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袍中年依然沒有去看贏無天,而是再度舉起葫蘆,喝了一口酒後,收回了目光,“今日若不是六玄試煉大典,不宜有殺戮,剛纔就不會只是一滴而已。”
紫袍中年目光中有寒光閃爍,看向贏無天,剛纔那一幕,讓他對這贏無天,有了一絲不喜。
紫袍中年語氣雖淡,但話語中露出的殺機,卻是表露無異,頓時令不少人生出冷汗,心中暗道這紫袍中年絕然不能得罪,否則必有殺身之禍。
贏無天面色有些難看,沉默少許,朝着紫袍中年拱手道:“在下適才無意冒犯使者大人,試煉之後,我驚雷宗自當有所賠罪,還請使者大人息怒。”
這番話,要是贏無天自己,寧死也不會說出,只是如今他身爲驚雷宗宗主,必須要爲宗門考慮,北玄宗勢力極大,他除了妥協,再無第二條路可走。
紫袍中年對贏無天所言不置可否,朝前隨意地走出幾步,面向五大宗門,背手而立,未見作勢,卻有一股難以名狀的氣勢朝着五大宗門所在地撲面而來,這氣勢並非是針對所有人,而只是站在前方的宗主和六名參加試煉的弟子。
五位宗主面色微變之下,紛紛調動元力抵抗,此刻從這氣勢的強度來看,此人絕非剛剛踏入靈動修爲,否則不可能同時壓制五位達到元嬰巔峰的修士,這也讓五位宗主的目光中,變得更加凝重。
五人擋下了將近七成的氣勢,還有三成,在透過五人之後,壓在五大宗門的弟子身上。
頓時,衆人身上都好似壓下一座小山,只是一個剎那,沉重的壓力便突然消散。
紫袍中年目光淡然,掃視衆人後,朝着唐玄罡點了點頭,目光卻是微不可察地從韓石身上一閃而過。
這一瞬間的壓力,正是此人測試弟子的一種手段,在這短短的時間裡,便能看出一個人在本能下,會做出如何的反應,他要看的,就是這種剎那間的反應。
這一瞬間,紫袍中年靈識一掃,便能大致看出數千弟子的修爲高低。
而只有站在玄陽子身後的青衫青年,似乎在威壓來臨的剎那,似乎毫無察覺,彷彿這種程度的威壓,猶如一陣清風,而這也讓紫袍中年對韓石也有了一些留意,而且這青衫青年,在剛纔那沉默的壓力中,並未有絲毫心神被壓制的跡象,這讓紫袍中年對此人更爲關注。
以沉默作爲壓力,是一種極爲有效的震懾方式,能最大限度地彰顯北玄宗的地位,同時,也能讓他藉助北玄宗的威勢,悄然轉移這種震懾的心態,慢慢地,從對北玄宗的敬畏,變成對他本人的敬畏,讓下宗之人,對他生不起絲毫反抗之心。
這種轉移,悄無聲息,讓人很難有分清的界限,只是剛纔這一幕被贏無天所打破,沉默的時間還不夠長,這也讓他的震懾,還未達到應該有的效果,由此,他對贏無天生出殺機,只是此人雖非殺不可,但卻不急,當然要等到此人奉上賠罪之物後。
殺此人,不過反掌耳。
驚雷宗他不會去動,一則,若是屠宗動靜太大,造成的影響勢必波及很廣,一旦引起北玄宗關注便極爲不妙。
二則,即便真要屠滅驚雷宗,對紫袍中年來說並非做不到,只是代價很大卻難有好處,他自然不會有這個心思。
紫袍中年原本只是來此主持六玄試煉,結束後便會返回北玄宗,但與皇族老祖一番秘談之後,便有了某個念頭,此刻他不經意間看向贏無天的目光,淡然中還包含着一絲難以琢磨的意味,而在看向玄陽子的時候,卻又多了一絲笑意。
他知道,晉國的格局怕是要變一變了。
