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常樂細細地感知着餘慶身上傳來的強大魔氣波動,目光不禁變得複雜起來。
“這樣的好苗子,殺了實在可惜。”
“如果能好好培養起來,恐怕能收穫到比質量李磊更勝數倍的‘魔種’。”
對他而言,魔種就像是丹藥一樣的存在。
一顆上品丹藥能生死人、肉白骨,其發揮出的逆天藥效,可不是那些下品丹藥靠數量就能彌補的。
魔種同樣如此。
所以,一見到餘慶這個好苗子,裴常樂就有些心動了。
“只是...”
“這小子似乎有些不太適合當宿主啊...”
裴常樂又有些糾結起來:
他選擇魔種宿主,選的一般都是那種身上揹負着血海深仇,爲了復仇願意付出一切,極易被他引誘控制的苦主。
這一次的項目比較麻煩,那個善良過頭的苦主在獲得魔種的力量後還能莫名其妙地被李磊幹掉,他就只能反其道而行之,從李磊這個加害者身上下手。
不過,這主要是因爲李磊並不是普通的加害者,而是個一個天生有性格缺陷、心理異常變態、極易出現強烈情緒波動的瘋子。
這樣的人,同樣適合當魔種的宿主。
但餘慶可不一樣。
裴常樂在幫助柳菲菲蒐集情報的時候,也順便瀏覽過餘慶的信息:
從能收集到的情報上來看,餘慶性格外向開朗,情緒穩定向上,家庭幸福美滿,女友溫柔漂亮,不僅在學校裡與人爲善朋友衆多,在修行者協會裡也是受人追捧的修行天才。
這樣的人生贏家裴常樂想“培育”都無從下手,實在是不太適合當魔種的宿主。
而餘慶現在突然就莫名其妙地進入魔化狀態...
裴常樂也只能猜測,他這是被自己的殺意給嚇出來的。
但是,“種地”是門技術活,光有魔化吸引進來的外界魔氣可不行:
魔氣是一種神秘的“情緒化”能量,和人類的種種情緒有着不可捉摸的緊密聯繫。
只有在宿主那強烈無比的情緒波動的澆灌下,魔種才能穩固地在人心中生根發芽,最終結出高質量的成熟果實。
不然的話,裴常樂只要隨便抓住一個倒黴鬼,再往他身體扔魔種、灌魔氣就好了,又何必費那麼大勁躲在臺前幕後當導演、當編劇、當演員?
“怎麼辦?”
“是直接殺掉以絕後患...”
“還是以後想辦法細細觀察,找出‘培育’他的破綻?”
裴常樂心中糾結不定,遲遲做不出決斷。
餘慶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下意識地覺得裴常樂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對。
這感覺就好像是一頭飢渴的餓狼在遙遙地看着它的獵物,腦子裡還在思考着等會該從哪下嘴。
他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險,便忍不住低頭看了一眼智能終端屏幕上的信息:
救援快到了。
從實時共享出的定位信息上看,已經有幾位來自治安聯防隊的道友已經鑽入了這片山林,要不了一分鐘就能抵達現場。
他們肯定都是拿着槍械裝備全副武裝過來的,面對面前這個實力強悍的神秘魔修也未嘗沒有一戰之力。
“有希望!”
餘慶那雙已經在冒着紅光的眼眸中不禁多了一抹輕鬆。
而他這一番低頭看錶又喜形於色的小動作,也全然被裴常樂看在了眼裡:
“不能再拖了。”
“這小子的救援馬上就到,我必須得趕快做出決定。”
他眼中閃過一絲厲色,終於找回了作爲一個魔道巨擘的果斷:
“也罷..”
“就放開手試上一試!”
裴常樂最終做出了決定。
然後,他便鼓動起體內翻騰的魔氣,將自己的力量爆發到了極致。
餘慶好不容易纔勉強射中他的兩發子彈就在這個魔氣爆發的過程中被那劇烈蠕動的血肉迅速排擠出去,造成的傷口也在一瞬間就恢復如初。
魔氣給了他比入魔者還要強大的自愈能力和恐怖力量,卻並沒有讓他和入魔者一樣出現那種異常的身體畸變。
在這一刻,裴常樂的軀體不僅沒有像餘慶、像李磊一樣膨脹成令人望而生畏的肌肉怪物,反而還在魔氣的融合和催動下整個人往裡縮了一圈,看起來瘦了不少。
他的肌肉變得更加凝實、更加精悍,雖然看起來不夠壯碩,但卻擁有着更勝鋼鐵的強度,蘊藏着無窮無盡的力量。
“還不夠...”
裴常樂的眼睛已經開始微微泛紅。
但是他知道現在的餘慶不太好對付,想要趕在對方增援趕到之前速戰速決,他就一定要拿出自己最強大的狀態。
於是,裴常樂便毫不猶豫地拿起自己剛剛從李磊心臟處收穫到的成熟魔種,又將其往自己的胸口猛地一按:
“啊!”
