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漆黑,一輛車子瘋狂地從郊區奔向市裡,車裡坐着的葉子羽臉色烏青,一雙漆黑的眸子蒙着一層淚花。
他努力的睜着眼睛,看着眼前有些模糊的道路,整個人像打了雞血一樣,開着車子在肅靜的馬路上急速行駛。
此時,莫幽蘭臉色蒼白,嘴脣乾裂,一雙眸子緊緊的閉着,頭髮散亂的枕在葉子羽的腿上,昏迷不醒。
嘴裡呼出的灼熱氣息不停的噴在葉子羽的下巴上,讓葉子羽的眼淚一層接一層的往上涌,大滴大滴的落在莫幽蘭蒼白的近乎透明的臉上。
“蘭蘭,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不要有事,一定不要有事啊……”葉子羽擦了一把眼睛,禁不住的哽咽出聲,腳一用力,又一次把油門踩到了底。
不遠了,不遠了,離最近的一家醫院只有兩公里左右了,蘭蘭,忍一忍,馬上就好了……聽着莫幽蘭嘴裡不時溢出痛苦的呻吟聲,葉子羽的心焦急的就像一隻小貓在撓,讓他出了滿腦袋的汗。
莫幽蘭已經昏迷了,現在的話語只是沒有意識的,許是因爲太痛苦,淚水不停的奔着眼角流出來。
“嘎吱……”車子搖晃了幾下,帶着慣力滑出不遠,在寂靜的路上停了下來。
試着重新啓動了幾次,葉子羽徒勞的坐在了駕駛位上,一臉的喪氣。
車子買回來這麼久,從來都沒有壞過,偏偏這個時候拋錨了,難道真的是我做的太過分了,連老天也在懲罰我麼?可是現在蘭蘭高燒不退,懲罰的哪裡是我呀。
葉子羽掀開機蓋查看了半天,徒勞的在車上用力的踹了幾腳,急得眼淚都要下來了。
怎麼辦,怎麼辦?眼見着莫幽蘭的臉色越來越慘白,呼出來的氣體彷彿能把人烤熟一樣,葉子羽圍着車子不停的轉圈。
怎麼辦,打電話吧,對,打電話!
葉子羽的臉色稍微清靜下來,大手伸進衣兜裡,頓時就變了臉色,衣兜裡除了一個錢夾,什麼都沒有。
電話不見了?葉子羽心中焦急,仔細的在身上和車上找了一遍,依然沒有電話的影子,夜涼如水,葉子羽的後背上卻滿滿的都是冷汗。
電話沒有,行人沒有,如果等到有車子路過,莫幽蘭非要高燒燒傻了不可,怎麼辦?
距離最近的醫院還有兩公里的路程,葉子羽咬咬牙,一狠心就把莫幽蘭抱在了懷裡,用自己的衣服包裹住她的身子,袖子在背後打了一個結,把她捆在身上,大步的向醫院的方向走去。
葉子羽自從有了車,從來沒有走過這麼遠的路程,加上心中又急,沒走上一半的路程,就已經雙腿僵直,胳膊像要脫臼了一樣,好在有衣服綁着,沒有在脫力的情況下把莫幽蘭扔在地上。
往日養尊處優的少爺累的氣喘如牛,汗水像自來水一樣的往下淌,順着下巴,不停的掉在莫幽蘭的臉上。
莫幽蘭迷迷糊糊的睡着,葉子羽的胸膛劇烈的跳動着,爲她帶來一絲絲的溫暖,即使如此,她依然如同置身於冰窖裡一樣,凍得牙齒直打顫。
“子羽,我……我好冷,我們……我們的車呢?快……快帶我去醫院……”莫幽蘭睜開疲憊的眸子,蒼白的嘴脣像掛着一層霜花一般,隨着說話間乾裂,露出點點血紅。
“乖,馬上就不冷了,在堅持一會就不冷了……”葉子羽含着淚俯下身,在她帶血的嘴脣上印下深深的一吻,眼淚就掉了下來。
莫幽蘭生平第一怕黑,第二怕醫院,平日裡讓她上醫院都要用哄得,現在自己提出來,看來真的是難受到了極點。
黑眸蒙上淚花,本來已經酸澀的雙腿再一次加快了速度,抱着莫幽蘭,仿若在馬路上奔跑一般。
汗水不停的流下來,刺得眼睛裡一陣陣疼痛,肺裡像是被大火炙烤着,彷彿要炸裂一般,幾次雙腿發軟,險些跪在地上,葉子羽都咬着牙堅持了下來。