唐玄罡在手中的玉簡中一點,不到三息後,一股毫不遜色與紫袍中年的威壓,從皇宮宮殿深處浩浩蕩蕩地擴散開來,伴隨着威壓來臨的,是一個髮鬚皆白的老者,此人雙眼狹長,面色略顯陰沉。
老者的身後,有六道人影跟隨而出,其後,還有兩個人從宮殿中緩緩走出,其中一人是大長老楊非,另一人,正是被韓石廢去元丹的唐雲封,此人雙眼露出瘋狂怨毒,站在大長老身旁死死盯着韓石,老祖手段通天,這也讓他還存有萬一之念。
但最終,老祖卻是面色陰沉地看了他一眼,留下了一句話,“此生安心做個凡人未必不是福氣,傷你之人,老夫會讓你親手結果此人,至於玄陽門,試煉後便是滅門之時。”
就是爲了這一句話,唐雲封今日拖着重傷之身也要來此,親眼看着老祖承諾的一切,他要韓石,在非人的痛苦中,掙扎着求死卻不得死,他要韓石嚐盡世間所有酷刑後,再扒皮抽筋剜心摳眼,挫骨揚灰方纔能解他心頭之恨。
至於大長老的出現,則是讓玄陽門上下頓時有了一股凝重的氣氛,玄陽子面色難看,此人出現在皇室的陣營中,擺明了是要叛出玄陽門,眼下的情勢卻是不好朝此人發難。
飛天峰弟子則是個個面色複雜,在宗門與峰主之間,這個選擇該如何做出。
白髮老者朝着紫袍中年拱手笑道:“聶兄,一經數百年,風采卻是更勝往昔,老夫真是慚愧。”
“唐兄,我天生就是一個勞碌的命,曾能與你身爲皇族老祖的身份相比。”紫袍中年話語中隱含的嘲諷之意,白髮老者卻好似沒有聽見。
半晌,紫袍中年輕輕一笑,目光從老者的身上移開,看向其身後的六人,紫袍中年微微點頭之下,臉上露出瞭然之色,隨即,他大袖一揮,朝着白髮老者點了點頭,轉過身來右手一翻,一枚紫色的木塊凌空飛起,疾若閃電,化作一道紫光直衝天際。
在那木塊沒入天際的瞬間,皇宮地底深處的陣法,也有了某種感應,竟然有了自行運轉的跡象,只是這跡象極淡,幾乎無人能夠感知。
唯有韓石,眉頭不着痕跡地皺了一下。
皇族老祖目露精光,口中默唸咒訣,十息後,白雲中突然有淡淡紫意匯聚,不多時染盡天際,如此天象極爲罕見,讓皇城中有無數道目光看向天空。
這紫意的瀰漫並未停止,而是以更快的速度朝着覆蓋整個晉國的情形而去,不多時,整個晉國上空都被一層淡淡的紫意籠罩,似乎這天都變成了紫色。
這樣的情況並非只有晉國,整個北玄大陸上,此刻盡是被紫意覆蓋着,甚至連五行大陸的某些地方也都有紫意出現,只是在五行宗的出手干涉下,這片紫意很快消退不見。
北玄宗,宗門深處一處尋常花圃,一個身着灰布衫的老者用袖口擦了擦額頭,扶着鋤頭在一旁石凳坐下來喘了口氣,擡頭看了看天空的紫意,喃喃道:“不知不覺又是五百年,不知這一次會不會有它的消息,不過無論如何,我的花肥總算是有着落了。”
說完,他掃了花圃一眼,面色稍有不滿,略帶蹣跚地走了過去,在一根露在外面的手指上重新拍上些許泥土,直到完全看不出任何奇異之處,他才又鬆了一口氣,取了幾粒種子種在土中。
老者偷偷摸摸地看了看四周,直到發現沒有人注意他,他才悄悄在土上一點,那剛剛種下的幾粒種子頓時發芽出來,不多時,便完全成株,連花苞都掛出好幾個。
老者的臉上露出滿意之色,拍了拍雙手,抖落塵土後又朝着另一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