他驀地發出了一聲痛苦卻又舒爽無比的嘶吼。
緊接着,那顆蘊藏着強大能量、在餘慶的感知中像是一種固態晶體的魔種,就以一種十分奇異的方式徑直沒入了裴常樂的皮膚和血肉,與他的心臟迅速融爲一體。
下一個剎那,裴常樂身上涌動的魔氣就像是火焰遇到了燃油,猛地發生了第二次令人窒息的火山爆發。
感受到那股完全超乎想象的強大氣息,餘慶額上不禁滲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就連端着步槍的手臂都在按捺不住地顫抖。
這不是恐懼,而是一種獵物面對捕食者時本能的退縮。
“這...”
“他就這麼想殺我?”
餘慶緊張地嚥了咽口水,又趕忙低頭在智能終端上確認了一下自己隊友所在的位置:
“堅持,堅持幾招就行了。”
“只要能撐過幾招,他們就能趕到!”
他在心裡不斷地自言自語,激勵着自己要盡力從面前這個瘋子手上活下去。
而這時,裴常樂終於開始行動了。
他將全身力道灌注在雙腿之上,再猛地一腳踐踏地面,就將自己腳下的岩石踏得粉身碎骨。
藉着那股強悍的反衝力道,他的身形猶如閃電一般在樹林中折躍而出,又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向着緊張不安的餘慶飛速逼近。
餘慶將自己的動態視覺發揮到極致,終於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勉強地捕捉到了裴常樂的身影:
“停下!”
他發出一聲大喝給自己壯聲勢,那如雨點一般密集的子彈就在這大喝中呼嘯而出。
然而,裴常樂這次卻沒有像之前那樣躲避,更沒有就此停下前進的腳步。
他腳下步伐半刻不停,體內魔氣一片沸騰,而就在那子彈即將轟至自己身前的那一剎那...
裴常樂手臂肌肉猛地繃緊,一股如大江大河般浩瀚無窮的力量便從他那一隻鐵掌上傾瀉而出:
轟!
一陣狂躁無比的風聲在樹林中驀地炸響,讓人恍惚間猶如置身風暴。
魔氣和掌風凝爲一體,剎那間便在裴常樂身前堆起了一道堅實無比的無形氣牆,又向外衝擊凝成了一道風暴長龍。
風暴和子彈猛地撞擊在一起,竟是令那些攜帶着巨大動能的子彈爲之驀地一滯。
它們還沒來及撕裂空氣,就先被那道凌厲無比的掌風給裹挾席捲了進去。
在劇烈的氣流震顫中,這些子彈全然改變了運行的軌跡。
它們就如同一堆無頭蒼蠅一般繞開裴常樂的身體飛了出去,白白地在他身後的樹木和岩石上轟出一片毫無意義的彈孔。
裴常樂安然無恙,就連前行的身形都沒有爲之半點停滯。
他如疾馳的奔牛一般直衝而來,撞破了自己身前的狂風,又徑直突破到了餘慶身前不足三米之處。
“盾!”
餘慶慌忙召喚出一面堅實的防暴鋼盾作爲防護,又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拿出一把軍用手槍,躲在盾後對着飛撲上來的裴常樂發出了最後的反擊。
可是,裴常樂仍舊沒有躲,甚至沒有出手防禦。
他似乎是鐵了心要給餘慶一個教訓,竟是硬生生地在如此近的距離下吃下了那幾顆大口徑的手槍子彈,又頂着這股強大的力道向着餘慶舉起的鋼盾驟然轟出一拳。
砰!
金屬碰撞的震響再次響徹林間。
但是,這一次卻不是子彈和盾牌的碰撞,而是拳頭和鋼鐵的碰撞。
而面對裴常樂的拳頭,那面由高強度合金打造、連子彈都能輕鬆防禦的鋼盾就這樣被生生地轟成了斷裂的兩截。
盾牌斷裂,但那拳頭卻去勢未減。
餘慶還沒從那盾牌上傳來的反震力道上緩過來,就驀地捱了一記足以開山裂石的重拳。
這拳頭直轟在他的胸膛,轟得他氣血翻騰、內臟震裂,胸前的肋骨更是不知道斷了幾根。
僅僅是一拳,餘慶便毫無還手之力地撲到在地。
“可、可惡...”
那種令人窒息的痛楚自胸口傳遍全身,讓他的意識都變得有些模糊。
即使是魔氣淬體帶來的強大自愈力,都沒辦法在短時間內修復如此嚴重的傷勢。
而就在這時...
林間驟然響起了一陣凌亂而急促的腳步聲。
“已經到了?”
裴常樂臉色一沉。
然後,他趕忙抓緊時間在掌心凝聚出了一團凝實、濃郁、隱隱凝聚成一個小球的魔氣,又將其一掌拍在了餘慶的胸口。
餘慶此刻毫無還手之力。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團魔氣沒入自己的體內,又悄無聲息地寄居在了自己的心臟裡面。
“我走了。”
裴常樂驀地轉身離去,又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
“期待你以後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