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着下了兩日的雪, 終於停了,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就連那細細的翠竹枝上也被蒙上的白色。
在這死氣沉沉, 毫無生機的皇宮裡, 卻有一處, 充滿了歡聲笑語, 靜靜的站在廊欄邊, 看着那在雪地中玩得正歡的一大一小,幽若臉上掛着淡淡的笑,眼中卻藏着深深的憂鬱, 真的能如同她說的那般輕鬆嗎?皇帝真的會這麼容易放棄嗎?
那日的痛還清楚的在她腦海中,叫她如何能安心。
“留下來, 坐上後位。”君麒說出了他想要的。
在那一刻, 所有都人靜了下來, 似乎連小君皓也能察覺出不對勁,沒有再急着叫他的父王, 睜着眼睛,直直的看着遠處的兩人。
“好”
“不要”
安靜的大殿同時響起了兩個聲音。
君麟一怔,回頭,看着那個她深愛的女子,脣邊微微劃出了弧線, 眼中帶着一絲欣慰。
而幽若卻帶着深深的絕望, 血在那一瞬凝結了, 劇烈的疼痛吞噬着她的心, 她答應了, 她怎麼能答應。
君麒沒料到君麟會這麼爽快的答應,此時的他沒有覺得高興, 反而有了更多的懷疑。
“我有條件。”君麟又一次調回了視線。
君麒鬆了一口氣,聲音放得十分的柔和,完全沒有了之前的冷淡:“你放心,我不會難爲她們,若你捨不得,我可以留她在宮中,你可以常見她們。”這是他的讓步,也是他的算計,只要這一大一小留在宮中,君麟便會安心的呆着。
幽若聽到他這話,心被針刺一般,留在宮中,難道讓她看着君麟成爲那高高在上的皇后,看着她成爲別人的妻子,不,不要,那樣還不如直接結果了自己的性命,急切的望着君麟,心中乞求着,別答應。
“不行”君麟斷然拒絕,她絕不能讓瑤兒繼續落在君麒的掌控之中,何況,若她答應了,瑤兒情何以堪,她怎麼能對她做出那無情的事,要真的最後只能如此,她還不如自盡了事。
在聽到君麟拒絕的那一刻,幽若心舒服了些,轉念,她還是會成爲別人的妻子,她們註定分離,想到這裡她似乎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君麒看着君麟,企圖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卻失望而歸:“說吧,你想怎樣。”
“讓她離開這裡,永遠不準打擾她,我要她一世平安。”頓了頓,垂眸想了想:“把和她一起抓來的人放了,還有剛纔的那個侍衛。我要她們一起離開,安全的離開。”雖然只看到了瑤兒和皓兒,但君麟知道,以莫言的手段,恐怕泠月和洛嬰也難逃出昇天,如今只有她們三人合力,才能保住幽若,讓她逃的遠遠的。
君麒猶豫着,心裡不斷盤算着,他已暗中派人控制了衛炎控制了他的軍權,彝集和□□他也暗中聯絡了,君麟能用的後招他想了個遍,所有的路都給堵上了,可是,他總算覺得君麟答應的太輕意了,她絕不是那麼容易妥協的人。
君麟知他心思,繼續說出她的條件:“再給我三天時間,讓我和她們在紫玉宮單獨相處,不要有任何人打擾,三天後,一切隨你願。”
三天,只有三天,那算是絕別嗎?幽若晃動着身體,緊緊的抱着君皓,苦苦支撐着,難道她想要的真的只是這短短三天的重聚,然後是一生的分離嗎。
君麒聽到這話後,眼中一亮,紫玉宮,她果然忘不了皇姐,她只是把那女人當做皇姐的替身:“好,我答應你。”這麼多年都等了,不在乎這三天,這三天,君麟玩不出什麼花樣,他要定她了。
“君無戲言。”君麟冷冷的放下話,轉身走向幽若,微笑着來到她身前,解開身上的披風,小心的給幽若披上,從她懷中接過君皓,“瑤兒,我們走羅。”牽起那隻早已沒了溫度的手,拉着兩人向大殿外慢慢走去。
幽若由着君麟拉着她,機械的走着,她已經無法思考了,她就要失去她了,永遠的失去她了,可她爲什麼還那麼的輕鬆自在。
“想父王了沒?”耳邊傳來了那人的聲音。
“想”君皓把臉親暱的埋在君麟的頸中蹭着。
