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孩走在大路上,勉勉強強的一把傘遮在上頭,潑溼了半邊的身子,望着綿綿不絕瓢潑的雨,擋不住小腳的前進,房青多希望有位大人能撐起一把大傘,擋住上頭的風雨.
電閃雷鳴,檐前的雨串串飛落,濺在水坑裡,水花攀附在褲角邊,李俊抿緊了小嘴,硬是不吭聲.
房青梳了一下半溼的頭髮,就着檐前的雨水,洗了手,打開乾糧.
幹得有些發硬的饅頭攤在她的手上,她在包裡又掏出一個大餅.“給你吃。”
李俊接過半邊的大餅和半個饅頭,吃了起來,真餓,可是太乾了,餅屑都讓他咳了出來。
“慢點,先喝口水”
李俊接了過來,剛要喝,大門吱一聲就找開了。
“你們這兩個小孩怎麼在這裡躲雨躲了這麼久。”一位大叔伸出了頭道。
房青連忙挽好包袱回道:“我和弟弟馬上就走。”
“要不進來避避雨。”
望着裡面顯得有些陰沉的大院,有些害怕,房青擺了擺手道:“謝謝大叔,弟弟不慣住在別人家裡。”邊說邊扯了一下李俊。
“是啊!”
“別害怕,我不是壞人,只覺着你們兩個很可憐。”
“不要,我們走了。”顧不得外面風大雨大,就要衝出去。
那位大叔脾氣也上來了,“你們兩個小孩能去哪裡?”不由分說拉了他們進去。
房青和李俊拼命往回走,還是敵不過大人的力氣,一進了院子裡才發現是個大雜院,幾戶人家住在裡面,紙窗裡面的小孩都伸出頭好奇的看着大呼小叫的三個人。
“哪,這戶人家剛剛纔搬走,牀板還可以用,等雨停了,你們要幹嗎,我都不管,聽懂了嗎?!”
最後一句說的很大聲,那位大叔好心想做好事,哪知被人誤會,有些惱怒。
房青伸了伸舌頭道:“謝謝大叔,是我們兩姐弟不知好人心。”李俊附和着她,低着頭,一幅認錯的樣子。
那位大叔是大雜院的房東姓周,爲人熱心熱腸,就是脾氣有點急,見着兩個小東西都認錯,而且兩個人渾身都溼答答,面色發青,憐心一起,也就不計較.
“餓了吧!我去熱兩碗湯給你們祛祛寒.”
房青伸出瘦伶伶的手,掌上有三文錢“謝謝大叔,給你。”
周大叔瞪了一下眼睛道:“我會貪你們的錢嗎?”
房青低下了頭,小聲的哭了起來道:“可憐爹孃早逝,就去投靠的金城舅舅,哪知找不到舅舅,只好往回走,可是回去的時候,房子已經讓人佔了,還誣我們兩姐弟偷了他的東西,到處找我們算帳。”
她停了一下哭聲:“所以我們一路都提心吊膽的,走到這裡還好大叔好心讓我們躲雨,可是一躲完雨,也沒個地處,大叔就行行好,讓我們便宜點租下這房子,我有錢的。”
說完在包裡頭掏幾個零零散散的銅子,李俊也是個人精,跟着抽抽答答的哭起來。
“這世道的人就知道欺負小孩子,真是沒天理了。”周大叔咬牙切齒“大叔不收你的錢,你們安心在這裡住下。”
沒多久,兩個人就吃上了熱騰騰的飯菜,泡了澡,小臉紅潤起來.
“大叔麻煩你幫幫忙,這是阿孃交給我們的救命用的。”房青掏出玉佩“她叫我們不到萬不得己是不能當掉。”
周大叔嘆了一口氣。自家也有幾個孩子要照顧,幫不了長久,他接過玉佩,望着兩個孤苦伶丁的小孩一臉誠懇的樣子,心上一絲懷疑馬上被憐憫的念頭淹沒,幫他們當了五十兩銀子。
在大雨滂沱的日子裡,房青和李俊終於安了一個家,關於別人質疑爲什麼不同姓,房青腦瓜子轉得快,說是一個隨爹,一個隨娘.
