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石一路飛行,瀰漫四周的肅殺之意愈發濃重,到處都是破損的兵器屍骸,韓石心中隱隱有感,那肅殺感覺的源頭或許就是出此地的關鍵。
一路上,韓石目光謹慎地看向四周,離影劍在他身邊緩緩盤旋,他手中不時有一道道銀芒射出,劃開虛空。
突然間一聲慘叫憑空而現,只見一個幾近透明的影子竄到遠處消失不見,這透明影子韓石一路走來遭遇不少,據他推測應是一種變異魂魄,這魂魄實力不強且有共同之處,記憶早已消散,只有一個例外,那是一個不具有攻擊意識的變異魂魄,韓石曾與這魂魄對視一眼,在其眼神中,韓石看到的是一種迷茫,而其他魂魄的眼神只有空洞。
韓石放出靈識,將這個魂魄圍住,探入其中細細察探之下,終於發現玄妙之處。
這些漫遊四周的魂魄,是那些屍骸的元神死後只剩下本能,而這個魂魄卻不知如何,竟留下一絲殘識藏在元神中。
歲月漫漫,這殘識已到消亡邊緣,隨着韓石靈識侵入,那殘識如龜裂瓷片落地般徹底破碎,就在其破碎的剎那,韓石從中看到了兩幅畫面。
一片戰場幅員遼闊,無數軍隊在此廝殺,血流成河,雙方陣中各有修士參與,種種神通功法層出不窮,天地間雷聲滾滾,不時有閃電劈下。
畫面一轉,地面上到處都是屍首,幾支黑煙飄向天空,戰場上一片死寂,只有幾隻黑鳥尖銳地叫着,屍體上流下的血液,一旦滴落地面便消失無蹤,好似被這大地吞噬,畫面驀然一黑,殘識砰的一聲灰飛煙滅,這兩幅畫面正是這魂魄生前留下的記憶片段,不知何故得以保留。
殘識破滅,那魂魄便與四周遊蕩的魂魄再無分別,韓石沉吟少許,心中一動將靈識分出一絲,他小心地將這絲靈識切斷,這絲被斷開的靈識擁有部分記憶,韓石目光一閃將這記憶完全抹去,他身上機密甚多,絕不能冒險。
韓石將這絲靈識地與那魂魄緩緩融合,初時頗爲順利,一炷香後,魂魄突然顫抖不已,無聲尖叫,以極快的速度碎裂開來,帶起狂風倒卷頓時消散。
韓石如法炮製,在附近大肆捕捉遊蕩的魂魄,與靈識融合,一連數日皆是失敗,直到附近再無魂魄可捉,韓石面色不變繼續朝着遠處飛去,捕捉他處魂魄。
二十天後,在無數次融合失敗後,終於有一個融合成功。
魂魄融合的剎那,韓石心中猛然一亮,那彷彿是來自於另一個世界的目光,與他的目光有了交匯。
水**融不足以形容這種感覺,應該是血脈和心意相通,那絲靈識雖與他斷開,卻是一脈相承,可以說,此時這個魂魄便是另外一個韓石。
與魂魄四目相對,一種無法言喻的奇異感覺浮上心頭,這猶如照鏡子一般,既相似又不同,在韓石與魂魄的眼中,他們相貌各自不同,卻有看着自身之感,尚未開口對方心中之念卻已完全知曉。
韓石眼前一亮,彷彿有了一個軀殼讓他可以依附,三步之外卻是另一個韓石,青衫飄飄看着他。
這副面龐,細細看去既熟悉卻又有一絲陌生的感覺,這些年來他修爲提升不少,只是很少有靜下心來細細思考的時間,此刻從另一個自己的眼中看着自己,卻有一種怪異的陌生感,這種感覺令韓石心中一震,頓時面色凝重陷入沉思。
這並非是樣貌上的陌生,而是來自於心靈的陌生,自從爹孃身亡後,韓石完全沒有意識到心念有了一絲微不可察的變化,這份變化來自仇恨,仇恨讓他漸漸陷入對力量的追求,而漸漸忽視對天道的理解,長此以往,他將被力量所掌控,而不是去掌控自身之力。
看着自己那充滿冷漠和殺意的目光,韓石心中一驚,這份仇恨自己絕不會忘,但在不忘後卻要凌駕於它,絕不能被這仇恨所掌控,否則即使是爲父母報仇他也是韓家的罪人,妄談修道。
他的心只有自己可以掌控,天地若欲改之,他便逆天地而行又有何妨,在這剎那,韓石身上散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氣息,朝四面擴散開來,韓石輕輕一笑,閉眼,然後睜眼,在這一張一合間他的目光驀然一變,雖冰冷依舊,但眼底深處卻有一彎清澈如古泉冷月,令韓石不忘本心。
韓石收回目光,喃喃道:“人生在世,所爲何求?”
這是當年那不知名的滄桑老者曾經問他的話,如今想來,這人世間的滄桑,也正是對此問的不斷追尋而生。
韓石踏入修道大門不過數十載,結論不敢言,只是心中已有許多感慨之念。
韓石此舉這可謂極爲驚人,換成任何一個築基修士,也絕不可能將自身靈識與魂魄相融,這與奪舍完全不同。
奪舍之舉,只有元嬰修爲以上方可施展,奪舍的第一步便是將那肉身中的元神抹去,而後元神進駐肉身,經過長時間適應煉化達到完全控制肉身之效。
若不是韓石的靈識已經異變爲石識,擁有極強的隱蔽性,也絕不可能在如此修爲之下與魂魄融合,沒有嬰變修爲此事只是妄談。
這魂魄與韓石心意相通,卻有自身靈智,可謂韓石的第一個分身,他沉吟許久沒有將魂魄收起,而是決定將其留在此地,此地詭異之處甚多,加之那迷天地宮中所隱含的驚天之秘,韓石几乎可以斷定此地藏有天大機緣,只是眼下他修爲太低,參與進去怕只是死路一條,而且,一旦他迴歸玄陽門,這魂魄留在此地也會成爲一雙眼睛。
那魂魄微微擡頭看了韓石一眼後朝前飛去,很快便失去蹤跡。
韓石看着魂魄離去的方向,沉默少許後架起飛劍,朝着古戰場深處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