“想我了沒?”側過頭,君麟看着幽若。
幽若看着君麟,卻說不出一句,怎麼會不想,可是想又如何?晚了,一切都晚了。
君麟見她不語,心揚的高高的,將她的手緊了緊,這一次,絕不會讓她再離開自己。
三人來到紫玉宮時,君麒早已快她們一步讓人把這裡準備好了,火爐燒着,桌上還有一些精緻的小點,可見他的細心,君麟命宮女退下,走到牀邊,孩子終究是孩子,小君皓剛看到君麟時還興奮着,等走到紫玉宮時,已經累得趴在君麟的肩上睡着了。
輕輕的把孩子放到牀上,給他蓋上了被子,君麟看着那張熟睡的小臉,一臉的滿足。
回過頭,看到幽若還魂不守舍的站着,走到她身前,小心的幫她把披風解了,拉起她的手,貼到自己臉上,閉上眼輕輕蹭了蹭,指尖還有些涼,卻讓君麟覺得溫暖。
幽若回過了神,看着君麟那有些孩子氣的舉動,被凍結的血似乎又流動了起來,想笑淚卻先流了下來。
君麟睜開了眼,那張滿是淚水的俏顏印入她眼中,鬆開手,輕輕的將她擁入懷中,用身體表達她的深深思念,曾有多少次,她象這樣將她緊緊抱住,醒來後卻只是一場夢,總算等到這一天了,她回來了。
在君麟抱住自己的同時,幽若也緊緊的抱住了她,隔着厚厚的鎧甲,她仍舊能感受到那人的體溫,雙臂越收越緊,她怕,她怕自己稍稍鬆開,她就會從此離開,不要,她不求別的,只要能和她一起,不再分開。
身體被人越收越緊,君麟驚訝於小女人此時的力量,那是她需要自己的表現,是她不願讓自己離去的決心,是她對相思的控訴,那麼弱小的身體卻散發出如此強烈的愛。
吻,一次又一次烙在君麟的臉頰,脣瓣,頸項,幽若急切的想要給她蓋上自己的印章,宣告她的歸屬,可是,這樣有用嗎?她就要離開了,她不再只屬於自己了,臉埋在她懷中,那冷涼的護甲隔開了兩人,將來是否她與她也如同現在這般,無法再完全的融合,絕望,最後的一絲堅持崩潰了,她看不到光明,眼前只有黑暗。
感覺到了懷中人下墜的身體,君麟忙用力將她托住,打橫將她抱起,將她抱到主臥大牀上,小心放平,仔細察看再三確認,她只是一時暈闕這才安心。
輕輕的幫幽若除去鞋子,外衣,蓋上被子,想要伏身親她,才發現自己身上這層厚厚的裝備實在是累贅,起身走到一邊,脫去束縛。
再次轉醒,幽若緩緩閉開那有些酸澀的眼,白色的紗帳印入眼斂,低頭,身上蓋着錦被,身邊沒人,是夢嗎?嘴角不自覺的勾了勾,那是夢,幸好是夢。
“醒了?”那熟悉的聲音,擊碎了幽若的僥倖,沒有開口,脣瓣已被她奪去,那激烈的吸吮,抽去了她的空氣,奪走了她的理智,讓她無法去思考,這一切是真還是幻,就在她幾乎要再次暈倒時,君麟鬆開了她,頭抵着她的額頭,重重的喘息的,“想我了沒?”糾纏着之前那個沒找得到答案的問題。
透着淚光,急切的點頭,“別離開我,不要……不要……當皇后。”嘶啞的聲音發出了絕望呼喊,她對她的愛遠遠的超過了恨,此刻她是真的放下了,她只求不要與她分離。
聽到這話,讓君麟眼睛如星般閃亮,她終於原諒自己了,吻去她的淚,在她耳邊低喃,極盡全力的安撫:“不會,不會離開,我們不會再分開了。”
幽若絕望的心得到了片刻的安寧,可很快又想到了殘酷的現實,不由得再次陷入低谷。
君麟停住了親吻,手輕輕的拭去幽若臉上的淚,兩眼直直的看着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表情嚴肅而鄭重:“瑤兒,你聽好了,我絕不會當皇后的,你是我的妻子,我不會再和任何人成親的。”
妻子!幽若看着君麟,那雙眼睛是那麼的清澈,那麼的堅定,“可……可是……”
“沒有可是”君麟打斷了她的話,“相信我”
“在想什麼”眼前突然印出一張大臉,成功嚇到自己的人,眼中滿是捉狹,笑意盈盈的看着。
幽若快速的隱去那份憂慮,卻怎麼能逃得出君麟的眼。
嘆了口氣,抓起幽若的手,放到嘴邊,輕輕一觸:“相信我,來,一起。”
“嗯”幽若由着君麟拉自己走到雪地中,別再多想了,要信她,信她的人,信她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