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轉過頭,面向韓石,嘴角掠過一絲笑意,說道:“韓石師兄所爲讓小女子敬佩,不僅豪氣過人,而且爲人端正,煉丹的實力更是讓師妹望塵莫及。”
“師妹提前一炷香煉丹,最終卻同時成丹,想必師兄爲了謙讓師妹,還有所保留,此次鬥丹,自然是師妹我-----”
執法大長老暗道不好,看這青梅的意思,怕是想認輸的意思,急忙想出言阻止,但哪裡還來得及,只聽得“輸了”二字從青梅嘴中說了出來。
韓石淡然一笑,拱手道:“承讓”
青梅點了點頭,深深地看了韓石一眼,轉身走回到雨蓮峰弟子中。
衆人譁然,這結局峰迴路轉,按照剛纔執法首座的口氣,分明是打算判青梅勝出,突然間,青梅接過話來,竟然自行認輸。
這下無論執法首座如何裁定,只要比鬥雙方中有一方自行認輸,那勝負自然已分。
執法首座心中一慌,連忙轉頭看向大長老楊非,他看得出,楊非面色如常,但是他還是從楊非的眼中,看到了一絲藏得極深的陰沉,還有對他的極度不滿。
此次鬥丹,在楊非的打算中,雨蓮峰無論如何,也要壓羅雲峰一籌,如今這樣的結果自然對他將來的計劃造成極大的影響。
而這一切,卻都是因一人而起。
執法首座轉頭看向韓石,眼底的怒火已然接近沸騰。
此地他絕不可出手,玄陽門高層盡皆在此,他若貿然出手,師出無名之下,玄陽子定然不會饒過他。
他雖擔着執法首座的名頭,但玄陽門中,明面上依然是玄陽子爲尊,若是被其抓住把柄,即使要殺他,也無人可救。
大長老楊非一身修爲,不在玄陽子之下,只是暫時還不至於和玄陽子翻臉,到時候犧牲他乃大勢所趨,說不定楊非會主動出手,將他擒殺,此人乃一代梟雄,任何阻礙其計劃之人,都將被其無情抹殺。
念及至此,執法首座眼底的怒火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縷冰冷的殺意,以他元嬰初期的修爲,只要韓石有落單的一天,便是此人死無葬身之時。
韓石雖背對着執法大長老,但那明顯的殺意襲來的時候,卻只是讓他決心更甚,在將來的某一天,將這個執法首座從世間徹底抹去。
玄陽子看了一眼周逸,雖然面色平淡,但目光中的那一抹喜色卻無法掩蓋。
玄陽子原本對鬥丹持反對態度,只是衆位長老皆認爲,恢復鬥丹,對宗門的興旺和延續大有裨益,加之大長老以祖訓爲由,再三要求,他最終不得不答應下來。
只是這結果,卻讓玄陽子心中有了意外之喜。
十之八九的可能,是雨蓮峰勝出,而這也是明擺着的,羅雲峰上下,只有周逸與韓石兩人,與雨蓮峰數百弟子相比,可謂極爲清冷。
韓石靈根斑駁,必然會拖累到煉丹上,周逸又常常閉關,加之羅雲峰只有韓石一人出戰,如此這般,這鬥丹的結果,可想而知。
而在得知雨蓮峰有了一位天才丹師後,就連一絲一毫的希望,也都不復存在。
只是這一切的預料,皆在韓石手中,成爲泡影。
鬥丹之勝,絕非表面這般簡單,羅雲峰之勝,便是周逸再度迴歸,過問宗門之事的象徵,這對楊非一派,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周逸的修爲,玄陽子心中已然有數,有七師弟之助,他有信心,將那暗流,死死地按下。
韓石的靈根斑駁,本不適合修道,但自從此人入得羅雲峰後,這麼多年來,一直消沉的七師弟,卻漸漸有了生氣。
