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一聲細微的石壁挪移聲,光滑的牆壁上頓時移開了一道兩人大小的石門,露出了一條黑黝黝的通道。
蘇日暮先踏出了幾步探了一下路,最後他在石子鋪的地面上跺了跺,調轉回去道:“沒什麼機關,不過宿天門門主似乎要我們去玩一下闖關小遊戲~~~”唔,這遊戲稍微有點要命。
範行知正一臉糾結地看着阜遠舟連哄帶撒嬌地纏着他家面癱的皇帝陛下吃點東西喝點水,順帶吃上一些避毒的藥丸,聞言探究一般看向蘇日暮,眼神閃爍不知道打着什麼主意。
蘇日暮察覺到了,陰森森瞪過去一眼,咧嘴,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在火光映襯下顯得格外嚇人。
範行知猛地收回了視線。
阜遠舟攜着阜懷堯走向那扇石門,然後偏頭看向蘇日暮,“具體說說?”
“是個連環迷宮,解開一環才能繼續往下走,解不開就被困住了,”蘇日暮想了想措辭,“仿製的痕跡很重,這種機關不是江亭幽的風格。”
“所以宿天門門主要我們來玩尋寶遊戲?”阜遠舟笑了一聲,眼神卻很冷。
阜懷堯盯着門外在火把照耀下仍然很暗的過道,忽然道:“朕小時候沒有玩過遊戲,似乎很有趣?”
阜遠舟眼裡的寒意一下子退散了,他笑着握緊了兄長的手,笑容裡帶着點疼惜,“我也不怎麼玩,不過我和聞離小時候喜歡去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探險。”
蘇日暮撇過頭——探險的內容是去一些見不得人的地方踢館啊找麻煩啊什麼的,這種事只有他們兩個心知肚明就好了。
阜懷堯似乎真的帶上了一些好奇,眼裡褪去冷漠的樣子讓他終於看上去像是一個普通的年輕人了,“好玩嗎?”
阜遠舟眯起了眼睛,嘴角是怎麼也壓不住的笑意,“好玩。”所以皇兄,你不用擔心,怎麼樣的情況,我都能應付得來。
“邊走邊說吧?”蘇日暮忍不住滿臉糾結插句話了——神經別這麼緊繃着是好事,但是他爲什麼要和麪癱的謝步御等人一起站在這裡聽他們兩兄弟說情話?!
宿天門門主如果知道他們把他設下的陷阱當成小孩子過家家的遊戲時,會不會欲哭無淚?
一行人終於出發了,過道並不是很大,所以蘇日暮單獨帶頭,理由是他們別礙手礙腳,謝步御也是單獨斷後,雖然他什麼話都沒說,但是估計意思也差不多,大家也明智地當做什麼都不知道。
對於範行知帶着人不遠不近吊着他們的事情,衆人都選擇了視而不見。
無論是從人數還是實力上來說,他們不管是想要撿漏還是偷襲,不過都是自不量力的事情罷了。
這裡的牆壁上似乎塗了什麼特殊的吸收光線的東西,即使他們點了不少火把,光線還是有些暗淡,幸好習武之人眼力不錯,倒也看得清楚。
在場的人之中就只有阜懷堯看東西比較費勁了,地面也不是很平坦,阜遠舟由始至終都握着他的手不曾放開,在安靜的空間裡,兩個人的溫度交纏在一起,互相傳遞着暖度,好像連地下的陰冷都無法侵蝕他們的身體。
阜遠舟比阜懷堯稍微走快一步,在遇到不夠平坦的地面的時候就捏捏他的手示意,阜懷堯會意地避開,完全不需要操心看路的問題,於是微微擡着眼簾,在昏暗的視線裡注視着自家三弟的背影。
那個曾經君子有禮地跟在他身後笑容溫文的男子早已經長大成人,高岸有力的身形足以遮擋這世間所有的風風雨雨,談笑間翻雲覆雨袖手江山,站在這世上許多人一輩子都站不到的巔峰之地。
阜懷堯想,莊若虛說得對,伴君如伴虎,他擔心阜遠舟會因他的江山大業而犧牲,卻也忘記這個人早已經可以獨當一面。
若是兩劍相敵只會折損其一,若是並劍而相,也許就能所向披靡……
他希望,阜遠舟也能明白這個道理。
蘇日暮在前面抱怨了一句宿天門的人太過喜歡躲在地底下。
這個地宮雖然無法和停仙宮媲美,但是工程量仍然不小,宿天門準備這個陷阱的時間應該挺長的了,估計是在武林大會定在鼎州城就開始了?不,也許沙肖天把大會地點選在此處,就是受了宿天門的暗示,就算沒有阜懷堯,宿天門門主估計也有各種辦法把剎魂魔教教主找來玩上一玩。
走了不太長的時間,就已經走到了盡頭,這裡又是一個寬大的石室,不過這次是他們看到的是兩扇石門,上面各自雕琢着一個妖不妖魔不魔大的怪物,正是聞人家族的家族象徵。
雖然同行來的剎魂魔教弟子裡也有機關好手,但是蘇日暮顯然不喜歡別人插手,自己對着一個精密的鎖搗鼓了一陣子——他有一個腰包,裡面都是一堆奇形怪狀的工具,足以讓他應付所能出現的大部分機關——他貼着石門東瞧瞧西敲敲,然後把左邊那扇石門開了,下巴一揚,“走吧。”
範行知本想問一句爲什麼不是走右邊,不過看蘇日暮漫不經意的樣子,就忍了下來——反正開路的人不是他。
進了這個石門後面,仍然是一條一模一樣的通道,像是回到剛纔那條路一樣,沒有機關,走到盡頭又是一個石室,不過這次出現的是三扇門。
範行知那頭有個人忍不住了,道:“宿天門打算一直這麼繞彎子困死我們?”
