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逸將韓石輕輕放在古傳送陣上,眼眶微微紅了起來,酸澀之意瀰漫雙眼,這一刻,也許就是他與韓石的最後一面。
玄陽子輕嘆一聲,取出十一枚極品靈石,安插在傳送陣上的陣眼上,只留下最後一個陣眼沒有安插靈石,在周逸肩膀拍了拍,轉身走出山洞,這有可能是最後的時光,就留給這師徒二人吧。
似乎感應到了周逸的呼喚,韓石艱難地睜開眼睛,他的眼眸呈現灰白之色,看起來甚是滲人。
韓石努力地露出笑容,這笑容雖淡,卻讓周逸心顫不已,握着韓石冰冷的雙手,說道:“韓石,師父會送你去一個特別的地方,那裡也許是你的葬身之地,也可能是你重新崛起之地,這皆無定數,要看你的命數,若你百年不歸,我便將你爹孃的遺體葬在臥牛山下,你大可放心。”
“此去無論生死,師父心中知道,你都是我最好的弟子,從來沒有人敢如你一樣,還沒有入門,就敢對師父提出疑問,當時師父便有感覺,你定會不凡,師父老了,從此以後,恐怕就不會再收弟子了。”
“你是爲師,最後一個弟子。”
韓石聞言渾身顫抖,若說這個世界對韓石最重要的人是誰,爹孃對自己有養育之恩,當之無愧。
軒轅文雖一直不讓韓石稱其爲師,而以先生自居,其實對韓石確有十年師徒之實,雖未教過韓石任何神通法術,卻引導他向道而行,重要性當不在父母之下。
而周逸對韓石的付出,確是真心實意,讓他極爲感動,在韓石心中的地位,甚至不在軒轅文之下,只是這一生,恐怕已經走到了終點,再無報答的機會。
韓石心中的悲傷苦澀與遺憾皆顯露在眼中,周逸心中的不捨與痛苦也透出眼眸,兩人四目相對,淚光漸漸閃爍不已。
少頃,周逸眼中的悲痛更甚,取出一枚極品靈石,緩緩地安插在那最後一個陣眼上,他深深地看了韓石一眼,彷彿這一眼如千年之長,似乎要將韓石的模樣刻在心中。
十二個陣眼突然間射出五彩絢麗之光,光芒充斥着山洞,傳送陣上一條條古樸的線條,由暗及明,勾畫出一幅玄之又玄的圖案,似圓非圓,似方非方,光芒沿着這些線條流動着,很快佈滿整個傳送陣。
五彩的光芒如水一般的流動,傳送陣上刻畫的線條也漸漸地全部貫通,隨着最後一處的連通,一個巨大的透明光罩陡然升起,將韓石罩住。
韓石的身體浮上半空,忽暗忽明,逐漸變得透明起來,三息後,徹底的變成透明,光罩發出嗡嗡之聲,但光芒亮到極點後,只聽到咚的一聲,透明光罩完全消散,整個傳送陣也變得暗淡下來,十二枚極品靈石皆已化爲灰末,韓石的蹤跡消失其中,想來,已被傳送到那個傳說中的七龍峪去了。
周逸呆立半響,沒有說話,轉身離去,一路沉默,回到羅雲峰便立刻開啓護山大陣,宣佈閉關十載,玄陽子嘆息一聲,嘴角微動,終是沒有說什麼,轉身離去了。
在迷迷糊糊中,韓石的意識陷入混沌,感覺自己彷彿穿過了幾千萬裡的海洋和大地,通過了幾百個不知名的漩渦,周圍有時光芒萬丈,薰熱如火,有時卻幽黑無息,冰冷刺骨,他無能爲力。
只感到,有一種莫名的力量不斷在推動着,把他推向那個不知名的世界。
不知道過了多久,韓石緩緩地睜開雙眼,眼前一片黑暗,微微一動之下,便有一股鑽心的刺痛傳來,眼下的他渾身無力,連手指想動一動都極爲困難,體內的元氣好像都全部消失了,無論他如何調息,就是不見一絲元氣出現。
過了半響,突然一滴水落在臉上,清涼之意讓韓石爲之一振,聞着飄散出來的若有若無的氣味,韓石心中一動。
