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今生橋的故事,年代已然極爲久遠,相傳,一位年輕的妻子,在這橋上,送別了丈夫,她就在這裡,日夜守候,生怕丈夫歸來時,找不到她。”
“但這一等,便等到了白首,也是在一個雨天,她終於在這橋上,等到了她日夜思念的人,只是,她已然彌留。”
“在這橋上,她徘徊着,走過了一生,她,沒有後悔。”
“此橋本無名,今生之名,便由此而來。”
青眉偎依在韓石胸前,指着另一座小橋,含笑說道:“當年,我就喜歡就站在那座橋上,你知道,此橋又是何名?”
韓石微微搖頭,順着青眉所指,看向小橋。
“此橋,名前生。”
青眉轉過身,又指向相反的方向,在不遠處,還有第三座小橋。
“那座橋,叫來生。”青眉臉上再度有紅暈浮現。
韓石目光一轉,沉吟說道:“前生,今生,來生,這三座橋,便是三生橋吧?”
青眉點了點頭,目光微帶羞怯,“我小時候,聽鎮裡的老人說,能在今生橋上,遇見自己心愛之人,便會受到上天的祝福,永結同心。”
韓石看着青眉,緊緊地握着她的手,目光透着認真,“無論是哪座橋,無論是哪一生,我再也不會放手。”
青眉眼中的深情,化爲如水的溫柔,將韓石那塵封如石的心,漸漸化開。
雨中,油紙傘下,青衫男子與白衣女子並肩而行,足跡踏遍了三生橋,留下了兩人的身影。
走下橋來,韓石忽然笑道:“如此,你我便是情定三生了,無論是生是死,無論是前世還是來生,你都是我韓石的妻子。”
青眉嘴角含笑,沒有說話,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多餘的,正如韓石所言,她這一生,要與韓石在一起,不離不棄。
石眉居,在三日後,多了一把鎖,將許多來換畫之人,擋在了門外。
從此,再也沒有人能走進石眉居,去換得自己喜愛之畫,甚至有許多人,在換得了十數副精妙畫作後,竟連此間主人都沒有見過。
鏡水古鎮外,韓石與青眉回首。
“這一去,怕是短時間內就不會回來了。”青眉的聲音略有低沉,顯然有些不捨,但隨即,她擡頭看着韓石,目光中露出堅定。
“我們走吧!”青眉轉過身,輕聲說道。
韓石點了點頭,對於青眉的不捨,他自然明白,若是青眉願意,他可以陪着她居住在這裡,直到地老天荒。
韓石擁着青眉,兩人身影一晃之下,突然消失。
雨蓮第三峰的後山,盧長老的墓前,青眉目露悲慼,長跪不起。
韓石靜靜地站在她身後,神色間亦有了追憶之色。
他與盧長老見面不多,但只是很少的幾次見面,卻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讓韓石相信,盧長老對青眉的師徒情,便如同周逸對他韓石一般無二。
只是,即便是修士,也改變不了天道生死輪迴。
青眉垂淚,前塵往事,一一浮現心頭。
這一跪,便是三天,青眉的淚中,已然有了血絲。
這三天,韓石沒有去打擾青眉,只是靜靜地守候,四周已然被他打下禁制,整個玄陽門,無人知曉他與青眉在此。
“師尊,弟子走了,弟子活在師尊的心裡,師尊,也將永遠活在弟子的心裡。”
青眉面色蒼白至極,緩緩起身,走到韓石身邊,再度回首深深地看了盧長老之幕一眼後,朝着韓石輕輕點了點頭。
韓石無言,手輕扶青眉的肩膀,一道靈力瞬間沒入她的身體,化開了體內許多鬱結之處,頓時使得青眉低沉的心緒爲之一振。
“青眉,你師尊臨終前,曾給我留下一句話---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如今想來,這句話,不僅是給我的,也是給你的。”
“記住該記住的,忘卻該忘卻的,才應該是你師尊之意吧。”韓石長嘆中,握着青眉的手,化爲兩道長虹,消逝在遠方天際。
離去之時,韓石沒有掩蓋自身的氣息,整個玄陽門各峰的元嬰長老,都在這一刻,目光投向了雨蓮第三峰,他們紛紛目露驚駭,連忙施展瞬移神通,朝着第三峰而去。
不到三息,玄陽門九位元嬰齊聚雨蓮第三峰後山處,這九人中,有七人,乃是韓石舊識,只有兩人,乃是以客卿身份加入玄陽門後,突破結嬰的。
這兩位元嬰長老,只聞韓石之名,卻從未見過韓石,適才從雨蓮第三峰傳出的氣息,只是一縷,便令兩人渾身一緊,隨即便有一種頭皮發麻,利刃懸頂之感,似乎只要對這氣息產生敵意,便有人頭落地之危。
這種感覺,即便是他們在突破元嬰當日,見到玄陽門太上長老之時,也沒有這般地緊張。
韓羽站在盧長老的墓前,目露奇異之芒,站在他身旁的,乃是雨蓮峰峰主莫雨。
莫雨此人,正是當年在宗門大比中,與羅雲峰鬥丹中,三位雨蓮峰弟子中的一人,當年他與張東勁的煉丹術不相上下,雖比不上青眉,但卻是除了青眉外,可以稱爲雨蓮峰弟子中的第二人。
青眉之事,頓時使得雨蓮峰的傳承產生了巨大的變化,最終,盧長老在臨終前,將峰主之位,傳給了莫雨,並拿出本爲青眉準備的秘丹,令莫雨一舉渡過五行風雷劫,成功結嬰,成爲玄陽門九位元嬰長老之一。
“這...這是青梅大師姐的氣息。”莫雨眼中露出驚疑,雖已相隔兩百年,但青梅師姐的氣息,他怎會忘記。
“但,大師姐,不是死了麼?”
