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微笑着道:“沒有親眼見到你無恙,我怎能放心?”話音剛落,卻是一頭倒了下來。
原來他不眠不休守候在晴鳶牀邊多日,也胃口全無,雖勉強着自己吃了點東西,但那跟身體的消耗完全不成正比。這些日子來,不過是憑藉着一股意志在支撐着自己罷了。如今見到晴鳶醒來,按照太醫的說法,當是無恙了,頓時這一股意志便瞬間鬆懈了下來,然後多日積存的疲累和辛勞便全都涌現出來,一是身體無法接受,便只好暈了過去。
可他即使在昏迷時也不忘保護着晴鳶,硬生生將自己的身體側了過去,避免了將晴鳶壓在身下的風險,自己卻是無所依憑,便直溜溜地摔到了地上。
“王爺!”周圍的奴僕們一陣驚呼,急忙搶上前去,七手八腳將他擡了起來,擡到一旁的炕上躺好。
晴鳶一驚,一下子支撐着擡起了上半身,但卻後繼乏力,只覺得一陣眩暈再次襲上頭來,眼前一黑,手也剎那間失去了力量,整個人又摔回到牀上,閉着眼睛好一會兒,才又慢慢恢復了清醒。
看着一屋子的下人們無頭蒼蠅似的亂轉,兩個主子都倒下了,也嚇得他們都慌了手腳,晴鳶不由苦笑不迭。從她的位置,稍一擡頭就能看到胤禛的情形,這令她的心中稍定,便努力大聲說道:“快……快去請太醫!”
她自以爲很大的聲音,實際上卻比文字的叫聲大不了多少。但好在秋玲就守在她的牀邊,聽得一清二楚,趕緊指派了個小丫鬟去將隔壁的太醫請來。因着晴鳶仍然情況不明朗,太醫們一個都沒走掉,也不敢有任何怨言——連皇帝和德妃都驚動了的現在,誰還敢三心兩意、有所抱怨的話。不是自己找死麼!
此刻見小丫鬟來報,說晴鳶醒了、胤禛暈了,他們頓時一喜一憂,忙不迭來到晴鳶的屋裡。
這會兒晴鳶強打着精神,指揮着秋玲、小林子、漪歡等人將屋子裡的閒雜人等全都趕了出去。頓時整個屋子都安靜下來,幾人不由得都鬆了口氣。而此時太醫進來。並未察覺着屋裡先前曾經出現過的混亂,立刻便分成了兩撥人,一撥直接去給胤禛診治,一撥則趕緊去給晴鳶檢查。
晴鳶其實此刻虛弱至極,但卻只能強打着精神撐着,安靜地配合着太醫們對自己的檢查,然後問道:“各位太醫,我的身體如何了?”
徐太醫作爲最早來給她診治的太醫,此時自然是擔綱回答的重任。笑呵呵地說道:“回四福晉的話,您的身子已經沒有大礙了,只是太過虛弱,還有生產的時候用鍼灸過度,有些後遺症罷了。服幾帖藥,再好生休養一段時間,便會恢復如初的!”
晴鳶鬆了口氣。看着他們真切地說道:“這些日子,我身體不適,倒是勞煩各位太醫了!如今我正病着,待改日病好了,定當重謝各位。”
幾個太醫面面相覷,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徐太醫開口,斟酌着說道:“這……四福晉,其實這次您的情形,並不是生病,而是……”
晴鳶心中一跳,倒是並沒有太過驚訝。她心中早已隱隱約約有所懷疑,而且早些時候雖然一直神志模糊,但卻在偶爾有少許意識的時候似幻似真地聽到了那麼隻言片語,如今不過是從太醫嘴裡得到證實而已。
於是她十分鎮定地看着他們,緩緩說道:“而是中毒是麼?”
太醫們一愣,隨即便又都鬆了口氣。他們其實也不想說穿的,只是現在這下毒之人還沒查出來,或者說根本沒工夫去查,若是不把話挑明瞭,晴鳶毫無準備的話,說不定什麼時候又要被人算計,到時候可就不是昏迷那麼簡單的了!已經非常孱弱的身體如果再中毒的話,根本就無法承受,十有**都是會把性命給賠上的!
爲了晴鳶,也爲了他們自己,他們自是不希望辛辛苦苦救回來的四福晉最終還是難逃一劫,所以明說她中毒的事情便成爲了唯一的選擇。
晴鳶看到他們的表情,不必說也明白這意味着什麼,頓時胸中便是一陣血氣翻滾,差點吐出一口心頭血來。好不容易纔把情緒給控制住了,她看着太醫們,嚴肅地說道:“各位太醫,此事幹系重大,還請各位暫時守口如瓶,切莫讓別人知道。中毒之事,我心中自有主張,王爺也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諸位請放心好了!”