院子裡的租房大部分都是小販,通常天不亮就起牀,白天全是小孩的天下。
“沒爹要的野孩子。”院裡的小霸王大牛欺負房青李俊家沒大人,逮着空就想欺負他們。
房青叉着個腰,拿着個掃把走到門外,“誰說我們沒人要,出來,賞他一個疙瘩。”大牛一溜煙跑掉了。邊走邊罵“惡婆娘,小心沒人要你。”
“你纔沒人要”房青提着個掃把追打“給我站住。”大牛扮了個鬼臉給她,躲進屋裡的牀下。
“青兒,青兒不要跟他鬧。”
“叫姐姐。”
“青兒,青兒。”無視她的要求“我肚子痛。”
“啊”房青丟下掃把,衝了進去。“千萬不要有事,明天你就要去私塾了。”成功的忘記要李俊叫姐姐的念頭。
過了半個月後,李俊成了大院裡的神童,私塾老師的得意學生,院裡的大人都是小販,能得溫飽已經萬幸,沒有餘錢讓小孩上學,於是李俊下學後會教一教院裡的小孩,雖然年紀最小,可是每個小孩見了他都會恭恭敬敬的叫上一聲小老師。
“小秀才”朱大娘是賣小物品的,嗓門特大。
“朱大娘不要這樣叫我,我還沒有功名呢!”
“啊呀,朱大娘說你是秀才就擔保是秀才,來來幫我看看,這是我兒子託人寫給我的家書。”一邊手裡塞了個蘋果給他,外面大街上幫人看信的攤子都要收兩個銅子,這小子拿個果子就能打發,做慣生意的朱大娘那會不知其中的算盤。
“好!”三歲開學,四歲寫字,五歲看書本的李俊可不是蓋的,寫字難不了他,甚至會提筆幫人寫家書,這樣一來家裡頭的水缸永遠都不缺水,青兒也不會叫着肩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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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羅,毛孩最喜歡過年,能收紅包,買個鞭炮玩。
李俊和房青也不過孤零零,周大叔把他們弄到家裡一塊吃飯,周大嬸也不敢吭聲,誰叫自家的孩子跟在別人背後學看字。
五個小孩(周大叔有三個小孩),兩個大人熱熱鬧鬧的圍在一起吃飯,周嬸瞧着李俊,玉臉紅脣,粗布衣裳掩不住溫文有禮,越看越喜歡,提議要收他做乾兒子,搭在一旁的房青帶頭起鬨。
正在歡笑時,外面傳來慘叫,周大叔身爲一家之主,跑了出去察看。
“不好了,小華被炮炸了手。”
圍在席上的人一起跑了出去察看,小華的手血淋淋,肉掉多的地方差不多能看見骨頭。整個人已經昏了過去。
“這可怎麼辦啊!”小華的孃親在一旁哭天嚎地,“家裡又沒什麼錢。”
院子裡的人自發的湊了點錢出來,大家的日子甚艱難,也沒有多少,好在院裡有一位草藥郎中,在外頭清洗傷口,並果斷的叫房青去他房裡拿止血的藥出來。
房青連忙拿了藥出來。“不對,快快去重新拿過。”郎中大叫了起來,又重新說一次藥名,但是見到房青呆呆的樣子,不禁怨自己,藥上頭又沒有寫字,房青怎麼會知道,就想撒手自己去找。
“餘大夫,是這個吧!”李俊已經捧了藥出來。
“還是你小子厲害。”他瞄了一眼房青,李俊連忙護着她“我曾經聽大夫說過這些藥的樣子,所以記下了,青兒沒有見過,當然不知道。”
“救人要緊”房青一聽大夫發話了,將功贖罪做起了下手,主要的東西做不了,做下手肯定能勝任。
累了一天,回到房裡唯一的牀上,兩個小孩靠在一起睡。
“你什麼時候識那些藥的?”
“他經常在院子裡曬藥,邊曬邊念,久了就知道。”他別了一下眼睛“你不上心而己。”
“行,你厲害。”她打了呵欠,敢情他的適應能力比她強,穿上鞋子吹熄了油燈,再爬上牀。
“不知道老爺會不會派人出來找你。”
“我不會回去的。”
“可是我想我的爹孃和弟弟妹妹。”
“哼”他用背對着她。
“可是我更捨不得你。”想歸想,萬一真能回去,還不得天天干活,再說了,被人趕出府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當被爹痛快的簽了十年,除了可以拿銀子,更可以省掉她十年的米飯糧,自己巴巴的回去,說不定討人嫌.
“我沒有逼你。”
“我自願的,自願的。”現在省着花,估計能帶着幾十兩銀子做嫁妝。
過完年後,李郎中軟硬兼施的要李俊跟他學醫,李郎中脾氣大,要求又嚴格,李俊的小手和小腳經常帶着鞭傷回家,有句俗話說的好,嚴師出高徒,過了幾年,不足十歲,除了課業外,居然也會幫人治點小毛病。
所以院子的各大嬸大媽,連帶街上的三姑六婆們都盯着他長大,準備一成年時馬上向他推銷閨女和孫女。
已經十五歲的房青連晚上做夢都會笑,李俊那麼優秀,遲早出人頭地,到時候仗着做姐姐的身份還不是吃香喝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