韓羽看着附近殘留的禁制痕跡,點了點頭,“不錯,他不僅回來了,而且還找到了青梅,青梅,沒有死。”
九人中,一位鬚髮蒼白之人,負手而立,說道:“好小子,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兩百年了連個招呼都不打,真的當我玄陽門爲無物了,不過鑠兒的仇你爲我報了,殺得真痛快,看在這份上我老人家就不與你計較了,哼!”
韓羽看了此人一眼,竟是沒有開口呵斥,若是換做他人這般對韓石不敬,他早就會嚴辭訓斥,甚至降罪。
但此人的脾性韓羽知曉,再加上愛徒孫鑠爲玄陽門悲壯戰死,他不得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此人,正是孫鑠之師,李觀雲。
狂傲,已然沒入了他的骨子裡,當年即便是面對嬰變修士,李觀雲依然一身傲骨,出言呵斥。
生死早已被他置之度外,狂傲已是本能。
“宗主,敢問此人莫非就是......”那兩位不識韓石的元嬰長老的其中一人,在沉吟少許後,開口問道。
韓羽點了點頭,“不錯,正是我玄陽門老祖,也是整個晉國修真界的老祖,韓石。”
玄陽門已然是晉國修真界之首,單憑護山大陣,便足以令來犯之人來得卻去不得,靈動境早已不在話下,即便是嬰變修士,也要受制,這等強大的大陣,即便是放在整個北玄大陸上,也堪稱不俗,絕不會出現有人能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狀況。
當然,除了一人之外。
他曾隱約有耳聞,宗門的護山大陣之說以威能強大,正是因爲出自韓石之手。
“怪不得護山大陣竟沒有絲毫反應......”兩位新晉的元嬰長老中的另一人心中暗道。
“保重......”風文素看向遠方,輕聲自語。
如今的他,已然是玄陽門九位元嬰長老之一,當年的大戰,他亦是身受重傷,險些身亡,若不是韓石力挽狂瀾,今日的他,早已成爲一鉢黃土。
......
韓石與青眉的身影,出現在廬江上空,遠遠地看着那滾滾的江水奔騰着流向遠方,青眉眼中掠過一絲不捨,許久,她回過頭,握着韓石的手,輕聲道:“我們走吧。”
韓石點頭,擁着青眉,施展天涯咫尺神通,瞬間消失。
......
十年後,在位於北玄大陸中部,一個叫做天地盟的修真國,青牛的背上,斜身坐着一個白衣女子,此女,正是青眉。
此刻,她的目光,不時好奇地落在一旁邁步而行的韓石的肩膀上,那裡停留着一隻蝴蝶。
道周與青牛的一些秘密,韓石沒有隱瞞青眉,故而她只是好奇,卻不是吃驚。
她雖是修士,但仍是難以想象天地間竟有如此奇妙的生靈,還有,她坐着的青牛,竟也不是凡靈。
只是,青眉知曉分寸,她聽得出,韓石有些話並未說出,她也不去追問。
“老子也算是對得起你了,施展個咒術,就讓老子睡了兩百多年,虧大了。”道周撇撇嘴,眼底露出一絲壞笑,看了青眉一眼。
“這小娘子長得真是水靈,你的眼光倒是不錯。”
“道周......”
彷彿沒有聽到道周的調侃之意,韓石臉上笑容不減,但眼中卻是露出極爲認真的神色,“謝謝你。”
道周搖了搖頭,說道;“你我之間,不必言謝。”
“只是,我該稱呼這小娘子弟妹呢,還是大嫂?”道周促狹地笑了笑。
“隨你。”
韓石淡然一笑,他的目光,順着路的方向,看向遠處影影綽綽的山勢,這條路,通向一座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