而這一次,更是帶給了他千金難求的一勝。
羅雲峰這一勝,至少能給玄陽門帶來五年的平穩,如此一來,他也有寶貴的緩衝時間去化解危機,這一切,都要感謝七師弟和韓石。
玄陽子看向韓石的目光中,有了一絲柔和。
他心中已然承認,對韓石,他畢竟還是看走了眼,這一點上,七師弟終是比他勝出一籌。
盧長老走到周逸身旁,笑道:“恭喜周長老得此佳徒,今日之勝,韓石當之無愧。”
周逸聞言說道:“盧長老過獎了,韓石勝得僥倖,青梅那小丫頭的天賦還在韓石之上,今後再得盧長老用心栽培,定會超過韓石,將來,定是玄陽門第一丹師。”
“周長老客氣了,這是東園的令牌,願賭服輸,接下來五年,雨蓮峰會移到西園那邊去。”
周逸看了盧長老一眼,也不拒絕,接了過來,將西園的令牌遞給盧長老,兩人點了點頭,便不再言語。
玄陽子大袖一拂,全場立刻變得安靜下來,“此次鬥丹,由羅雲峰勝出,此爲最終結果。”
“不過,丹道固然重要,但對我修士而言,一文一武,方爲正道。”
“文者,以感悟天道,化作自身所悟爲途,此乃一切修道之根基,萬不可懈怠。”
“一旦有所悟,便可以借天地之力,化作自身修爲,實力也將隨之有天翻地覆的提高,凡俗之人,爲何視我輩修士爲仙人,便正是因爲我輩修士,擁有翻江倒海,遁天入地的神通,而這種種神通之術,便稱之爲武。”
“文武之道,一張一弛,此乃陰陽之道,暗合天理,有道是孤陽不長,這文武之道,廢其一者,必會墮入魔道,無法在追尋天道之路上,走得更遠,此乃祖訓,望衆弟子切記,切記!”
“這宗門大比,比的就是武道修爲,接下來這五年,你們的身份地位,也都與這大比的結果密切有關,你們切不可有僥倖之心,須得全力以赴,若有消極避賽者,將會按門規嚴加處置。”
玄陽子面色莊重,看着這凡塵谷中的數千弟子,他的心中,也微微有了起伏。
恍惚間,數百年前,他第一次經歷宗門大比時,那時的玄陽子,也說過同樣的話,他一直記在心間,不敢稍忘。
直到這數百年後,他身爲玄陽子,再將這番話,傳下去。
看着那一雙雙充滿了期盼的眼神,這些弟子中,將來也會有一人,在數百年後,有着與他葉晨相同的感慨。
葉晨突然間鼻尖微微有些酸楚,他突然想到,當年的師尊,在說這番話的時候,是不是,也在回想着師尊他的當年。
這一幕,與當年的一幕,何其相似。
這是宗門的傳承,也是歲月的輪迴。
玄陽子的聲音,在凡塵谷中緩緩迴盪,猶如醍醐灌頂,在許多弟子的心中紮下了根。
片刻後,有數位長老走出,與執法首座一同,負責接下來的武鬥。
十數峰頭,共有兩千五百餘弟子,被分爲一百二十八個小組,每組大致在二十人左右。
韓石冷眼旁觀,他的實際修爲已至凝元十五重,運轉青石訣後,散出的靈識即便是玄陽子,也難以察覺,當下靈識在谷中掃視一圈,大半弟子的修爲自然盡入其眼。
他能看出,李家兄弟的修爲已達凝元九重,怪不得適才那麼囂張,而韓羽,也是絲毫不差,除此之外,還有幾人也有九重的修爲,想來,必然是各峰的核心弟子。
第一關,是混戰。
不可故意傷人性命,除此之外,可任意施展神通,這是對實力的考驗,但更是對智慧的考驗。
每組只取最後的兩人進入排名,其餘之人則都被淘汰,也就是說,這武鬥的排名,將會從二百五十六開始,若是更靠後者,便榜上無名。
此榜,被稱爲玄武榜。
