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瑟離家出走的事情告一段落,雖然青枝和她被隔離開來,一直沒有再見面,但暮齊說話算話,沒有再去爲難青枝,並且因爲知塵的那一罐蛐蛐兒,他後來聞到蛐蛐兒的味道就想吐。
城主聽說了知塵的事還哈哈大笑誇讚了他,暮齊在不玩蛐蛐兒以後倒是收斂了心思好好讀書。
四五月份天氣正好,因爲謝鬆和知塵也將去書院讀書了,謝夫人這天帶着青枝去了南山寺求佛,沒想到城主夫人也帶着暮瑟出去散心,剛好遇到。
青枝遠遠地看着暮瑟,想過去打招呼又不敢亂跑,而暮瑟好像壓根沒有從離家出走這件事裡得到教訓,正探頭探腦地打量着寺廟。
環顧了一圈,暮瑟終於看到了青枝這邊,她拉了拉城主夫人的衣袖又指指這邊,兩人一同走過來,而青枝默默地向後退了一步站在了謝夫人的身後。
“謝夫人今日也過來禮佛啊。”城主夫人率先開口,估計是想着兩個能說一些家常話,打發着兩個小孩一邊玩去了,有僕人跟着又是在寺廟裡,應當不會出什麼大事。
暮瑟拉着青枝到一邊的小禪房,兩人吃着果子,“聽說你花燈節的時候腿摔了,好了嗎?”
“已經好了。”青枝低頭小聲道。
“你怎麼變得這樣無趣了。”暮瑟察覺到她的性格有了改變忍不住吐槽,“上次是我不對,害得你受罰了。”
“沒事。”
“你——”暮瑟見她一點不似之前的活潑也沒有說話的慾望。
兩人默默坐着吃了一會果子,到底還是暮瑟忍不住開口:“聽暮齊說六月過後他就要去書院讀書了,謝鬆和知塵應該也會過去吧?”
“是的,”說到這個青枝纔多說了幾句話,“哥哥們的也到了可以考試的年紀了,進了書院後讀書刻苦些,就不能和我們在一塊玩了。”
“沒事,過幾天我就求爹讓我繼續去你家。”暮瑟聽出來她語氣中有些落寂,安慰道。
“城主怕是不會再讓你過來了。”青枝心想,但是沒有說出來,擡頭對着暮瑟笑了笑。
“青枝,我這幾天得了好的東西,”暮瑟看着她像是想起來什麼,從荷包裡掏出一顆珍珠遞給她。
“這是上次有位商人送給我爹的好東西,後來我娘還找大師開了光的,這些日子我都貼身帶着,現在送給你好不好?”
青枝沒有接,但是暮瑟好像知道她會不接,直接搶下她的荷包把珍珠放進去,然後又給她掛上。
而在聊家常的兩位夫人絲毫不知,城主夫人揉揉眉心笑道:“上次阿瑟的事情還多虧你幫忙,只是你們對青枝那孩子未免也太嚴格了些,今日看她都不像以往那麼活躍了。”
“這丫頭最會出鬼主意害人,這次如果沒有罰得重些,若是還有下次可不得了。阿瑟沒事那是她的福氣,青枝做的不對自然是要受到懲罰的。”
“你別說青枝不好了,我家阿瑟要是能有她一半聽話,我都謝天謝地了。上次請高人看了,說這孩子天生的奔波之相,若是要定住她往外跑的心思,就要拿高僧開過光的貴重之物鎮住。”城主夫人喝了一口茶,滿臉寫着無奈。
“這不,上次有個商人送的珍珠,我就挑了一顆最大的請了高僧開光,現在天天讓那丫頭裝在荷包裡。”
“也是,高僧開光的總是好的,這回阿瑟肯定也是安穩下來。”
殊不知暮瑟的珍珠已經送給了青枝,兩人手拉着手出了小禪房,身後的閒花跟着,一路問到一個大殿裡,裡面的主持接待了兩個小女孩,根據主持的指引,兩人跪在蒲團上,誠心地磕了三個頭。
然後雙手合十,兩人都閉眼在心中默默許願。
而兩位夫人也在此時去了大殿,看到跪着的兩個小孩,心中充滿了欣慰,“不知道她兩這麼小,會許什麼願望。”
小孩拜佛就磕了三個頭然後許願就離開了,但是兩位夫人的許願和抽籤明顯的要繁瑣許多,青枝和暮瑟兩人站在門外等着。
經歷了捐香錢,淨手,焚香,磕頭,搖籤之後,兩人又去找了老方丈解籤,看起來十分隱秘。
解了籤的兩人面上不顯,但是青枝和暮瑟都知道應該沒有什麼不好的事。
暮瑟在吃齋飯的時候偷偷問青枝:“你許了什麼願望?”