時間已經快到了午夜,醫院裡靜悄悄的,只有值班醫生的辦公室裡還亮着燈,人卻已經在裡面的小房間裡熟睡了。
“醫生,醫生快救人,救救我家蘭蘭……醫生,醫生……”葉子羽懷裡抱着莫幽蘭,不停的用腳踢着門,聲音傳出好遠。
焦急的臉上佈滿了汗水,嘴脣上還帶着血跡,,配上那雙圓睜的眸子,在走廊慘白的燈光下,怎麼看都有些嚇人。
“快抱進來吧,走麼回事,傷到哪裡了?”值班醫生遇到這樣莽撞的病人有些不爽,臉色也很不好看。
不清不遠的打開門,雙手一觸及到莫幽蘭的溫度,頓時就凝重起來。
怪不得來人這樣着急,莫幽蘭的身子燒的滾燙,牙關緊咬,身體上的肌肉有些僵硬,不知道已經昏迷多久了。
幫莫幽蘭開始了檢查,醫生纔有時間打量葉子羽,臉上帶着一絲驚訝。
葉子羽的臉上佈滿了汗水,加上灰塵攪在一起,黑乎乎的一片,雙腿和手臂不停的顫抖着,嘴脣和莫幽蘭的一樣,乾裂出血。
“你不要緊吧,要不要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醫生雖然不知道這兩個人是怎麼弄得這樣一幅慘樣子,也看的出葉子羽是勞累過度,已經有了嚴重脫水的徵兆。
“我沒事,醫生,她……我老婆她怎麼樣,高燒燒了好久,有沒有危險?”葉子羽一雙他眼睛瞪得溜圓,像是要把面前的人吞進肚子裡一樣,雙眼炯炯有神,帶着一種病態的精神。
值班的醫生暗自的向後退了兩步,下意識的吞了一口口水,沒辦法,這個男人的氣場太強大了,讓他有些承受不了,好在檢查結果及時的出來了。
“先生,病人發了太久的高燒,現在還在昏迷,所以需要住院治療,不過身體應該沒有什麼問題,觀察靜養兩天就好了。”醫生一邊說一邊注意的看着葉子羽的反應,怕他萬一太激動做出點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沒事?蘭蘭沒事?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葉子羽的臉像是調色板一般,千變萬化的變了好幾個顏色,最後纔有一抹喜悅定格了,精神一放鬆,兩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再也站不起來,大腿上的肌肉突突的跳個不停……
“子羽,我們在哪裡呢現在?”莫幽蘭睜開眼睛,向周圍看了一圈,看見葉子羽的身影時,才弱弱的開口。
四周到處都是一片白色,天花板上的燈光晃的她眼睛澀澀的疼,忍不住的淌出淚來,嗓子裡熱的像點着一團火,一發出聲音來,就像刀割一般的疼痛。
葉子羽歪着頭,靠在牀的一邊,已經睡熟了,好看的眉頭緊緊的皺着,薄脣緊抿,像是遇到了特別難過的事情。
旁邊的鐵架上掛着兩瓶吊針,分別紮在兩個人的手臂上,藥液不停的流進身體。
莫幽蘭想試着活動一下身子,還沒有移動,全身上下就傳來一陣酸澀的疼痛,那疼痛彷彿千萬根鋼針同一時間扎進身體,讓她再也沒有勇氣嘗試了。
“蘭蘭,你醒了?”葉子羽被她輕微的動作驚醒,馬上擡眼向架子上的吊針望去,看裡面還有藥,才長長的輸了一口氣,一臉欣喜的看向莫幽蘭。
“蘭蘭,你……你餓不餓,我去幫你買點東西吃。”葉子羽試探的和她說着話,緊緊的盯着莫幽蘭的雙眼。
那雙眸子依然如平日那般溫和水潤,只是因爲高燒的緣故多出了不少的紅血絲,看起來分外憔悴,在莫幽蘭的眼裡,葉子羽沒有找到絲毫髮怒的跡象。
也許她已經不再生氣了,葉子羽的心中涌上一絲欣喜,看着莫幽蘭的黑眸裡映着柔柔的笑意,讓人不由自主的癡迷。
“怎麼,自己都打吊針了,還想照顧我,還是打過針我們一起去吧,我渾身痠痛,想出去走走呢。那,我先睡一會,你看緊了哦!”莫幽蘭溫柔的看了葉子羽一眼,慢慢的把眼睛閉上。
