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訓
錦州最大的酒樓,最大的雅間,最華麗的裝璜,桌上擺放着各式精製酒菜,卻完全無法引起桌邊女子的興趣。
一身火紅裝束,稱着她那張妖豔又有些潑辣的臉,耐心在等待中慢慢告罄,君麟,你就吃定我會乖乖等你是不是。
就在聞人思麟要掀翻桌子的一刻,房門打開,君麟帶着邪邪壞笑,走了進來:“讓郡主久等了,真是罪過。來自罰三懷”走到桌邊,倒酒,一一飲盡。
哪是這麼容易被打發的,聞人思麟狠狠瞪着眼前的人,怎麼就鬼迷了心竅看上這個女人了,在彝集多少男子爲自己如癡如狂,可自己一顆心就全系在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身上,連名兒都爲她改了,前些日子,得知她在京中有事,二話不說就開拔帶着大軍到國境,可這個人呢?根本不把自己放在心上。
彝集的兒女有自己的驕傲,想要的東西,可以不犧任何代價,聞人思麟想要她,自己有信心,總有一天,她能降服這個不羈的人,可她卻沒發現,自己一顆心早已被人降服了。
君麟看着這個一臉怒氣的人,“怎麼,還在氣呀,女人不可以多生氣,容易老。”
“君麟,”聞人思麟一掌重重拍在桌上。桌上盤盤碟碟一陣晃動。
輕輕拿起桌上小手:“這又是何苦,看都紅了,我心都痛了。”君麟將手放到嘴邊,輕輕吹了吹,笑的曖昧。
明知道她這是虛情假意,可還是被迷惑了,聞人思麟感覺手心有些癢,怒氣減了些“還不是被你這個沒良心的給氣的。”
看着她那迷離的神情,君麟扯着她的手,放到臉邊:“若實在氣不過,大不了讓你打幾下。”
聞人思麟反手撫着那張妖豔的臉,“我哪捨得打你,”臉色突變,在她臉上就是狠狠一口咬下:“你真當我沒脾氣,我爲你擔心,你倒好,在京城風流快活,還把女人帶回家,你當我是什麼。”
一把將這隻發飆的小貓抱到懷中,“你明知我風流的用意,還吃這飛醋?”這小辣椒脾氣越來越大了。
“我怎會明白你那些高深用意,”聞人思麟一手揪住君麟耳朵,“你把人都帶回來了,還想糊弄我。”
縮了縮脖子,“你輕點”
聞人思麟白她了一眼,她根本就沒捨得用力,這人又在裝模作樣:“給我說實話。”
君麟把她的手從耳上拉下來,眼神變得有些凌厲:“那四個女人不是那麼簡單,留下她們自然有我的用意。”流鶯居明着是青樓,暗着卻是皇帝收集情報的地方,她入京後可是故意挑了這地方,幽若那張絕色的臉,還有另三個女人不同尋常的眼神,君麒你當我是傻子嗎還是故意想我把她們帶回來。
“她們既然不簡單,直接殺了不就行了,還帶回來做什麼。”聞人思麟向來直接,在她看來,若有懷疑殺掉是最簡單的方法。
“既然皇帝有心要我帶她們回來,我當然要順了他的意,不過,路上出了點事,我才知道,這四人竟然不是一路的。”簡單把遇刺的事說了,回錦州的路線是她臨時改的,那幾個刺客還能輕而易舉的得知,分明有內線,自己身邊帶的都是親信,唯一可能漏出消息的,只有那四個女人了。
感覺到了她身上散發出的濃濃殺意,聞人思麟的醋意頓時全消,恍惚中彷彿又回到多年前,那個手持□□,滿身鮮血,卻仍舊能在殺場上放聲大笑的人,那是地獄的修羅,無視生命的存在,眼中只有無情的殺戮,那霸氣震懾了自己,就是這麼一個妖豔的魔鬼,自己卻無可自拔的被吸引。
“你打算怎麼處置她們?”心裡反而有些同情那幾個女人。
君麟笑而不答,從懷中取出一串瑪瑙手鍊,給聞人思麟帶上,“這鏈子能擋煞,你常年帶兵,帶着吧。”聞人思麟看了看,她可不在乎是不是真的能擋煞,最要的是這鏈子是誰送的:“一串鏈子就想打發我?我這次帶兵來,回去父王那裡可不好交待。”
“你父王一心想把整個彝集給你,那會怪罪你,”君麟給兩個倒了酒:“難道你真不想繼你父王大業?”
