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們而言,這些荊棘利刺算不得什麼,只需元力微微散出,形成一層防護,便無礙,只是尋常之時,沒有誰會有興致,如他們兩人這般在這荊棘上盤膝而坐。
“這個位置,對凡人來說,難以至此,但對修士而言,靈識一掃之下,便能看出此地其實只是尋常而已,但正是因爲這份尋常,纔不會有人在此地,盤膝而坐,就算是老夫,在不知道六祖密言之前,也絕不會有這個興致來此。”
韓石目光閃動,他的心跳,隱隱間竟然開始變快,
“六祖所留下的東西,只有在一個獨特的時間和一個獨特的地方,才能看到,這個秘密,我君家從來沒有派出任何族人去守護,只因,不守護便是最好的守護,沒有人能想到,在這個無寶無異之地,竟然會藏有一個巨大的隱秘。
六祖真乃大智之人,即便是我,在得知隱秘之下,也是要找尋許久,才能確定準確的位置,要是換成他人,可想而知。”
君舟眼中露出濃濃的欽佩之意,君家的血詛,若無六祖留下的這幅字,怕是直到今日,依舊距離解封遙遙無期。
“韓石,那山壁上,有你想要的答案,只是究竟是何時,老夫也不知道,六祖密言中只是說,一旦君家血詛解封,便要立刻帶應劫之人來此。”君舟指向那如鏡的山壁,沉聲說道。
“那個秘密,猶如白駒過隙,只會出現一次,若是錯過,便再無機會。”
天空上白雲飄飄,在風的吹動下,彼此相容或者分開,若是雲層稍厚,陽光便會被阻,形成一道道的陰影,待到雲層被風吹開,陽光便會如九天之河,洋洋灑灑地落在大地上,帶來光影的變化。
光影,投射在山壁上,無時無刻不在變化,光怪陸離,但頗爲奇異之處,便是這山壁上的光影變化,若用靈識掃過,則只能看到山體,而無光影之變,唯有用雙眼來看,才能看到。
此事早已有人發現,但在多方觀察之下,始終沒有發現任何其他的神奇之處,只能將其歸結於光影的異變,這光影每時每刻都在變化,沒有絲毫規律可言,久而久之,此地便甚少有修士來此,只是因爲此峰形狀迥異,吸引了一些喜愛攀爬山峰的凡人來此。
七天時間,悄然過去,韓石雙目中,已然佈滿血絲,這般如凡人一樣的凝視,短時間倒是無礙,但如他這般,一瞬也不錯過地睜着雙目,其實是一件極爲辛苦之事,即便是修士,也不例外。
一旁的君舟,卻是老神在在,目露回憶之色,沉浸在往事中,好似已忘記了韓石。
靜靜地坐在天地之間,看着日月的升落,感受着正午子夜的炎熱與陰寒,韓石的枯榮意境,不知不覺中,再度緩緩提升。
又是五日過去,韓石的雙目中的血絲,猶如一道道的血痕,甚是恐怖,韓石的神態依舊沉穩如初,但心神的疲倦,化作一道道的衝擊,讓他也不禁有了合上雙眼的衝動。
時間慢慢流逝,再度過去五日,韓石如此凝視山壁已有十七日,整個人猶如雕像一般,全身上下有一股無法磨滅的意志,讓他始終如一,內心的倦怠,被韓石強行壓制,雙眼的血絲不增反減,再度出現黑白分明之色。
但是,一旦超過他承受的極限,那個秘密,或許便會就此錯過。
又過去三日,那山壁上,依舊如往常一般,忽明忽暗,變化萬千,韓石一直明亮的目光,此時也有了黯淡,旁邊的君舟,微微點頭,心中暗道:“想不到這韓石竟然如此執着,卻不知爲何六祖沒有對他明言,如此考驗,最能看出一個人的品性,老夫此去,不再有遺憾。”
韓石心神的疲倦達到了極限,眼皮上好似擔着山嶽一般,讓他一直睜開的雙眼,緩緩閉合。
就在這一瞬間,風吹動着雲,雲撥弄着光,山壁上的光影驀然間有了一絲奇異的變化。
世間萬事,往往在一個人用心與等待之時,不能有成,但卻在那個人不得不放棄時,不期而至,若這是天對人的戲弄,是不是也表明了,這天也如人一般,在它想時,得不到,它放下時,卻又來臨。
若說天戲弄了人,那又是誰戲弄了天?
在下一刻,突然間,兩個巨大無比的字出現在韓石眼前,這兩個字,只有韓石能看到,君舟雖然近在咫尺,卻是沒有絲毫的察覺。
一青一劫,浮現在兩千丈高的山壁上,幾乎佔滿了整個山壁,這不是神通,其中並無絲毫的元力波動,但僅僅就是這樣兩個字,在入眼的瞬間,便化作一股強悍無比的心神衝擊,讓看到之人無比震撼。
彈指間,那兩個字便不見蹤影,山壁恢復如初。
韓石目露驚駭之色,陡然起身,雖然只是片刻,但這兩個字,卻如兩座大山一般,壓在了他的心頭,在這一瞬間,他想到了許多。
他想到了玄陽門,想到了青梅,想到了爹孃,想到了他一生也忘不了的二十歲,正是在那一年,他見到了青梅,卻與爹孃天人永隔,更是差一點身喪敵手。
從來到此地開始,到看到字跡出現,整整二十天,這其中,好似有一種冥冥的關聯,讓韓石目露冷冽的寒光。
他心中的仇恨,已藏得太久,有朝一日找到元兇,他會讓那人的家族,宗門,一切有關聯之人,之地,屍骨無存,寸草不生,血流成河,地塌山崩,將一切焚爲灰燼,就連那灰燼,也要在無數重封印之後,鎮壓在地底無盡深處,永世不得翻身,連輪迴都不得入,方纔能解他心頭之恨。
韓石仰天發出一聲怒吼,一股滔天的煞氣,以韓石爲中心,浩浩蕩蕩地朝着四周撲去。
這股煞氣,是韓石修道至今最大的怨念所在。
韓石的眉心丹田血脈俱都響應,尤其是眉心中許久未見動彈的灰石,在韓石怨念爆發的瞬間,散出一股強勁的威壓,與丹田和血脈中的威壓一起,與韓石的怨念融合在一起,形成了那滔天的煞氣。
這股煞氣,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展開着,不到百息,遺落之地的每一處角落都被這股煞氣瀰漫,甚至連那無形的邊界,也在這股煞氣的衝擊下幾近破碎。
長海城中,在這股煞氣波及到此之前,有數百人正在混戰不休,法寶神通層出不窮,死傷無算,在煞氣經過的瞬間,衆人頓時有血液凝結之感,如墜冰窟,啞啞不得語。
許久才緩緩恢復,無一不是目露驚駭心中惶恐,顧不得再繼續爭鬥下去,紛紛作鳥獸散。
陀葉寺中,白眉禪師眉頭微皺,一個陰測測的聲音響起:“韓廣,想不到那日來此之人,竟然身懷至寶,而且從這濃烈的煞氣看來,此人與我乃是同道,你縱然有暗示之意,奈何道不同不相爲謀,你的一片心機,到頭來,只是可笑而已。”
白眉禪師沒有說話,只是擡頭朝着遠方看去,目光深沉似海。
君家外圍的大陣,在抵抗煞氣之後,轟然間出現些許裂縫,有少量煞氣進入君家,在君斷空和君清流聯手壓制下,沒有引起太大的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