因爲一直沒有人說話,習武之人的呼吸聲和腳步聲都很輕,所以這個地方非常安靜,那個人說話的時候沒控制住音量,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不少人都回頭看了看他,他用力抿住了脣。
範行知罵了一句:“蠢貨,閉嘴。”
阜遠舟看也沒看那邊一眼,倒是阜懷堯扭頭淡然地看了一眼。
在這種封閉式的地方,一成不變的空間和重複的景象最容易讓人的意志崩潰,如果剛纔一路上都是機關,光顧得緊張的人就不會產生類似這樣子的恐慌感了,這等叫人情緒負面的手段,的確是宿天門門主喜歡的手段。
而且剛纔他摸過牆壁,有一定的細微的弧度,可見這個迷宮是圓形的,他們應該是正在往中間的位置靠近。
經過這一個掀不起浪花的小意外之後,衆人繼續往前走,蘇日暮似乎也不耐煩了這種重複性的事情,把探路的機會給了剎魂魔教的弟子,終於在出現第五扇門的時候,蘇日暮攔住了他們重新親自上陣,然後說了一句不一樣的話。
他指着第二扇和第三扇門,對阜遠舟道:“兩個都可以走,都有機關,選哪個?”
“一樣的機關?”阜遠舟問了一句。
蘇日暮搖頭,“不一樣。”他能知道門後面有沒有機關,但是不可能真的清楚江亭幽究竟佈下了什麼樣的陷阱。
不過是二分之一的概率,阜遠舟本想讓蘇日暮自己決定,身旁的阜懷堯卻突然道:“中間那扇門。”
阜遠舟看向了他。
阜懷堯靜靜地看他對視,眼神平穩,並沒有解釋的意思,似乎只是說了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阜遠舟若有所思地轉過頭去,對蘇日暮道:“中間那扇。”
蘇日暮聳聳肩,沒有發表任何意見,搗鼓那鎖去了。
阜遠舟擺了擺手,剎魂魔教的弟子們已經各有準備地選好了自己的位置,離得遠遠的,只有三個人站在蘇日暮附近,隨時應付突發的情況。
範行知那些人離得更遠,他們就站在過道盡頭的位置,甚至沒有進入這個石室,不過在場沒有人對他們的行爲加以過多的關注。
門被蘇日暮開了。
所有人的呼吸都微微放緩了,以免對他聽機關的能力有所影響。
蘇日暮倒是不閃不避,對着門後面的過道看了一會兒,然後掏出一把飛蝗石,隨手丟了出去。
飛蝗石落地,尖銳的箭頭就從地面上噌噌噌噌冒了出來,寒光閃爍劇毒隱現,蜿蜒着鋪了一路。
蘇日暮撇嘴——沒有一點挑戰性。
他隨意跺了跺腳,躍上了差不多三米高的石門上頭,攀着邊緣伸手去摸索了一下,按到一個凸起,按了下去,那些箭頭也跟着縮了回去,地面上除了千瘡百孔的圓洞,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蘇日暮跳了下來,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不甚其解地看了看阜遠舟身邊的白衣帝王,嘴裡道:“繼續走。”
說罷,就帶頭進了過道。
剎魂魔教的人沒什麼心理負擔,陸陸續續跟上。
倒是在最後頭的範行知在進去的時候遲疑了一下。
前面的蘇日暮似乎後腦勺長了眼睛似的,聲音遠遠地飄來:“可要謹慎一點哦,範將軍,指不定小生一個不小心,又重新把機關打開了~~~”
這話說的,玩笑不像玩笑,認真不似認真——說白了,太找事了。
範行知臉色一沉,立刻就跟了上去。
阜遠舟不鹹不淡地拿了個石頭砸到蘇日暮腳邊,“少拉仇恨,他偷襲你我可不幫忙。”
蘇日暮齜牙:“憑他?”這地方悶得很,還不准他找點樂子啊?
阜遠舟涼涼道:“別小看草包,很多自詡聰明的人都是死在草包手上的。”
蘇日暮:“……”
吊在後頭的範行知:“……”
阜懷堯無奈地抓了抓自家三弟的手。
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更能得罪人,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