又過了半響,第二滴水落在臉上同一個位置,氣味依舊,之後大約每過百息左右,便有一滴水落下,氣味皆一模一樣。
韓石心中微定,若是他沒有料錯,此地應該是山洞深處,怪不得漆黑一片,落下之水應該是山洞中的石筍上面的滴水,而正是因爲韓石已是石修,纔在這水中察覺到石頭的氣息。
韓石全身發力,極爲緩慢地挪動着自己的身體,莫約一炷香後,才停了下來,讓水準確地滴在眉心處,同時,默默催動心念,呼喚着灰石。
他知道,灰石可以吸收這水中的石質,每一滴所含雖少,但只要生出一絲元氣來,他便求生有望。
韓石極有耐心,默默地呼喚,默默地等候。
他能感到,這一年來,他處於瀕死之態,而灰石也隨之完全沉寂下來,不再有生氣。
他不僅要救自己,也要救灰石。
隨着時間流逝,一整天的時間過去,驀然間,韓石眉心一涼,隨即,在他丹田中,一縷細如菸絲的元氣悄然而生,韓石嘴角微微有了笑意,他沒有輕舉妄動,四周一片漆黑,失去靈識的情況下,對四周是什麼情況都不知道,還是待在原地爲妙。
韓石整個人一動不動,在原地躺了兩天三夜,靜靜調息療傷,終於積攢下少量的元氣,雖然不多,但足夠將元氣運轉全身,
韓石體內的暗傷漸漸好轉,在某一刻,韓石眼前突然亮了起來,這並不是光線的變化,而是終於可以動用靈識,範圍較之此前小了許多,只能看清方圓十丈之內。
韓石依然如石雕一般無聲無息,沒有妄動,靈識細細地探查了一番,對周圍的情況也有了大致瞭解。
這是一個鐘乳山腹,滴在眉心的水滴來自上方五丈處的石筍,這山腹顯然與其他的地方相通,眼下他重傷在身,若有不測之事,絕無幸理。
韓石心中掂量了一下,元氣數量雖少,但可以勉強使用一次石遁之術,身下便是岩石,正是天賜良機。
韓石調息片刻,眼中露出決然之色,全力施展石遁之術,身影如沒入水中一般,漸漸消失在岩石中。
韓石沉入岩石不到一尺,元氣幾近耗盡,只留下了最後一絲,在丹田中緩緩循環壯大,調息自身之用。
就在韓石的身影消失不久,一條巨蛇自洞穴外悄無聲息地遊了進來,蛇頭緩緩擡起,陰冷的雙目中,瞳孔竟然不是豎瞳,而是呈現十字形。
這個洞穴與它的巢穴連通,剛纔韓石運轉青石訣時,重傷之下,元氣外泄時所產生的波動,恰被不遠處的它察覺到,當下立刻趕來。
看着空空如也的洞穴,蛇目中閃現疑惑之色,蛇信子在韓石剛纔躺着的地方吞吐不停,這裡確實有着陌生的氣息,此處屬於它的領地,蛇頭後面的鱗片緩緩翹起,這是它怒氣上涌的表現。
突然間,遠處隱約傳來極爲輕微的吱吱的叫聲,巨蛇頭顱迅疾一轉,暴怒着朝着遠處撲去。
韓石就在巨蛇蛇頭下方不到一尺的地方,大如磨盤的蛇頭看得韓石也不禁生出幾分寒意,幾十丈長的蛇身約莫有兩人合抱般粗細,這種強悍的猛獸,若是尋常築基修士,也難言必勝。
韓石心中有隱隱的後怕,若不是他未雨綢繆,遁入石中,此刻必遭蛇吻。
巨蛇突然間轉身離去引起了韓石的興趣,蛇性通靈,越是巨大的蛇,它的巢穴附近就必然會有珍寶,若是有機會,他不介意順手牽羊。
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趕緊恢復修爲,否則就算有天大的機緣,他也無福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