聞人思麟眯了眯眼:“你真的想要我繼承我父王的位子?”彝集風俗開放,同性可以通婚,但通婚的人,就必須放棄繼承權,必竟延續香火纔是最重要的。死死盯着君麟:“我若沒了兵權,你可還會和我在一起?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君麟看她臉色不豫,知道踩到她的痛處了,這是一個有野心的女人,從自己的兩個哥哥手中爭得兵權,她在戰場勇猛不輸男子,如今她卻爲了自己,不犧放棄繼承權,或許自己是她的劫,若除去這理不清的關係,她們可以成爲最好的朋友,戰友。“我需要你的權力。”君麟不想騙她:“你也知道,我無法愛上你。”
啪,響高而又清脆,“我會讓你愛上我的。”扔下這句,聞人思麟甩門而去。
君麟摸了摸臉,真是的,又咬又打,就不能改個地方嗎?全在左邊。
玉院很安靜,幽若被單獨安排在這裡幾日了,她想知道另三個人的下落,可無論如何也打探不到,這裡的丫頭訓練有素,從不會多說一句。
在竹林裡繞了幾圈,趁着小丫頭沒注意,偷偷向外跑去,她很想見見弄琴,不知她好不好,但走了片刻,幽若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王府遠比自己想象中的大,她迷路了,根本不知道應該往哪裡走。
“你是母妃嗎?”小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父王說你不是,可我覺得你是。”
幽若轉身,君皓帶着笑意,望着自己,真象,她都能想象得出,君麟兒時的樣子,蹲下身子,忍不住摸了摸那張可愛小臉:“我不是你母妃。”這孩子難道不知道她母妃就是君麟嗎?對了,他稱她爲父王。可憐的孩子被誤導了。
君皓眨了眨眼,仔細的盯着幽若的雙眼,想看出什麼。
幽若失笑,這孩子連看人時的樣子都象足了君麟,兩人都喜歡死死盯着人的眼睛。
“你不是母妃,可爲什麼長得那麼象母妃呢?”君皓滿臉疑惑,歪着頭。
這話反而讓幽若不解了,照他這麼說,這孩子還真有一個母妃,可爲什麼他會說自己長得像呢,不由得好奇:“你母妃在哪裡?”
君皓搖了搖頭:“我沒見過母妃,父王說,母妃病了,去很遠的地方治病去了。”
“那你怎知我長得和你母妃象呢?”
“我見過母妃的畫像,有好多,我帶你去看。”說完就拉着幽若一路走去。
仍是在一片竹林深處,一間雅緻的閣樓,與玉院極爲相似的佈局,君皓跑了過去,推開門,招了招手,示意幽若過去。
緩慢靠近小閣,一進門,卻被眼前情景驚呆了,房中掛滿了畫像,或是抿脣微笑,或是低頭沉思,或是慵懶嫵媚,或是刁鑽狡詐,幾十副畫,雖神態各異,卻都是同一人,更讓人驚訝的是畫上這個女子竟然與自己長得十分相似,幽若知道這不是自己,但爲何世上還有與自己如此相似的人,這些畫難道都是她畫的?這個人到底又是君麟何人?
“你可知你母妃叫什麼名字?”
“君毓”君皓脫口而出。
君毓?毓兒,竟然是那個人。難怪每次君麟溫柔凝視自己時,眼神很不真實,自己果然是一個替代品。
“誰允許你來這裡的。”冰冷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幽若轉身,君麟正滿臉怒意的瞪着她,那股讓人透不過氣來的殺意又襲了過來。
“父王。”君皓跑了過去,扯着君麟的衣襬。
君麟面無表情的將君皓抱起,轉身離開,幽若識趣的跟了上去,心中忐忑,她有預感,這次她不會這麼輕易的放過自己。
一路無語,直到遇上前來尋找小世子的婢女,看到君麟臉色,早已嚇得跪倒在地,君麟將君皓放下,“先帶世子回房休息,一會去管事那兒領罰。”頓時,那婢女臉色蒼白,幾乎癱倒在地。幽若看了看那個婢女,看那神色就知道這處罰一定非常的可怕,不由得害怕了起來,她會怎麼處置自己。
君麟繼續走,來到玉院,坐在小廳中,小婢女低頭僵站在一邊,手腳有些微顫。
“我說過,沒我允許,不準隨意離開這裡。”聲音不輕不重,卻讓人恐懼“你沒看住人,應該怎麼罰?”
