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韓氏祠堂裡裡外外,熱鬧非凡,除了祠堂中的七千餘韓氏一族外,祠堂外的來客已然將近五萬之衆。
幸得村長韓安早有預料,準備下了大量飯食,更是有將近千人忙裡忙外,才能招待下如此之多的來客。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但壽宴卻是燈火輝煌,喧鬧之聲不絕於耳,一襲青衫,從一桌桌宴席旁走過,朝着韓氏祠堂緩緩而行。
四周的熱鬧氣氛,似乎與這青衫客之間,有一道永遠也不能跨過的距離,讓此人的背影看起來,如那淡淡的星光一樣,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
青衫客的舉動,很快便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投來一道道目光,直到此人越過第八道宴席,朝着韓氏祠堂的大門走去的時候,終於令不少人面色大變。
此人倘若是來做客,便絕不能越過韓氏祠堂大門一步,否則便是大不敬,倘若此人是韓氏一族的子弟,此刻才姍姍來遲,依然脫不了對韓再興不敬之罪。
“來人何人,可是韓家後輩?”
分立祠堂大門兩側的大漢,伸手攔在韓石身前,其中一人沉聲問道。
與此同時,一道道雄渾的氣息,從第九道宴席上升起,直奔青衫客而來,這些人正愁沒有機會與韓氏一族交好,怎會錯過這個機會。
青衫客淡笑道:“韓家後輩麼?若韓再興算是後輩,那我,也算是吧。”
“大膽,竟敢直呼老祖之名,找死不成。”
“大膽狂徒,我看你是來破壞我韓家老祖的大壽禮宴,你可知該當何罪?”
“哼,不知死活,韓氏一族與玄陽子韓羽以及韓石乃是同族,你敢在此有不恭之舉,只怕會禍及家族宗門,還不趕緊磕頭謝罪。”
“看你雙手空空,絕非爲賀壽而來,必然居心叵測,不過在老夫面前,你只有自縛謝罪一途。”
“我等出手將此人制服,必然會打斷壽宴的進行,不過不打緊,我等只需朝韓家老祖賠罪,他老人家必定會明晰事理,原諒我等。”
青衫客面色平靜,看着四周漸漸靠近的身影,乾脆雙手插入袖中,眼底帶着淡淡的戲謔,今日是韓再興的大壽,他不想在此壞了喜慶之意。
正在劍拔弩張之時,從韓氏祠堂的大門中走出一人,此人頭髮花白,六十餘歲,神色沉穩,頗有幾分不怒自威之意,此人正是韓家村村長韓安。
韓安剛剛得到消息,有人在韓氏祠堂門前鬧事,他身爲一村之長,早已能按捺心緒,不露喜怒,悄然起身,走出祠堂。
“你既然非我韓家後輩,便去那第九道宴席,自有人招待,今日是我韓家老祖的壽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夫不與你計較,你去吧。”韓安上下打量了青衫客幾眼,緩緩說道。
在他微微擺手下,四周十餘位正欲出手之人,緩緩退後,只是依然神色警惕地看着青衫客,一旦此人稍有異動,這些人仍將出手。
青衫客微微點頭,韓安一番話,有條有據,可謂綿裡藏針,倘若他乃是尋常之人,怕是早已被韓安說動,去那第九道宴席,做一位佳客。
“我雖非韓家後輩,但我,也姓韓!”青衫客身形不動,淡淡開口。
韓安眉頭微皺,隨即眼中一亮,“莫非尊駕來自東雲城韓家?”
這百餘年來,身爲主脈的東雲城韓家,與韓家村的聯繫甚少,如今韓家村韓氏一族發展壯大,早已遠遠超過東雲城韓家的規模,原本的主脈,與所謂的支脈韓家村相比,主次之位已然顛倒。
這也是這麼多年來,東雲城韓家一直很少有韓姓子弟來此的緣由,身份地位高低的變遷,只能帶來尷尬。
“非也!”青衫客搖了搖頭。
“那可是我韓氏一族的旁支子弟?”韓安面色漸顯陰沉,此人面相尚屬青年,年歲不大,若與韓氏一族有關,必是旁支子弟,也就是常說的私生子,此刻前來,怕是來認祖歸宗的。
“更非!”青衫客眼中露出似笑非笑的之意。
“你可認識我韓家韓羽老祖?”韓安暗中擺手,周圍已有數人目露寒光,摩拳擦掌,若不是他阻止,必然將這青衫客五花大綁了,治個大不敬之罪,只是韓安卻隱隱感到有些不妥,此人站在韓氏祠堂前,神色卻是極爲鎮定,顯然絕非莽撞之人。
“認識,當然認識,韓羽身爲玄陽門掌宗,整個晉國無人不知,我又怎會不認識。”青衫客面色不變,緩緩說道。
青衫客嘴上雖說認識韓羽,但神態卻是平淡至極,並無半分恭敬之意,這一幕落在韓安眼中,頓時讓他心中有了淡淡的怒意,只是被他強行按下,並未發作,只是雙眼眯起,“既然認識,那你今日來此,所爲何事?”
