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攜衆人來到銘蘿莊的時候,這裡正是熱鬧之時。
無數羣情激奮的武林人圍在山莊附近,一堆堆聚在一起,或竊竊私語,或口沫飛揚,不約而同地時不時看向那扇緊閉的紅木大門。
雪朔山莊一行人不過二三十個,但是衣着整齊氣勢浩蕩,一下子將全場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之前的武林大會不了了之,武林盟主一事也只能推後再說了,少林方丈被沙肖天重傷,早已匆匆送回少林寺中醫治了,想來也許過段時間方丈人選也有變動了,現今江湖上能拿得起話事權的,也就是武當峨眉崆峒幾家了。
武當的掌門明傳道長作爲半個主事人帶着幾個武林前輩走向迎面而來的雪朔山莊衆人。
爲了避人耳目一些,阜遠舟和阜懷堯是和蘇日暮站在人羣裡頭的,明傳道長本是朝着謝步御那裡去的,但是一眼瞧見了阜氏兩兄弟,愣了一下才重新走過去,心裡不停回想江湖上的青年才俊的模樣,納悶這兩個人的身份。
謝步御微微跨前一步,不着痕跡地擋住了他看向阜遠舟等人那邊的方向,頷首道:“明傳道長和諸位這是……?”
雪朔山莊莊主玉不謝在武林大會上展現的勢力叫人驚豔,這一開口,衆人的注意力果然都被引了過去。
明傳道長立刻看向他,試探性地道:“雪朔山莊素來和江湖無甚爭端,玉莊主此行帶人前來,莫不是也和紫危樓一般,和銘蘿莊的人生了誤會?”
武當掌門一說話倒是出乎了謝步御的意料,他並未先回答,只是不解地問:“敢問道長,紫危樓和銘蘿莊生了什麼嫌隙?”
明傳道長也是意外,“玉莊主不清楚?”
謝步御的確不是很清楚,他這幾天都在忙勢力收歸的事情,和宿天門在玩着“拔河”比賽呢,武林中的其他動靜都是秦儀看顧着。
明傳道長旁邊的峨眉掌門靜泉師太接話道:“玉莊主也知紫危樓不攙和武林事務,卻掌握着武林各種情報,銘蘿莊藏寶圖一事想必玉莊主也已經有所聽聞,紫危樓自然會派人來探究事情的真相,不過今天早上在莊外卻是尋到了兩位紫危樓弟子的屍首,詹樓主就帶着人趕過來了。”
人羣中的阜遠舟順着靜泉師太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那個容色蒼白的紫衣男子站在紫危樓弟子中,眉眼憂悒地看着銘蘿莊的大門,他習慣性地摩挲着自己的紫色手套,烏漆的雙眸虛無縹緲一般緩慢眨動,看不出是不是有憤怒的情緒。
這幾天前來探路的武林人士和非武林人士不計其數,但是真正鬧出人命的也就是這一單而已,無怪乎詹無傷會親自出馬。
……
與此同時,魔教大院裡,一個魔教弟子忽然略顯驚慌地走進秦儀所在的桌後面處理事務的魔教左使躬身行禮道:“稟報左使,聞人折月不見了!”
秦儀一愣,擡起頭來,皺起了眉,“怎麼不見的?”
聞人折月雖說是軟禁在這裡,但是看守他的魔教弟子都是精銳,再加上有天儀帝那邊的影衛,怎麼會好端端的讓人從眼皮子底下逃脫了?
那弟子似乎有些難以啓齒:“屬下也不知……他就像是在屋子裡憑空消失了一樣。”
看守的人雖然沒跟着呆在屋子裡,但是也能保證任何離開的路都在可監控的範圍之內的,可是人就是這麼憑空不見了。
秦儀並未就此多加責備,只是讓他趕緊去通知阜遠舟那邊。
不知道爲什麼,即使是聞人折月看不出一點武功的痕跡,他還是對這個人抱着一種強烈得近乎毛骨悚然的警惕感,對於這件事,他也並沒有太過出乎意料的感覺。
對於聞人折月的身份,秦儀一直很是不解,綠眸雖說是聞人家族的象徵,但是實際上真正有綠眸的,都是聞人家族本家的人,到了聞人折傲那一代,除了聞人折傲本人之外,剩下的本家人屈指可數,後來叛亂之時好像也沒有跟着聞人折心等人逃走流落他鄉,那麼聞人折月的身世就很值得探究了。
……
銘蘿莊這邊,謝步御適當地表達了一下對紫危樓這件事的同情和憤慨之情——雖然他木然的表情讓人感覺不到這種情緒。
崆峒掌門樑安平一向低調,此時也掩飾不住一臉的憤怒,“銘蘿莊簡直欺人太甚,我派自然不會去貪戀藏寶圖這等虛無縹緲之物,但是年少弟子裡總有一些心智不堅的前來一探究竟,銘蘿莊裡的人竟是不給半分情面,不由分說將他們的手腳折斷,一身武功廢得乾乾淨淨,何其心狠手辣!”