“杖責二十”小婢女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一會自己去管事那裡領罰吧。”
幽若看了看小婢女那纖細身板,那受得起二十杖,“我只想去看看洛嬰姐,不關她事。”說的小聲。
“恐怕想見的是另一個吧。”君麟冷冷掃了幽若一眼,“既然你想見她,那我帶你去。”起身走去。
幽若猜不透她是何用意,只得又一次緊緊的跟上,出了竹林,繞過小湖,來到西廂,遠遠就能看到有人圍坐在院中小桌邊談笑着。
三人看到臉色不豫的君麟走了進來,忙起身行了禮,安靜的站在一邊。
“怎麼,你不是想見她們,怎麼見了反而不出聲了?”君麟坐了下來,自顧倒了杯水,又環顧四人一眼“你們難得見面,不聊聊嗎?”
洛嬰平日裡最爲老練,看到君麟那殺人的臉色,就知道沒好事,仔細看了看,君麟左側臉有些紅腫,形狀倒有點象是手印,難道是幽若做的,這一想,那裡還敢出聲。泠月也看出不對經,只是她平日裡就一聲不啃,自然別指望在這個時候出面打圓場,弄琴一臉驚恐的看着來意明顯不善的君麟,下意識覺得一定是幽若惹到她了,不由得擔心的看着幽若。
幽若看君麟的樣子,就知道她是故意要找茬,似有意無似,站到了弄琴身前,擋住她。
君麟臉色更加難看“既然你們都不愛說話,那就弄點聲出來吧。來人。”拍了拍手,立刻有兩個士衛走了進來。“你們辛苦了,”指了指弄琴“她賞你們了,帶她進去,放鬆一下吧。”
這話一出,幽若頓時臉色大變,忙跑到君麟身邊“我知錯了,你別動她。”
君麟完全不爲所動,兩個士衛不多話,拉着弄琴就往屋裡走,弄琴早被兩個嚇到,大力掙扎,卻又怎麼掙得開,不禁大聲尖叫求饒。
“我錯了,你怎麼處理我都行,你別動她,求你……”幽若跪在君麟身前。
士衛看了看主子,完全沒有阻止的意思,繼續將弄琴往屋裡拖。
幽若看不下去了,起身就要去阻止,卻被君麟一手扯住,洛嬰,泠月完全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突變,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又不忍弄琴,洛嬰上前跪在幽若身旁:“王爺大量,弄琴還小,若她做錯了什麼,還求王爺開恩。”泠月眼神變了變,轉身想去拉開兩個士衛。
“你們倆想去犒賞三軍嗎?”這話一出,泠月和洛嬰一怔,或許她們伺候過男人,可是,流鶯居的客人都是最上層的人物,軍營就不同了,那裡只有長年沒沾過女人的粗陋男子,看到女人時就和禽獸沒什麼兩樣,女人若淪爲軍妓,還不如直接死了的好,倆人終究不敢再有舉動。
士衛已將弄琴拖入房中,傳來弄琴悽慘的呼救聲。
君麟死死的盯着幾人,仔細觀察着她們的表情,手上一痛,下意識的鬆了手,兩排牙印帶着血在手上出現,咬她的人早已衝進了房。
“夠了”君麟一聲令下,兩個衛士立即停了下來,退出了房,沒有任何的表情,訓練有素。
君麟走到房內,弄琴衣衫不整,滿臉淚痕在幽若懷裡哭着,幽若擡起頭,瞪着君麟,滿是憎恨怨毒。
“這是教訓。”扔下一句,君麟轉身離開,又打量了一下洛泠兩人,走到院中,頓了頓,終還是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