“只是想見一個老友罷了!”青衫客淡然開口。
“此人姓甚名誰,可是我韓家子弟?”韓安面沉如水,他離開時間不斷,一旦引起老祖注意,便極爲不妙。
“我那老友姓韓名再興,不知你可認得?”青衫客微笑着看着韓安。
韓安頓時面赤如火,只覺得一股再也壓制不住的怒火,直欲衝冠而起,但不過剎那間,韓安整個人猶如被一盆冰水澆了個透心涼,他在隱約間,想到了一種幾乎不可能出現的情形,若真是那人,今日,他韓安便等同於衝撞了韓家老祖,而且是那長生牌位上的一位仙人老祖。
按韓氏一族的族法,此乃死罪!
韓安長吸了一口氣,用略帶顫抖的聲音,說道:“敢問尊駕全名爲何?”
“我名韓石!”
青衫客的聲音,落在韓安耳中,如洪鐘大呂一般,震得他滿眼金星,看着眼前這個青衫青年,與許多傳說中的描述進行對比,才發現,無論怎樣的描述,都不足以形容此人,今日,他認不得韓石,絲毫不奇怪。
“韓家後輩韓安,叩見老祖。”韓安臉上的苦澀笑容一閃即逝,只剩下無比的恭敬,叩拜在地。
青衫客微一擡手,便有一股無形之力托起韓安,青衫客輕輕拍了拍韓安的肩膀,“能放下身段,雖以勢壓人,卻仍曉之以理,心性不錯。”
韓氏祠堂虛掩的大門,被青衫客推開,發出極爲明顯的嘎吱聲響,迴盪在祠堂中,頓時讓其中熱鬧的氣氛爲之一頓。
一道道不滿的目光,落在站在祠堂大門處的青衫客還有此人身後表情呆滯的韓安,就連此刻在主位上陷入假寐的韓再興,也感到了氣氛的不對勁,緩緩睜開了雙眼。
驀然,韓再興雙目圓睜,豁然起身,不顧旁邊有人伸手攙扶,挺起腰板朝着青衫客快步走去,其速一點兒也不像一百二十多歲的老人,反倒像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韓再興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舉步間竟是愈發地快了,相反那青衫客卻是站在原地,面帶淡淡笑容,看着韓再興。
韓再興大喝一聲,揮出一拳重重地砸在青衫客的胸口上,頓時讓此人身影一晃,後退一步才站穩。
與此同時,青衫客也是毫不示弱,一拳擊出直奔韓再興胸口而去,其勢之猛猶如蛟龍出海,令站在一旁的韓氏族人面露驚駭之意。
青衫客的拳頭,在擊中韓再興的剎那憑空消失,只餘淡淡的青芒沒入胸口,頓時,他體內多年來一直不見好的暗傷,還有隨着年歲增大而帶來的種種老化之處,都在這青芒入體後一掃而空,不過轉瞬間,竟有一種好似回到了二十歲出頭的那種感覺。
韓石暗歎一聲,韓再興的軀體已然老化,即便他以秘法替他延續陽壽也不過數年,而且還會帶來種種隱患,更是有可能使其在進入六道輪迴時出現異變,倒不如現在這般,雖未增壽,但卻重新擁有了年輕的感覺,這必定是韓再興一直期盼的。
兩人互視一眼,皆是放聲大笑。
許久,韓再興拉着韓石的手,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中回到主位,兩人並肩而坐。
韓再興笑容收斂,掃視全場,臉上有了威嚴。
“凡我韓氏一族聽命,跪下,拜見我韓氏一族的老祖------韓石。”
韓再興的聲音洪亮至極,在這韓氏祠堂內迴盪,聽聞之人,無不神色凝滯,呆呆地看着那青衫客,卻是忘記了跪下。
看到韓氏族人在韓石面前竟是如此不堪,韓再興眉頭緊皺,冷哼一聲,其實他心中也明白,勿論是這些韓家後輩,即便是他,在見到韓石時也是興奮至極,幾乎忘記了所有。
韓再興的冷哼聲,頓時使許多人從呆滯中清醒過來,不敢再直視那青衫客,連忙跪倒在地,很快,這韓氏祠堂中,密密麻麻地跪倒了許多人。
青衫客微微一笑,微微擡手間,便有一股柔和之力出現在衆人身下,扶起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