有心功利之人不算,他這句話說得是不少幫派的肺腑之言,一一番話說出來,立刻激起千層浪,很多人都附和了起來,整個現場的氣氛都陡然激烈了三分。
阜懷堯看了一眼置身在沸騰的人羣間的自家三弟,對方蹙着眉頭站在那裡,好像憂心忡忡,但是他的眼裡卻是沉靜如水,在這樣的氣氛裡,恍然是種冷酷的感覺。
有着仁德君子美稱的永寧王,做戲的功力自然是一等一的,在體驗過他裝瘋賣傻的能力之後,天儀帝絕對是深有體會的。
其實阜懷堯自己都覺得有些奇怪,他不是不知道阜遠舟的本性的,這個人看似溫然端方,實際上骨子裡的偏執和野性比誰都深切,他當初到底是怎麼會那麼輕易地相信阜遠舟是真的瘋了呢?
倒不是他是翻老底,只不過是真心覺得愛情這種東西果然令人盲目罷了。
至於阜遠舟,他自然是能夠料到今天的局面的,宿天門自居甚高,做事的分寸總是有些與衆不同,也許在他們看來折斷手腳廢掉修爲已經一種很仁慈的手段,可以對於皆是尋常人的武林人士或者非武林人士來說,這樣的手段已經委實歹毒狠辣了。
尤其是在他們不知道銘蘿莊是大將軍範行知的避暑山莊的時候,更是肆無忌憚地來找麻煩了,畢竟鼎州知府不想惹麻煩,都叫留守在這裡的衙役們管好了自己的嘴巴。
明傳道長稍微控制了一下現場,但是這些武林人的情緒被崆峒掌門樑安平的一番話弄得羣情激奮,一時難以平靜,他也無奈了,只好放任流之,重新看向謝步御,問道:“我們此番前來是爲了向銘蘿莊的主人討一番公道,不知玉莊主是所爲何事呢?”
謝步御面無表情地道:“我乃應約而來。”
明傳道長以及周圍聽得到的人都怔了一下子。
“應約?誰的約?”
“自然是我家主人的邀約了!”女子千嬌百媚的聲音帶着內力冷不丁的迎風而來。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朝聲音的方向看去,這才發現銘蘿莊那扇緊閉的門總算被緩緩拉開了。
兩隊紅衣侍女魚貫而出,分立兩邊,恭敬彎腰,一身殷紅長裙的年輕女子跨步而出,朱脣如血,相貌妖異,高高束起的長髮在風中飛揚,眼角勾起,妖魅叢生。
衆人一見,心裡大有一種此地果然不尋常、此女必定心術不正的感覺。
立刻有武林人士踏前一步喝道:“妖女,你家主人是誰?!爲何不叫他親自出面?!”
“沒錯!”有人做了出頭鳥,自然有人附和了,“銘蘿莊這幾日害煞武林衆多同胞,怎麼能不出面給個交代?!”
“交代?!”紅衣女子對那句“妖女”沒什麼反應,倒是對後面那句話嗤之以鼻,“我家主人,豈是你們這些螻蟻之輩能見的?!”
這句話委實得罪人,一說出口,全場大部分都憤怒了,你一言我一語地指責起她來。
紅艾對於這樣的場面實在不耐煩,順手甩出一條紅色的小蛇,急如閃電一樣飛向離得最近的一個武林人,張口便噬!
那個武林人慘叫一聲,瞬間臉色紫黑倒了下去,屍體一下子就開始慢慢腐爛起來。
那條紅色小蛇吐了吐信子,慢悠悠地又遊了回去,爬回到了紅艾身上。
一身妖媚的女子譏誚地看着在場衆人,“誰還想廢話的?”
這般公然實在大膽,死的人的死相也太過難看,武林人士全部看得目瞪口呆,一時之間都沒有什麼反應。
紫危樓那邊,詹無傷漫不經心地看了看地上的那具屍首,然後又收回了眼神,好似漠不關心。
謝步御卻沒有在意現在這個場面,拿出那張紫色請帖,翻手間平平送了出去,面無表情道:“雪朔山莊應約而至。”
紅艾伸手接過請帖,往雪朔山莊這邊的人看了幾眼,在看到阜遠舟和阜懷堯之後滿意地點了點頭,嬌笑道:“各位請進吧,我家主人在等着呢!”
謝步御往阜遠舟那邊看了一眼,在得到對方的一個頷首之後,大大方方地帶頭走了過去,身後的衆人一一跟上。
紅艾側身,伸手往裡一遞,示意四個紅衣侍女帶路,道:“希望各位賓至如歸哦!”
她重重地念了幾個字眼,詭異地笑迎着阜遠舟的視線。
阜遠舟和她對視了一眼,然後和阜懷堯並肩走進了銘蘿莊。
還在外頭的武林人頓時驚醒過來,又要叫囂。
紅艾卻是把玩着手裡的紅色小蛇,眼裡帶着風情萬種,“別急,我不走,陪你們慢、慢、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