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哥兒慚愧地低着頭,說道:“是,額娘,兒子知道了,一定會好生反省,不再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晴鳶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什麼。寶哥兒不是個不知輕重的人,既然已經誠懇認錯,便是真的已經知道悔改,這也就夠了。他這次只不過吃虧在年紀太小、經驗太少,所以漏洞百出,讓人鑽了空子。但也只有這樣,才能讓他成長起來,將來面對更復雜的情況、更兇險的境地時,逢凶化吉、化險爲夷。?
現在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查清楚究竟是什麼人想要置寶哥兒於死地!?
她深思了一下,便看着寶哥兒,問道:“你說有人想要對你不利,究竟是誰?”?
寶哥兒愣了一下,看了母親一眼,有些猶豫地說道:“這……額娘,沒有切實的證據,兒子不敢亂說。這次本來是想引蛇出洞的,結果……”?
晴鳶微微一笑,道:“確實,沒有確鑿的證據是不可以亂說的,你的想法很對。不過,就算你不說,我倒是也能猜出幾分來。”?
勾心鬥角、殺人越貨,所爲不過是個“利”字。究竟是誰想要對付他們母子?他們母子究竟在什麼地方、什麼事情上礙了別人的路?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來。?
在這個雍親王府,身爲嫡妻和嫡長子,她和寶哥兒是除了胤禛之外最高貴的兩人,自然,也就招來了許多人的怨恨和嫉妒。然而,不管怎麼怨恨嫉妒都好,終歸不過是爲了爭風吃醋,並沒有到非要致對方於死地的地步。況且他們的身份和地位都是一種有力的震懾和約束,或許有許多人希望他們死,但真正敢於付諸行動的卻沒有幾個。?
有動機、有能力、有膽量對他們動手的人,王府裡一隻手就能數完,不外乎就是兩位側福晉。以及自恃懷孕、生產有功的幾人罷了。那些既不特別受寵,也沒有兒女做後臺的人,即使有膽量也沒那能力動什麼手腳,不想也罷。?
這麼一來。值得懷疑的人就只剩下了李氏、年氏等幾人。而李氏等人雖然資歷較老,陪伴胤禛的時間較長,卻也相對的受晴鳶的影響更大,對她有着根深蒂固的戒備和恐懼,而且這麼多年都這麼過了,沒有理由會突然在這種時候爆發出來,孤注一擲。?
最後的嫌疑只能落在年氏和鈕祜祿氏身上。?
她們都是後來才進的王府。然後在差不多同一時間懷上了胤禛的骨肉。如今兩人臨盆在即,若說她們處於爲子女的未來考量,鋌而走險的話,倒也說得過去。?
其中最有嫌疑的人無疑就是年氏了。鈕祜祿氏畢竟被晴鳶敲打過幾年,對她的恐懼要比年氏多些,況且她的地位不過纔是個格格,即使成功除掉了寶哥兒,她的孩子也未必就能有多大的出息。畢竟胤禛還有安哥兒和智哥兒。再說,誰能保證她就一定能生兒子??
而年氏則不一樣。一來她的身份高貴,僅僅只比晴鳶矮了一頭。若是晴鳶不在,以她的出身,受寵愛程度,都不是李氏可以比擬的,被扶正的可能性極大。況且相對於李氏所生的安哥兒,年氏若是生下兒子,必定更有競爭力,只要寶哥兒和智哥兒沒了,胤禛有很大的可能會讓她的兒子成爲自己的繼承者。?
只是若真是年氏所爲,她究竟是如何肯定自己生的就一定會是兒子??
晴鳶百思不得其解。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胤禛的妾室當中,有除掉他們母子的動機,並且有足夠的能力付諸實踐的,也就只有年氏一個人了!?
晴鳶的神色有些凝重,心頭也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着。?
當真是“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不論是年氏也好、李氏也罷,或是其他的什麼人,她自認從來沒有爲難過她們,也從不想刻意去爭取什麼。這樣的日子平平淡淡過下去就是了,卻沒想到還是有人不死心,總要將他們趕盡殺絕才滿意似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王府世子的位子並不是人人都想要的,至少晴鳶就沒有勢在必得的決心。在她看來,即使不成爲胤禛的繼承人,只要自己有本事,一樣可以過得瀟灑快樂,而且還不必憂心朝堂上的波瀾詭譎,那纔是真正幸福愜意的生活。當然,如果胤禛屬意寶哥兒,要讓他來繼承自己的位子的話,她也並不反對就是了。?
她本是個隨遇而安的性子,也懶得爲了爭風吃醋、爭權奪利把自己變得疲累不堪、心力交瘁,因此大多時候都很是寬容,對人並不苛刻。但她的善意似乎並沒有得到相應的迴應,還是有人將他們母子視爲眼中釘、肉中刺,屢屢招惹,屢屢陷害,這次,更是幾乎得逞!?
