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依從東洋現身時就琢磨好了說辭。
“大師的顧慮其實不必。趙哥如今的威望足可實現風氣的整頓,就算是那些不該存在的諸多生意也未必需要多久時間。假如顧忌太多,等若助長邪惡風氣,讓他們以爲趙哥對他們心存忌憚,越發會借勢反欺,日久更難控制!”
東洋無形中否決了趙哥個人威信,讓其不快,陳依這番恭維肯定的話卻正合趙林心意,此刻的他也覺得自己的確能夠做到,根本不願意畏首畏腳。
東洋大師也看出來趙林心思般,不再徒惹他厭煩的勸阻,只提醒趙林如果決定了這麼做,務必緩慢爲之,不可操之過急。
陳依對此沒有表示意見,他看的出來趙林一旦做,必定弄的聲勢浩大,根本不會有耐心一點點的慢慢來。
夜色深時,王福獨自喝的醉意幾分,陳依就說送他回去,跟趙哥告辭時,忽然聽他說道“冷教護的事情已經辦好了,錢金星現在很安全,阿李的房子和財產都移交了給她。知道是你的意思後她說無論如何希望當面道謝,你看明天什麼時候有空就去大富豪找她吧。”
“多謝趙哥了。”
陳依扶王福上的士時,後者忽然醉醺醺的說話。
“冰哥的事情……冰哥的事情,如果不是你不知道具體,我肯定認爲是你報的警!”他醉醺醺的倒在後車座裡,一番話說的陳依心裡發虛。
“你喝醉了。”
王福彷彿聽不見他的話,自顧搖開了車窗,把半個頭靠窗沿上吹風,口舌不清的道“都不知道你想幹嘛。還是你有病啊……無端端摻合趙哥教區的事情,想死啊?晚上還跟趙哥提那種主意,以爲自己是諸葛亮啊?神經病,沒了那些教徒教區底下多少夜總會的生意受影響,多少酒吧的毒品受影響,媽的,正人君子能在那種地方賣藥賣身啊你以爲?趙哥那麼做會被你害死……你他媽的簡直有病的,老摻合這些……神經病。”
陳依覺得他的確是醉了,舌頭都大了。
“可能我太急於表現,很多事情考慮不到,你該提個醒。”
“提……提個屁!有個屁用……趙哥正得意,哪裡聽得進去反對話,傻子才提這些沒用又惹人厭的話。趙哥變了,聽說昨天晚上還找女人睡覺了,哈哈……以前不會,軍哥和冰哥出錢請他玩小姐都不玩,現在變了,什麼都變了……媽的,以前多熱鬧,現在……就剩下我,還有你……還有那個二五仔阿濤,叼……”
陳依接不上話,能體會王福此刻的心情。一切來的太忽然,從小一個村子長大的朋友全被送進鐵窗。他無法不傷心,無法不感到孤獨。這讓陳依感到愧疚,但他更明白自己沒有做錯。但是他仍舊爲冰哥傷感,只盼他將來出獄後不會繼續走邪路,至少不要走危害他人的邪路。
“我跟你說,我跟你說……冰哥條女真不錯,冰哥他老媽今天要給她筆錢讓她走,說傻等划不來,她不肯走,後來冰哥他老媽把話說的很難聽,說家裡這樣已經變成窮鬼,她留下也不可能得到什麼,叫她滾。她竟然跪下哭着懇求讓她留下照顧冰哥的老媽,說一定要等到冰哥出來……叼,真想不到一個跳豔舞的也會這樣,後來冰哥他老媽都被感動的哭了,兩個女人抱一團……冰哥果然有眼光,挑女人都比別人挑的好……從小冰哥就比別人聰明,又有性格,打架他從來最大膽,有事他最敢擔,別村的人來打我們,人少時他也敢頂着上,從來不比我們先跑路……”
陳依也覺得感觸良深,從小的觀念就認爲,如回力酒吧那類女人絕對不是好東西,臆測的就覺得不僅不知道跟多少人發生過關係,而且一定是毫無羞恥之心,只要能賺錢什麼臉都不要,完全沒有情義的冷血人。
觀念讓他一直這麼認爲。但事實上不是,至少不絕對是。雖然以後如何還說不定,但他不由自主的認爲,回力酒吧的那個女人或許真的能夠等到冰哥出獄。
“明天放學我想去看看阿姨和嫂子。”
王福嗯嗯哼哼的點頭。“應該啊,應該去。我們隨便買幾斤水果都沒關係,冰哥家裡現在這樣,我們當兄弟的就應該多去坐坐,哪怕幾句簡單的廢話總也沒那麼冷清,不要搞得人走茶涼是不是?叫上小樂一起去吧。”
也許是吹了風的關係,王福的口齒稍微清楚了些,但不久又昏昏沉沉的睡着過去。
送了王福回家,陳依收到王佩琪的信息,說是今晚有事做不能來教他。
看着夜色漆黑,想到冰哥的事情,他忽然想跑步回家。
十幾里路的距離讓他完全沒有‘很遠’‘能不能跑完’之類的想法。
白日裡人來人往的街道在夜色下空蕩而寂寥。這座城市的寧靜即使在夜裡也不完全,偶爾還有馬力十足的汽車奔馳而過,呼嘯的風聲在寂靜中尤其響亮刺耳。
陳依想起他的朋友‘律師’的父親當年出事後。鑑定結果是自殺,律師絕對不相信,但沒有對說過半句抱怨的話。
那時候陳依曾問他爲什麼如此冷靜,律師說‘法律只講究證據,有錯漏的結果理所當然。意氣用事沒有用,如果只看感情判決的話還要法律程序幹什麼?那樣怎麼判?如果你是法官,對一個嫌疑犯同情就輕判或者釋放嗎?你又怎麼可能完全瞭解每一個嫌疑犯的全部,怎麼可能通過感情認識確定他是好人還是壞人?我當然不會就這麼接受此事,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會替父親討還公道,他們鑽法律漏洞,我偏要讓他們變成法網中掙扎不脫的——絕望的魚!’
當時陳依對律師這番話並沒有太深切感受,只是體會到他的冷靜和決心,心裡期盼他總有一天能如願以償。但現在,他覺得這番話發人深省。是不是事情落到自己頭上時,發生在身邊時,才注意到感情上的衝擊,因此喪失理智?
他希望以後做什麼決定前必需考慮清楚,周到。絕不能做這種開始以爲沒什麼,後來又覺得難以忍受煎熬的事情。冰哥的事情,他至少在開始就該有迎接此刻的心理準備。可是這次他沒有,想當然的覺得冰哥答應了,只是他們之間的事情,只是覺得小K那羣人更是罪有應得。
現在他根本無法想像小K那羣人的父母在家裡何等傷心難過,絞盡腦汁的試圖解救他們的孩子。
陳依覺得做的沒錯,但良心的不忍卻讓他倍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