她走了那麼遠的路,加上高燒,只覺得渾身痠痛,真的是累急了。
被莫幽蘭的眼睛一掃,葉子羽頓時就是一愣,所有的睏意一掃而空,他都忘了莫幽蘭有多久沒有用這樣的眼神看他了,自從有了那個孩子吧,還是自從他整天忙着公司,兩個人每天都忙着各自的事情,唯一在一起的時間就是睡覺的時候。
久而久之,愛情就這樣演變成了親情,雖然還生活在一起,卻再也找不到當初的那種感覺了。
葉子羽平息着自己加快的心跳,兀自的摸了摸自己有些發燙的臉,莫幽蘭的一個眼神,就讓他像是初涉愛河的小青年一樣,心中砰砰亂跳。
猛地一眼看見莫幽蘭的一雙小腳丫,怕碰疼了她,就留在被子的外面,雖然已經經過處理了,血泡都已經挑開,有些地方依然紅亮亮的泛着血絲,讓葉子羽的心不可抑制的疼起來。
“蘭蘭,對不起,我對天發誓,以後再也不會做出對不起你的事情來,對不起。”握住莫幽蘭剛剛降下溫度的小手,葉子羽的眼圈又一次紅了,心中滿滿的都是悔意。
“你……”莫幽蘭的一張小臉霎時間就變得煞白,張着小嘴,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
“葉子羽,我都忘記了,你爲什麼要提起來,爲什麼要告訴我,我權當沒看見,也沒聽見,隨便你在外面怎麼樣,不好麼?”莫幽蘭忽然像是瘋了一樣,不停的怒吼着,脖子上的血管一根根的蹦起來,情緒激動到了極點。
“蘭蘭,蘭蘭對不起,我不說了,我以後也不會了,對不起。”葉子羽用完好的那隻手臂把她攬在懷裡,紅着眼睛不停的安慰。
一想到莫幽蘭今天所受到的傷害,葉子羽就像要把她的身體揉進肉裡一樣,不捨得放開。
“蘭蘭,不要離開我,原諒我一次,原諒我一次好不好,我不要你離開,沒有你我會活不下去……”葉子羽擁着莫幽蘭的身子,趴在牀邊不停的掉眼淚,哭的就像個任性的孩子。
“子羽,你還記得,你曾經對我的承諾麼?你有做到麼?”莫幽蘭的聲音顫抖着,轉過頭去,再也不想看他一眼。
這個負心的男人,已經讓她疼過太多次,讓她不由自主的想要逃離。
“蘭蘭……”葉子羽的身子猛然一頓,看着莫幽蘭絕望的目光,心中霎時間一片冰涼。
“蘭蘭,對不起,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我再也不見她,這是最後一,行麼?”葉子羽的黑眸裡充滿了恐懼,不停的哀求。
大手放在莫幽蘭的身子上,輕輕的搖晃着,他最害怕的,就是莫幽蘭放棄,放棄他,放棄小寶。
感覺着葉子羽的恐懼,莫幽蘭就像一隻受傷的小獸,咬着嘴脣不停的嗚咽,喉嚨梗着,淚水不停的溢出來。
子羽,你在害怕麼?可是你怎麼知道我的恐懼,我戰戰兢兢的守在葉家四年,盼來的不依然是這樣的結果,你讓我怎樣相信你呢?
伸出素手抹掉臉上的淚水,莫幽蘭的臉上掛滿了絕望。
莫幽蘭你怎麼忘記了,葉子羽他剛剛背叛過你呀,他背叛你了,他身邊多了一個那麼好,既年輕又漂亮的女人……
白天的情景一幕幕的出現在莫幽蘭的腦海裡,讓莫幽蘭心力交瘁。
罷了,莫幽蘭,苦守了四年,你得到什麼了?放手吧,放手吧,董事長的夫人不應該是你這個樣子的,你已經配不上他了……
腦海裡不停的胡思亂想着,白天裡發生的一切都讓莫幽蘭心如刀割,葉子羽的猶豫,蘇雪的高傲,公司員工的恥笑……
莫幽蘭轉過臉,看着窗外墨染的天空,眼淚不停的順着臉頰滑落下來,不管葉子羽怎樣解釋認錯,始終緊閉着嘴,沒有再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