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夫婦住在宮中,不是隨便能夠見到的。不過好在晴鳶也不是什麼閒雜人等,因此遞上牌子,在宮門口等了一會兒之後,便被放行了。?
畢竟不是東西六宮,毓慶宮的門禁並不是十分森嚴,等她走到宮門口的時候,早有太子妃身邊的貼身宮女在等着了,引了她進了後殿,她便在西側的暖閣裡見到了正在喝茶的瓜爾佳氏。?
“你怎麼來了?”瓜爾佳氏見到她,立刻從炕上下來,迎上前拉着她的手笑道,“怎麼想起來找我?之前你可是難得見上一面呢,一會兒說身子不好,一會兒又說要去城外的莊子裡有事,怎麼,這會兒終於得空了?”?
聽着瓜爾佳氏半真半假的抱怨,晴鳶笑着說道:“太子妃,您瞧您說的,倒像是我故意找藉口不與你們相見似的。之前我可真的是身子不好,受了寒,怕過給你們,這纔沒去參加聚會。後來說去莊子上也是真的,你就不知道,那兒一堆的腌臢事兒,弄得人心煩意亂。這不,我來還不就是爲了那些麻煩”?
瓜爾佳氏愣了一下,好笑地說道:“你家莊子上的事兒與我有什麼相干?你來找我做什麼?”?
晴鳶被她拉着,並肩在炕上坐下,嘆了口氣道:“人都說當家難,我如今算是體會了你說那莊子劃到我們四貝勒府名下才多久啊?就有人開始佔便宜了,這回我可是真惱了,狠狠地處罰了好幾個”說着,將在莊子裡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一遍,既沒有添油加醋,也沒有輕描淡寫,實事求是的說法,不爲別的,但求心安。?
瓜爾佳氏不是一般人,不能隨意欺騙。若是被她發現自己有半句假話,都會造成難以估量的後果,她不能冒險。?
瓜爾佳氏聽了前面幾句,當即就大致明白都發生了些什麼。太子名下的田莊和產業都是她在管,否則當初也不能照顧自己身邊的人讓他們的親戚擔當了田莊的重任,後來送給幾個弟弟的莊子都是有哪些也是一清二楚的,自然一聽就明白。默默聽完了晴鳶的描述,她的心中頓時敲起了鼓。?
不舒服是肯定的,畢竟那些都算得上是“自己人”,就這麼被罰了任誰也不會不當一回事。但其實她也明白,那些人都是個什麼德行,以前在自己手裡,還要給身邊人幾分面子,可以幫他們兜一把,但現如今莊子已經給出去了,在別人的名下,左右不過幾個奴才罷了,誰又規定一定要給他們面子、包容他們呢?所以說起來,晴鳶的做法一點兒錯都沒有況且她在處罰了他們之後,能夠親自上門來跟自己說明狀況,這已經很夠意思了,即便是她也挑不出一點兒錯來。?
說起來也是那些狗奴才們自己沒有眼色,腦子被豬給踢了。已經在別人手下討飯吃了,還不知收斂,被人抓住懲罰也是活該她跟晴鳶是妯娌,太子跟四貝勒是兄弟,這都是嫡親的關係,難不成還要爲了幾個奴才翻臉麼??
一念及此,她於是笑着說道:“我還以爲多大點兒事兒呢你呀,也是太拘束了既然莊子已經給了你們,就是你們的東西,該怎麼管就怎麼管,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那些不知好歹的奴才罰了也就罰了,照我說,你還算罰得輕的換了是我,直接往死裡打看他們還敢不敢貪墨主子的錢財了”?
看着瓜爾佳氏義憤填膺的樣子,晴鳶鬆了口氣。雖然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但畢竟只有親眼看到了纔算數,這件事算是交待過去了。?
她笑了笑說道:“難得太子妃如此深明大義。我們都是當家的人,也都知道當家的難處,我也知道那些人是太子妃身邊得力的人的家屬,若不是他們鬧得太過分,我也不至於出此下策。原本我一直都覺着有些過意不去,怕您怪罪於我,如今得了您這些話,我也算是放心了”?
瓜爾佳氏似笑非笑地說道:“你可千萬別這麼說他們雖跟我身邊兒的一些人有點兒關係,卻與我無關。他們做了什麼,該賞的賞、該罰的罰,照規矩來就是,沒的讓人以爲他們仗着我的名頭爲非作歹,壞了我和太子爺的名聲”說完,有意無意地掃了旁邊幾個嬤嬤一眼,滿心的不快。?
原本看在她們服侍自己多年的份上,提攜了一下她們的家人,可沒曾想這些人居然如此不頂事,不但沒給自己帶來任何益助,反倒在妯娌面前給自己丟了臉。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她治下無方,或是縱容刁奴呢當下,便對這些個原本還算滿意的奴才有了嫌隙。?