韓石微微一笑,這樣的安排,絕不是隨便編排的,他一眼便能看出,那實力最強的幾十人,並沒有同組,而是被均勻地分開,融入到各個組中,這樣一來,最後的結果,大致上倒是可以反映出真實的實力。
只是,在看到那執法首座時,韓石便能想到,這其中必然會有一些貓膩。
若是這貓膩與他有關,他會用結果告訴那幕後之人,對他韓石的算計,只是一場笑話而已。
韓石表面的修爲,被他控制在凝元七重,這個修爲在這一組中拍在第二位,而同組修爲最高之人,已達凝元八重。
此人一身黑衣,舉手投足間散發出懾人的氣勢,其餘十八人之修爲,在二重到六重之間。
修爲達凝元三重後,便可修煉御劍之術,此術與攝物法相似,但御劍術的門檻更低,見效卻快,自然更受弟子喜愛。
修道中,有很多關鍵之處的分界線,便是凝元三重,這也是爲何雜役弟子,若不能在十年內達到凝元三重,便要被遣返故籍的緣由。
如今修爲依然還只有一二重的弟子,在這次宗門大比之前,便愈加能夠感受到來自各個方面的壓力,他們很清楚,這次大比,以他們的修爲,必然只是陪襯。
只是,誰會甘願成爲陪襯?
這是屬於修道之途的殘酷,而這種殘酷,也將隨着時間的流逝,被逐漸放大。
他們,要麼被殘酷擊倒,要麼,便是讓他人感到殘酷。
韓石這一組,是最先開始的幾組之一,一位長老站在一旁作爲監裁,若有不測之事,此人將會出手。
混戰並非二人之間的對決,韓石這一組,混戰開始之際,衆人一陣沉默,互相之間,十分警惕,在對手不明的情況下,保持沉默,也許是最好的辦法。
只是,這沉默中,那種心神間的壓力也將越來越大。
終於,有一人承受不住,選擇了出手,下一刻,便有數柄飛劍閃爍,彼此攻伐。
這一組中,有三人只有二重修爲,尚無法御劍,故只有手握刀劍,催動體內元氣,以此禦敵,只是此法若是對上凡人武士,倒是頗有一番威勢,用來對付可以御劍的修士,此法自然太過不堪。
若不是不可故意傷人性命,這三人不到一息,便會當場身亡,即便如此,也不過五息後,這三人便飛劍所傷,血流不止,被那長老以元氣所攝,退出混戰。
時間流逝,隨着不斷有人退出,這一組中還留有六人,其中四人皆是凝元六重,這四人背靠背團成一圈,四柄飛劍一柄連着一柄,形成了一個圓環,在旁邊護着四人旋轉飛動。
四人眼中警惕地看着一旁的韓石,還有那凝元八重的黑衣弟子。
在他們的眼中,韓石雖是凝元七重,卻比那八重修爲的黑衣弟子更難對付,他們的飛劍,只要是朝韓石飛去的,在接近韓石的時候,會感覺到一股粘稠之感,猶如同陷入泥沼一般,幾乎失去控制。
而且韓石此人腳下如抹油一般,速度極快,往往他們的飛劍襲去,卻總是有毫釐之差,被此人避過。
他們要不是聯合起來,此刻早已落敗。
四人互視一眼,暗中有了決議,四人若有內訌,則四人皆敗。
合則兩利,分則兩害。
這個道理他們自然明瞭,他們之間固然有矛盾,但此刻若不能合力,必然失去最後的機會。
玄武榜,只計二百五十六人,他們的希望便是榜上有名,眼下便絕不能輸。
他們唯一的希望,便是合力擊敗韓石和這黑衣弟子,而後,四人再各憑本事,爭奪前兩,否則,他們必將與玄武榜無緣。
玄武榜,乃是這一輩弟子的修爲排行,亦代表了他們所在峰頭的強弱,亦是他們自身的地位所在,更是一種無上榮耀,不能輕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