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邊有些破舊的老店裡,韓石沒有去看那些油紙傘,目光卻是落在了一頂斗笠上。
放下一錠十兩銀子後,在一對老夫妻的千恩萬謝中,淡然一笑,戴上斗笠,走入雨中。
他能看出,這老夫妻的家境十分困難,只能依靠編織雨具爲生,但彼此之間,卻是相濡以沫,並未因爲貧窮而丟失了對生活的信心。
一頂斗笠,原本只需十文。
戴着斗笠,韓石走在雨中,沒有露出任何神通之術。
這一刻,他也如凡人一般,走在這猶如水墨畫一般的小鎮之中,這裡不是臥牛山下,沒有家鄉的感覺,卻給他以一種寧靜的味道,沒入心神,讓他的枯榮意境竟隱隱間又有了增長的跡象。
韓石對這座小鎮,有了一絲莫名的好感,似乎在這裡可以找到他的心安。
若是有一天真的能放下一切,他可以在這裡安居下來,每日靜靜地看着日升月斜,雲聚雨落,與歲月一起老去,其中,若是能有一人常伴左右,那便是日月星辰與他,也絕不肯換。
只是,百年已過,你還好麼?
踏着雨霧的朦朧,韓石目光不自覺地低垂下來,看着那雨水落在青石板上的一幕幕,斗笠本就不大,傾斜之下便有些許雨水落在韓石身上,帶來絲絲涼意,韓石沒有去理會,依然漫步緩行,這雨中的漫步,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他很是喜歡。
小鎮多橋,每走過一座橋,便意味着與一條河告別。
人的一生中,總是要走過一座座橋,和過往告別,只是在橋下,那微波粼粼的河水旁,有一抹哀愁在風中,被帶向遠方。
韓石站在橋上,不經意間擡頭順着小河的流向看去。
不遠處,也有一座小橋,一個撐着油紙傘的白衣女子的背影進入了韓石的目光。
韓石微微一怔之下,靜靜地看了許久,他在那女子的身上,感受到一絲熟悉的感覺,但卻不能確認。
雨漸漸大了,街上已無行人,不斷的雨聲讓韓石有了一種錯覺,似乎在這一剎那,天地間,就只有他和這白衣女子兩個人。
他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白衣女子轉過身來。
韓石微微搖頭,走下橋去,順着青石板的街道,繼續朝前走去。
若是動用靈識,自然可以知曉那白衣女子的身份,但他卻不想這樣做,隨着對枯榮和因果的感悟逐漸加深,很多的時候,他不再想要強求,而是隨緣。
若那女子轉過身來,自然會知曉,若是不轉身,則說明兩人此時並無緣。
若是有緣,定能再次遇見!
就在韓石的身影消失的剎那,青梅似乎突然有所察覺,轉過身來,看向韓石剛剛走過的那座橋,目光中帶着些許的希翼。
許久之後,她神情恢復平淡,意興也變得蕭索起來,輕嘆一聲,舉步走下橋去。
方向,恰與韓石相反!
兩人漸行漸遠,身影漸漸消失在雨幕中,這本應是一次相遇,卻成了一場分離。
一場沒有相遇的分離!
雨,更大了!
不多時,韓石走出小鎮,在一無人處回頭看了一眼後,架起飛劍朝着玄陽門疾馳而去。
……
……
六玄試煉,五百年方纔有一次,乃是五大宗門和皇室共同舉行的一次對門下弟子的考驗,分爲天地人三道考驗,每一方勢力只擁有六個名額。
六六之數,合爲六玄。
參加試煉之人,修爲必須在元嬰之下,至於觀禮之人,則可以達到千人。
每一次六玄試煉,都是整個宗門的大事,也是整個晉國最熱鬧歡慶的時候。
只有少部分高層,才知道,這六玄試煉,並非對外宣稱那樣,是一位大神通之人留下的佈置,而是這天地自然而生,但爲何會出現,沒有人知道,但在有心人的調查之下,才發現,無論哪個國家,這一天,都會出現與晉國六玄試煉極爲相似的情形,一時間引起一片譁然。
這種情況,在北玄宗降下一道靈旨後,衆多修真國迴歸平靜,不再有人去追查這背後的究竟,轉而將目光投在如何通過這試煉,讓門下弟子獲得最大的機緣。
天地兩道考驗,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公平的,唯獨第三道人的考驗,卻是與那北玄宗有着密切的關係。
每一國,在這一回的試煉中,人字關把關之人,除了少數幾國之外,皆是來自北玄宗的使者,每當這個時候,就是北玄宗展現實力的時候,這也彰顯了北玄宗的霸主地位,每一次北玄宗的使者出現在晉國,都是居住在晉國皇宮之內,由皇族接待,至於五大宗門,則是在六玄試煉開始前三日,入住皇城。
六玄試煉的地點,正是在皇宮之內。
最終在天地人三關之後,五大宗門和皇室排出的共計三十六人,會有十人登上六玄金榜,名列前三之人,將會受到北玄宗的邀請,去北玄內宗悟道十年。
這種機緣極爲難得,在這數千年中,除了一部分人選擇了留在北玄宗外,其餘迴歸各派之人,無一例外,全都是修爲突飛猛進,成爲各門各派的頂樑柱式的人物,這也讓北玄大陸上的衆多門派,對北玄宗俱都有着濃濃的敬仰和忌憚。
早在三年前,玄陽門參加六玄試煉的人選便定了下來,總共六個名額,單飛天峰就佔了三個,楊雲封,李辰,李維宇,其中除了楊雲封達到元丹大圓滿外,李辰和李維宇的修爲,也在大長老不惜丹藥之下,在數月前,紛紛突破到元丹後期,直追韓羽。
齊雲峰的紫落,在數年前與李辰的鬥法中,遭到重創,至今仍未恢復傷勢,加之修爲還停留在元丹中期,最終齊雲峰只有韓羽一人獲得資格。
另外兩個資格,卻是屬於水靈峰的張默然和正玄峰的孫鑠,這兩人停留在元丹中期巔峰很久,也是他們各自峰頭的大師兄。
這一次能夠有資格參加六玄試煉,不僅因爲這兩人的修爲,更是因爲水靈峰和正玄峰的兩位峰主,與大長老楊非關係不淺,一切變得順理成章,即便是玄陽子葉晨有反對之意,也有無從下手之感,他何嘗不知道楊非的居心,卻依然被其一步步地拖入被動之中。
這些年來,沒有了七師弟的支持,他一個人勢單力薄,只得苦苦支撐着整個玄陽門,有些事情即使他知道,也已經無力去改變。
譬如那楊雲封身爲皇族四皇子,理應迴歸皇宮以皇室的名義參加六玄試煉,但此人卻偏偏拜在大長老的門下,最終卻要擠掉一個玄陽門的資格。
這樣的事情,在另外四大宗門中卻是完全不同,那些來自皇室的弟子要麼沒有參加試煉的資格,要麼只得迴歸皇室,在皇族內部去爭奪那六個資格之一,如此一來,最終出戰的皇族之人將有七人,其餘四宗皆爲六人,而玄陽門實際上參加試煉的卻只有五人。
此事玄陽子明明知道卻依舊無力阻止,如此奇恥大辱他本不欲忍耐,但如今的玄陽門,卻早已不是數百年前,他師尊在世之時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