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聲的崩潰,都被其血肉包裹,發出近乎沉悶的脆響,此聲,若不是韓石早已設下禁制,全力壓制,一旦任其擴散開來,上方名爲西陳的修真國,就連無數凡人,都會清晰地聽到這詭異的脆響聲。
即便如此,也有不少修士,發覺了此事,開始追尋這幾乎微不可察的脆響之聲的源頭,只是十餘日來,一直毫無進展。
這脆響極爲詭異,入耳之後,便立刻讓人產生一種恍惚之意,好似自身某一塊骨頭突然崩碎了一般,極爲真實,但伸手一摸,便立刻知曉乃是幻覺。
這種情況,在第三十七日,終於戛然而止,但緊接着,一股異香,不知從何而來,立刻瀰漫了整個西陳國,無數野獸從山林中走出,四處遊走,追尋那異香的來源,這些野獸中,還有一些樣貌奇特,極爲威猛的妖獸,這些妖獸尋常之時極少露面,一旦現身,便會引發一場腥風血雨。
位於千里之外的那座小門派,也終於坐不住了,派出大量修士,在這山脈中仔細搜尋,其間,更是與幾頭妖獸,大戰了一番。
但始終,無人能找到這異香的源頭,正如此前那脆響一樣。
失去了骨頭,只剩下血肉的石修真身,散發出一股能夠沁入神魂的誘惑之香,即便是近在咫尺的韓石,也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種想將石修真身一口吞下的深沉慾念。
此刻的石修真身,較之骨崩之前,整個縮了一圈,沒有了骨頭的支撐,使得整個人看起來,稍有不協調之感。
但只有那雙眼睛,仍舊冷漠無情!
驀然,有一道金色印記,在石修真身的眉心漸漸浮現,這印記玄妙至極,看似如一筆連成,卻又有破碎萬千的剝離感!
要是凡人,在看到這印記的剎那,便會有一種遺世忘塵之感,似乎印記中蘊含的,是千萬年堆積在心中的孤寂!
石之真意,爲孤!
此印,乃是整個石族對石修實力的認可,無論是哪一種石訣,只要是石族血脈,眉心處都會有此印出現,數量越多,實力越強。
此刻,這金色印記,完全凝實,便代表着石修真身,已是一印石修,而在這金色印記的旁邊,還有一個淡不可察的印記,一旦完全凝實,便是二印石修。
對於石修而言,每點亮一道印記,實力將會數十倍地提高,但同樣的,其艱難程度,也會達到一個駭人的程度。
韓石若生在石族,所修的石訣,將會有許多選擇,但唯獨不會是鼎天石訣,此訣,乃是孤本,沒有灰石,韓石絕不可能見到此訣。
石修真身眼中寒芒一閃,那軟軟垂下的右臂,瞬間恢復如常,一指點在自己眉心的金色印記之上,與此同時,其張口冷冷說道。
“礱……”
此聲不似人聲,卻透着一股說不出的威嚴,就好似石的王者,在俯視着他的子民。
此乃石語,乃是在鼎天石訣中得到的傳承。
此聲在幽暗的地底深處,如回聲一般,朝着四面八方越傳越遠,直到漸不可聞,一切恢復平靜。
在這平靜中,石修真身閉上了冷漠的雙眼,但韓石卻是目露奇異之芒,通過神魂的感應,他能感到,或近或遠,一道道屬於石的波動,宛如在石修真身的召喚下漸漸甦醒一般。
石修真身眉心的金色印記,突然間光華大盛,射出一道半透明的金色光幕,將其與韓石俱都罩在其中。
四周開闢好的石室,漸有轟鳴之聲傳出,平滑的石壁開始出現一道道極深的裂縫,不多時,一塊足有三丈方圓的大石,顫抖中從石壁上分裂開來,直衝石修真身而來。
剛一接觸到金色光幕,大石竟如沸水潑雪一般,完全融化,透過金色光芒的,只有一道白色的氣流,被石修真身一口吞下。
轟隆隆之聲不斷,無數巨大石塊,在這地底深處,朝着石修真身撞擊而來,無一例外地,在那金色光幕下,化爲一道道白色的氣流,被其吞下。
每吞下一道白色氣流,石修真身體內便會發出咔咔之聲,這是石骨重凝的跡象,只是,這些白色氣流還是太少,就連一塊指骨都無法凝聚。
金色印記,再度透出更加刺眼的金芒,使得那些被吸引而來的大石,在這地底深處,漸漸呈現出一個漩渦狀。
