這房間之內。
驟然之間,沈清影驚魂未定,又添疑惑。
“父親,父親怎麼會就這麼死了?”她顫顫的指着牀上父親的屍體,目前的光景對於她而言,是這輩子見所未見的,她嚇得都不知道如何開口了。
更兼之,死的人,是她的父親。
許姨娘從那羣下人之中走了過來,臉上的神色是冷峻的,映着周圍的火把,駭人如修羅。
“你殺了老爺。”許姨娘望着此時狼狽跌坐在地上的沈清影,冷冷的道。
沈清影怔住了,一時之間也不明白姨娘究竟在說什麼。
上一刻還哭訴着她與父親吵架,讓自己代送補品,這一刻她卻冰冷的指責着自己殺害父親。
這一切……她只覺得無比的荒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