只要一想到那個躺在牀上、面無人色、虛弱凋零的孩子,很可能會是寶哥兒或者智哥兒,她的心裡就忍不住一陣揪緊,難以呼吸。?
雖然大聲呵斥寶哥兒不能自私自利,爲了自身犧牲無辜的弟弟,但打從心底來說,她寧願那個虛弱病重的人是安哥兒,也不願看到自己的孩子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她雖然很多事情都看得很開,甚至自己的事情都不大放在心上,但孩子絕對是她唯一的例外,龍的逆鱗一類的存在。針對她的陰謀詭計可以饒恕,針對她的孩子的險惡用心卻絕對不能放過,誰想要對她的孩子不利,她就要讓誰一輩子都不痛快!?
她在心底暗暗起着誓,臉上的表情陰沉得嚇人。?
寶哥兒仍舊跪在地上,膝蓋已經跪得發麻,卻一點也不敢聲張,只偷偷拿眼覷着臉色變幻不定的母親,心裡直髮虛。?
母親說得對,自己終究還是有些驕傲自滿了,自以爲學了父親幾分本事就可以如魚得水、掌控一切。別的不說,單說這樣的母親,自己以前又何曾見過?母親不過是個女流之輩,卻能夠深藏心機,將陰暗面隱藏得如此之深,自己居然從未發覺,相比起來,自己簡直稚嫩得可笑!?
只可憐了安哥兒,本來好好兒的一個人,卻因爲自己的疏失,如今不得不躺在牀上,奄奄一息,一想到這裡,他便不禁再次被愧疚和懊悔淹沒了。?
晴鳶從自己的思緒中醒來,這才發現安哥兒居然還跪在自己面前,不由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趕緊說道:“好了,快起來吧,地上涼,仔細受了寒!”?
寶哥兒這纔敢站起身來,卻因爲跪的時間過長而一個踉蹌,往前撲去。?
晴鳶急忙一把將他接住,然而已經發育的少年的重量卻不是她能夠承受的,立刻又跌坐在炕上,卻仍舊緊緊抱住了寶哥兒,讓他不至於摔倒在地上。?
寶哥兒嚇了一跳,又羞又愧。自己今兒個是怎麼了?總是出錯,讓母親擔心不說,還差點傷了母親!?
他趕緊掙扎着站起身來,仔細查看着母親,眼淚都要流下來了,不住地問道:“額娘,您沒事吧?都是兒子不好,兒子沒用……”?
晴鳶好氣又好笑地制止了他的慌亂,柔聲說道:“額娘沒事,你別緊張。好了,這事兒說清楚了也就罷了,今後你只要吸取教訓就行,不必太過自責了。”?
寶哥兒擦了擦眼睛,鄭重地點頭道:“額娘放心,兒子知道了!兒子以後一定會三思而後行,再不會這麼冒冒失失、狂妄自大了!”?
晴鳶安慰地笑了笑,伸手撫了撫他的額角,說道:“額娘自然是相信你的,寶哥兒是那麼好的孩子,是額孃的驕傲,以前是,以後也一直都會是。”?
聽了這話,寶哥兒只覺得心頭一暖,又是一酸,再也忍不住便撲進晴鳶的懷中,放聲大哭起來。?
晴鳶抱着他,也不說話,讓他好好地哭個痛快。今天也確實難爲了他,不單自信心受挫,還要揹負着良心的譴責,哭出來也是好的,多少能夠令他舒服一些。?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秋玲匆匆走進來,說道:“主子,三少爺醒了。”?
“醒了?!”晴鳶心中頓時一喜,寶哥兒更是停止了哭泣,猛地擡起頭來。?
秋玲點着頭道:“方纔太醫給三少爺開了藥,施了針,這會兒便已經睜開眼睛了。李側福晉正在三少爺牀邊照顧,您是不是也要過去看看?”?
晴鳶點點頭,站起身來道:“那是自然。命令下去,讓廚房準備些容易克化的食物,隨時準備着三少爺的需要。”?
秋玲急忙走上前來服侍,一邊說道:“主子放心,奴婢已經吩咐下去了。”?
晴鳶不禁滿意地笑笑。?
漪歡則忙着給寶哥兒整理儀容,擦乾了臉上的淚珠,又拿水來給他敷眼,以免被人看到他哭過以後桃子似的眼睛。?
晴鳶看了看,說道:“寶哥兒就留在這兒,整理好了之後再過來。我先過去看看,免得太晚了別人說我怠慢。”?
漪歡鄭重地應了一聲,寶哥兒也點了點頭,晴鳶這才轉身走出了房門,走向安哥兒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