晴鳶微微一笑,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若是讓那些奴才們繼續在瓜爾佳氏面前得勢,即使今日她不曾對自己的做法有什麼意見,可萬一以後被人進幾句讒言的話,難保不會因此而產生什麼不滿。也只有讓那些人失了寵,不能再對她產生什麼影響,才能保證以後自己不被人惦記,與瓜爾佳氏交惡。?
她心中暗自得意,面上卻急忙說道:“太子妃這是說的什麼話?誰不知道您最是賢惠能幹的一個人?太子爺這些年愈發的沉着穩妥,還不是多虧了您在家中操持得當,所以才能一心一意放在正事上,您的治家本領可是我們這些弟媳們學習的榜樣啊這次那些奴才們犯了事,任誰也不會以爲跟您有什麼關係,您又何必想得太多呢?說來倒也是我的不對,不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我錯了,還望太子妃大人大量,千萬別跟我計較”說完很是焦急的樣子,作勢就要站起身來行禮。?
瓜爾佳氏自然不能讓她這麼做了,趕緊拉住了她,笑着說道:“你這小妮子,胡思亂想,確實該罰不過咱們是什麼關係?你知道錯了就好了,以後吸取教訓就是,這次就別再提了”?
晴鳶就坡下驢,感激地笑笑,說道:“弟媳知道了,以後絕不會再犯了。”?
妯娌倆相視而笑,這事兒就此一筆揭過。?
又說了一會子話,晴鳶便起身告辭。瓜爾佳氏本欲留她吃飯,她卻推說田莊的事情還沒處理完,必須回去坐鎮。因此事差點把瓜爾佳氏自己都牽扯進來,便也不好阻攔,只得放了她走人。?
誰知晴鳶還沒走出毓慶宮的大門,就見一個面生的小太監閃到自個兒面前,躬身說道:“啓稟四福晉,太子爺有請。”?
晴鳶頓時覺得頭皮發麻。雖然她與太子說起來也算是親戚,但畢竟一個是叔伯、一個是弟媳,男女有別、尊卑有矩,單獨相見成何體統?她有心拒絕,但太子的命令卻不好違抗,況且此時四周無人,她孤身進宮,秋玲留在外面的馬車上,連個通風報信的人都沒有,就算想要找人來救場都沒可能。她倒是很想推開這小太監拔腿就跑,可如此一來便把太子爺得罪死了,她自己無所謂,就怕給胤禛惹上麻煩,思來想去,竟是毫無辦法,只得隨着那小太監向前走去。?
拐過一個抄手迴廊,只見一片假山青石、樹木成蔭,青綠掩映下,一座八角小亭若隱若現,裡面坐着一個人,雖看不清楚面容,卻也知必是胤礽無疑。見他果然是獨自在此相候,晴鳶不禁心中一緊,差點便不顧三七二十一,轉身就跑。?
然而終究理智佔據了上風,她深深吸了口氣,向着亭子裡走了過去,緩緩步上臺階,在亭外深深一禮,道:“參見太子爺,太子爺吉祥。”?
胤礽看着她緩緩走來,心中是忍不住的得意。他早就看見了她,卻故意坐在此處等候,一動不動,是篤定了她不會也不敢拒絕自己的召喚。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爺,未來的皇帝,不管她是什麼身份,首先都必須是他的臣子,又怎麼敢違抗他的命令呢??
見她如約到來,他很是開心地綻開了笑容,朗聲說道:“既然來了,怎的站在外面?這會兒太陽正大,快進來坐坐。”?
晴鳶實在很不想進去,原先還抱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他不會如此荒唐,如今卻連萬分之一的希望都沒有了,深深嘆了口氣,只得慢如蝸牛地拖着腳向前走去。?
胤礽卻也並不生氣,親身給她倒了一杯茶,放在身邊的位子上,招了招手道:“晴鳶,來,坐這裡喝口茶。”?
晴鳶無奈地看着那距離他不過一臂之遠的座位,孤男寡女的,怎能坐得如此之近?眼睛瞟了他對面的座位一眼,堅定地坐了下去,然後恭敬地說道:“謝太子賜座。”?
胤礽翹起了嘴角,並不以爲忤,反倒頗有興致地看了她一眼。山不來就他,那就他去就山好了,他拿起了茶杯,走到晴鳶身邊放下,然後順勢坐到了她的身邊去。?
晴鳶嚇了一跳,趕緊就想站起來避開。然而不過剛剛有點動作,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用力一拉。?
“啊”的一聲,她非但沒能站起身來,反倒失去了平衡往旁邊倒去,正正撲在了胤礽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