衆太醫都是經歷了不知多少陰謀詭計的人,如何還不清楚其中利害?聽了這話,便立刻七嘴八舌開始申明不會到處亂嚼舌根子,拍胸脯保證絕不會讓此事散佈開來。
說完這些之後,晴鳶也是筋疲力盡,實在沒心情去思考究竟是誰對她有那麼大的仇恨,非要將她趕盡殺絕才行,只是強撐着精神,看向胤禛的方向,問道:“王爺呢?他如何了?要不要緊?”
負責診治胤禛的太醫們便也趕緊答道:“回四福晉的話,王爺只是疲勞過度,再加上這幾日吃得甚少,纔會出現短暫的昏迷。這並不是什麼大問題,請四福晉放心,王爺確實是沒事的。”
聽了這話,晴鳶終於鬆了口氣,疲累一陣陣涌起,幾乎難以抵擋,只得強打着精神說道:“勞煩太醫,該用什麼藥、用什麼方法,只管使出來便是,無必要讓王爺安然無恙,快些恢復健康。”
太醫唯唯諾諾應了,她精神上一鬆,原本想看看自己剛出生的孩子,卻終究是抗不住,便又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胤禛已經不在這房裡了,像是已經被挪到了別的房間。兆佳氏和完顏氏正守在牀前,後面跟着兩個奶媽,手中一人抱着一個襁褓,見她睜開了眼睛,忙走上前來。
“四嫂,你醒了,感覺如何?”兆佳氏關切地問道。
完顏氏也道:“太醫說你之前便醒過一次,只可惜我們在別的屋裡,沒能及時過來。你能醒那是最好不過了,只要人醒來,問題就不大了。”
晴鳶自覺得精神好了很多,便露出一個微笑,說道:“讓你們操心了,真是抱歉。”
兆佳氏不在意地笑笑,說道:“四嫂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們不是一家人麼?一家子就該互相幫襯着不是麼?”
完顏氏也笑道:“是啊,四嫂。況且,我們也不過就是幫着找看了一下孩子,這兩個小娃兒逗趣可愛,我們喜歡都來不及呢!”
“兩個?”晴鳶不由愣了一下,隨即便想起當時自己確實是生了兩次,只是當時已經神志模糊,差點記不得罷了。
兆佳氏回過頭來,示意兩個奶媽將孩子抱上前來。這會兒孩子的眉眼已經長開來,沒有了剛生出來時那種皺巴巴的模樣,看上去雖然不算胖,但也不至於太過虛弱。只是跟晴鳶先前生過的三個孩子比起來,這兩位小姐妹顯然要瘦弱一些。
她的心中頓時一陣揪疼,想想若不是她們早產的話,應該還要比現在更加健康一些纔是。可如今已經早產了,先天上的缺陷已經很難補得回來,她不由油然而生一股恨意——不論是誰,爲什麼要對她下毒,若是隻針對她自己,那倒也就罷了。可如今竟然連無辜的孩子都不能倖免,她又如何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
但凡膽敢對她的孩子下手的人,都必須有承擔由此而來的一切後果的覺悟。她若是被整死了,算那人好運,而既然她沒死,那那個下手的人就要自求多福了!最好祈禱別被她找出來,一旦被她找到,必定毫不容情!
強烈的恨意從她的眼中一閃而逝,快得讓人根本看不清楚。隨即她便放下了這些仇怨,轉而專心地打量着自己新生的孩子。這兩個女兒長得一模一樣,正吃飽了奶之後沉沉地睡着,小手蜷縮在腮邊,臉頰上有一絲淡淡的紅暈,安安靜靜的,是那麼的恬靜可愛。她看得心都酥了,滿腔的母愛充斥在胸中,只恨不得親手將她們抱在懷中,好好憐愛。只可惜直至此刻,她依然渾身乏力,根本坐不起來,更遑論抱過孩子。
喜悅中帶着遺憾,只聽完顏氏在一旁說道:“四嫂你放心。這兩個孩子雖然不足月,但卻也沒什麼大的毛病,這幾日吃和睡都極爲正常,食量也不小,看上去也是極爲不錯的。”
晴鳶轉過頭來,知道她們乃是不放心這兩個孩子落在那些切實們的手裡,這才一直留在家中替她照看着,不由由衷感激地說道:“十三弟妹、十四弟妹,你們的好意,我領會到了。多的話就不多說了,這番大恩大德,將來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的!”
兆佳氏便佯怒道:“四嫂,你這不是見外了嗎?說到恩德,難道之前你幫我們的還少了嗎?我們好不容易纔逮着這個機會來報答你,你只管心安理得地接受就是了,這麼說不是埋汰我們麼!”
完顏氏也在一旁笑嘻嘻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