與此同時,整個西陳國,在這伴隨着不斷震動的轟鳴聲中,無論是凡人還是修士,皆是一個個露出擔憂的神色,此國三大宗門的靈動境老祖,也在此刻同時出關,聯手調查此事。
很快,通過種種跡象,三宗靈動老祖,將目光鎖定了韓石所選的山脈,至於千里之外的那個小門派,更是受到三位老祖的格外關注。
十日後,三道身影,出現在韓石選定的那座山崖之上,每一道身影的氣息之強,皆不在玄陽門太上長老羅鴻輝之下,這三人,便是西陳國三宗老祖。
此山,是他們三人最終確定的,地底異象發生的源頭,不出意外,所有的變故,都在此山之下地底深處。
“李顧兩位道友,若是老夫推算無錯,此山之下,必有蹊蹺。”一位身着道袍的白髮老者,面色陰沉,掃了一眼身前的兩人,緩緩說道。
“我倒要看看,這地底深處,到底是何方神聖。”一位頭髮如鋼針一般豎起的中年男子,冷聲開口,此人,正是道袍老者口中的李道友。
“此事老夫倒是認爲不可妄動,從引發的異象來看,此人的修爲深不可測,即便是我們三人聯手,怕也不是此人的對手。”顧千山死死盯着腳下,那傳來陣陣震動山崖,凝思許久,才擡起頭來,語氣中有了一絲慎重。
聽到顧千山之言,道袍老者與中年男子面色皆是一凝,竟是未出言反駁,三人之中,便以這顧千山的修爲最高,但同時,此人最大的特點,便是行事甚有謀略,判斷極準。
因此,顧千山這番滅自己威風之言,頓時令道袍老者與中年男子心中微微一驚,心頭的怒意,立刻消散。
“此事,若是天象,你我即便出手,也難奈何,若是人爲,可我卻感受不到分毫氣息,這便只有一個解釋,此人的修爲,怕是已在嬰變之上,甚至已踏足乘之境。”
顧千山摸了摸鬍鬚,眼底掠過一絲驚懼,他身上有一件傳承數千年的秘寶,此物沒有什麼威力,卻能讓他對危險的直覺感知憑空提高一倍。
當他落在這山崖上時,他便有一種毛骨悚然之意,似乎有一道來自地底深處的目光,透過無盡的距離,直接落在他的身上,那是一種在他修道千餘年來,從未有過的恐懼感覺,猶如最深沉的夢魘。
其實,他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的氣息,只是,這種如被毒蛇盯住了的感覺,卻一直存在,直覺告訴他,只要他稍有妄動,定會招致滅頂之災。
這種直覺,在他這一生中,曾無數次救過他的性命。
“若是此事禍及整個修真國,老夫身爲西陳國修士,自然責無旁貸,但此事只是引發異象,並未殃及他人,恕老夫靜觀其變!”
顧千山深吸了一口氣,朝着兩人一拱手後,飛身而起,在數十里外的一座山峰上落下,盤膝而坐。
道袍老者眉頭緊皺,看了一眼中年男子後,眼含凝重說道;“顧千山此人,最讓老夫忌憚的,不是他的修爲,而是他有一種近乎神異的直覺,讓他在這禍福相存的修道之途上,總是能夠避禍趨福,也讓西陳國,從你我兩家獨大,變作三足鼎立之勢,此人,不簡單!”
中年男子臉上平靜如海,與剛纔極爲囂張的表情完全不同,就好似是兩個人一樣,顯然,此人的囂張,是他故意而爲,能夠達到他這個修爲之人,豈有莽撞之輩。
“秦道友,此事我也覺得極爲蹊蹺,不如你我也與那顧千山一般,先靜觀其變,待到有明顯的異變之時,你我再出手不遲。”中年男子目光一閃,掃了一眼數十里外的顧千山。
道袍老者微微點頭,身影一閃之下,也是落在另一個方向,距離山崖三十里左右的一處山頂,在一處平滑的大石上盤膝而坐。
中年男子卻是冷冷一笑,並未離開山崖,就地打坐,同時散出靈識,朝着地底深處,緩緩探去,此事,他不是莽撞,而是另有打算。
顧千山的話他信,但不全信,此事他若不弄個明白豈肯罷休!
這一幕,落在顧千山與道袍老者的眼中,頓時使得二人的臉上有了淡淡冷笑。
中年男子的靈識下探不到萬丈,便感到一股阻力,初時這阻力還不算太強,中年男子不以爲意繼續下探,直到二萬餘丈後他終於感到有些不對。
他的靈識,好似陷入了一團極爲濃稠的泥漿之中,越是朝下便越艱難,但此刻,卻是想收回也變得極爲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