“不能說。”青枝搖搖頭,看到兩位夫人放碗筷,趕緊跟着放下碗筷。
“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暮瑟小心地拽拽她的衣角,“我真的不知道他們會懲罰你,上次暮齊的事我知道了還跟他大吵了一架。”
“沒有生氣,只是我現在好像做不到像之前那樣了。”青枝被暮瑟的碎碎念說的頭疼,只好說出自己真實的情況,但是暮瑟還是以爲她在生氣。
過了一會,兩位夫人各自乘上自己的馬車回府,暮瑟和青枝就此分開。
在馬車上謝夫人笑着問青枝:“今日看你拜佛許願虔誠,娘能知道你許的什麼願望嗎?”
“不能說。”青枝擡頭一臉認真。
“好,那就不說。”謝夫人捏捏她的小臉,“今天跟阿瑟和好了嗎?”
“和好了,我原本也沒有生她的氣,”青枝說着一隻手捏了捏自己的荷包,謝夫人看在眼裡,但是沒說什麼靜靜地等她開口。
“她送了我一顆珍珠。”青枝道,“我沒有回禮,今日沒有帶什麼貴重的東西,改日娘替我選個東西回贈過去吧。”
謝夫人聽到珍珠好像想起來什麼,但是很快就忘了跟珍珠有關的什麼事,因爲今日求的籤不算好,她心事有些重,原本跟青枝說話是爲了轉移注意力。
“好,過幾日帶你去買些首飾,送一套給她,小姑娘慢慢都快長大了。”
馬車走得還算快,傍晚的時候終於回到了謝府。剛好謝鬆他們的功課做完,暮齊的馬車剛走她們就回來了。
謝夫人心事重重地,吃了晚飯什麼也沒說,大家都散了。青枝拉拉知塵的衣袖,約他在小花園裡見。
謝鬆沒管他們兩個,因爲大兩歲,他很快就要參加下半年的考試,謝文又嚴格得很,他沒那麼多時間去跟着他們兩個。
天色還沒有完全黑下來,青枝等在小花園裡。
知塵沒過一會也來了,“青枝,找我有什麼事嗎?”
“知塵哥哥,你再過兩個月就要和哥哥一塊去書院了。”青枝低着頭,左腳蹭蹭右腳。
“是,到時候是在書院裡讀書,一個月回來一次。”知塵知道她大約是不習慣他們突然走開,兩人繞着小花園散步。
“哥哥也走了,爹到時候也不在家裡。就剩下我和娘了。”
“放心,一休假我們都會回來的。”知塵安慰道,想着再這樣說下去估計青枝是要哭的,他想起來晚飯之前謝夫人說青枝去廟裡還許了願,於是開口問道:“聽娘說你今日去寺廟還許了願,能告訴我是什麼願望嗎?”
青枝停下來,將荷包摘下來遞給他,“在這個荷包裡,我求了一個平安符。”
知塵打開荷包,果然裡面躺着一個平安福,“是給我的嗎?”
“是。”青枝認真地說:“你身體弱一些,就求了平安福給你,哥哥都沒有的。”
“謝謝。”知塵收好疊得小巧的平安符,然後將荷包重新掛到青枝的腰間。
“我還許了一個願。”
“願望許多了可能就不靈了。”知塵收到獨一無二的禮物,心情很好地笑道。
“那我還要告訴你,豈不是更加不靈了?”青枝有些懊惱。
“放心告訴我,不管是什麼願望,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努力讓它靈驗好不好?”
知塵覺得應該也不是什麼難實現的願望,按照青枝的想法大約就是一家人幸福安康之類的,或者像暮瑟一樣希望去外面看看,這些以後都能實現。
沒想到他說完這句話之後,青枝沉默了許久,他覺得有些不對,還是許了什麼難以實現的願望?
“知塵哥哥,我許的願望是你能讀書拜相。”青枝低着頭,彷彿做錯了什麼一樣,她知道這個事是很難的,所以說也只是個願望而已,並沒有說一定要實現怎麼樣,雖然求的時候誠心誠意,但是她心裡清楚這件事能實現的可能微乎其微。
“我就是隨便想想的,總是看有些詩文裡讀書人都想走仕途當官,如果知塵哥哥也要去當官的話,能當大官就好了。”青枝趕緊補充道。
知塵看了她一會,心中有一股難以言喻的震撼。這次去廟裡青枝做的事都與他有關,就連願望都許的他前途光明。
他自己從來沒想過讀書做什麼,甚至在謝文教他讀書的時候,他也只當是一種恩賜,大約是不想讓他看起來與衆不同。
而一個從來不知道以後的人,這個時候突然有了一個遠大的目標。好像自己現在所做的很多事都有了意義,不再是因爲害怕被拋棄而努力做好事來取悅大家。
“讀書拜相”這四個字像是一道光,劈開了他渾渾噩噩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