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晴鳶正在指揮着御廚做一些飯後甜點,忽見胤禛匆匆走來,不由奇怪地迎上前去,問道:“爺,怎麼了?您怎麼會到這兒來?”
胤禛看了她一眼,道:“你方纔獻上去的東西,皇阿瑪很是喜歡,讓你前去覲見呢。”
晴鳶倒是並不覺得奇怪,點點頭道:“妾身知道了。”忽又想了想道,“貝勒爺稍等。”
她走到爐竈前,掀開鍋蓋瞧了瞧,拿小勺嚐了嚐味道,滿意地點點頭,對一旁的宮女說道:“盛起來,端上隨我走。”
宮女們不敢怠慢,急忙拿出幾個小碗把鍋裡的東西盛出來,然後放在托盤上,跟在晴鳶身後。
“爺,走吧。”她笑着說。
胤禛挑了挑眉毛,不由問道:“這是什麼?”
晴鳶笑道:“這是綠豆百合粥,飯後的甜點,可以清熱降火、消暑止渴,皇阿瑪他們用完膳後喝的。”
胤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卻一點不含糊她的意思。晴鳶微微笑着,一臉的平靜。
夫妻倆一前一後走到康熙面前,晴鳶跪拜道:“臣媳參見皇阿瑪,皇阿瑪萬福金安。”
康熙此時用膳也差不多了。幾日來終於能夠暢暢快快吃一頓,心情大好,於是和顏悅色地對晴鳶說道:“起來吧。”
“謝皇阿瑪。”晴鳶站起身,垂首站在胤禛身旁,一言不發,堪稱賢良淑德的典範。
康熙笑看着她,道:“晴鳶,你這東西帶得好啊!朕已經許久沒吃過這種味道了,甚是不錯!不過,你卻是從何處得來的這些做法?這可不是北方的食物啊!”
晴鳶先是一愣,不過隨即便釋然了。康熙帝曾數次南巡,曾經在南方吃過類似的東西並不奇怪,而她早在將這些食物呈上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託詞,於是不慌不忙說道:“回皇阿瑪的話。臣媳的孃家家裡有一個南方來的老婆子,做得一手好菜。臣媳幼時頑皮,貪戀口腹之慾,便很是向她請教了不少,原都是自個兒瞎搗鼓好玩兒的,卻不想得到皇阿瑪讚賞,臣媳真是受寵若驚。”
康熙並未起疑。前些年戰亂不休,許多人被迫背井離鄉,南方人在北方出現並不是什麼稀罕事,因此不過隨口一問而已,並不深究。他笑了笑看着晴鳶說道:“不論如何,你這些東西帶得好啊!正好解了朕的燃眉之急,算是一功!李方。”他看向一旁的貼身太監。
“奴才在。”李方急忙站了出來,躬身應話。
“賞四貝勒福晉玉如意一對,黃金百兩。”康熙說道。
“奴才遵旨。”李方恭聲應道,退了出去張羅了。
胤禛和晴鳶對視了一眼,急忙雙雙下跪道:“謝皇阿瑪賞賜!”
這番發展都沒有超出衆人的預料,倒也沒人感覺奇怪,嫉妒是在所難免的,但在場之人可都不是常人,自是將這番小心思小心翼翼收藏起來,不讓人發現。
德妃見事情果如意料中發展,不禁喜笑顏開。又一眼瞟到站在晴鳶身後手捧托盤的宮女們,脫口問道:“晴鳶,你是不是還帶了什麼來?”
晴鳶笑了笑道:“回額孃的話,這是銀耳百合粥,並不是兒媳帶來的,而是用綠豆、百合、糯米現熬的,可以清熱降火、消暑止渴。兒媳想着,方纔那些小菜雖然開胃,但熱氣卻重了些,飯後若是皇阿瑪、額娘和各位娘娘們能夠喝一碗這銀耳百合粥,倒是可以起個調理的功效,所以便自作主張拿來了。”
德妃如今對這個兒媳已經滿意到了頂點,爲人機靈又細心,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全都考慮到了,一點也不枉自己費盡苦心給她和老四創造這個機會,於是笑道:“難得你有這個心,皇上,咱們也別辜負了孩子的一片孝心吧!”
康熙很是欣慰地點點頭,道:“人都說老四媳婦賢惠大度、思慮周全,如今一見,果然如此!很好,很好!”
見康熙很是喜歡晴鳶,宜妃等人就算再不甘心也不得不隨聲附和,一時之間,晴鳶的評價便節節高升,很是露了一回臉。
她自己卻並未露出半點異樣,仍舊是一副謙恭柔順的模樣,低頭道:“皇阿瑪、額娘、各位娘娘謬讚了。臣媳不過是盡了自個兒的本分而已,當不得如此稱讚。”
落落大方、知進退、心思縝密、寵辱不驚,這哪裡是一個十五六的小女孩能夠做到的?這個晴鳶,也不知費揚古家是怎麼教養出來的,實在是令人驚歎啊!
這是在場絕大多數人共同的心聲。
在皇帝面前露了臉,又得了賞賜、討了歡心,晴鳶在這個車隊中的地位陡然間便被拔高了好幾層,待遇也提升了不少,幾乎就要跟宮裡的娘娘們看齊了。她隨身攜帶的東西其實並不多,也就那麼幾樣,但難能可貴的是她卻知道各種不同的做法,每天變着方兒地給康熙等人換着菜色吃,好歹是把這一路給應付了過去。終於,衆人抵達了木蘭圍場。
藍天、白雲、彷彿一望無際的草原,遼闊的風光,令人心曠神怡。久住在北京的圍城中,不論是心還是身都被拘束在那彈丸之地,唯有到了這樣的地方纔能放開心胸,感受那種無拘無束的天地豪情。晴鳶一下車,就被這美麗、豪邁的風光迷住了!
木蘭圍場,康熙帝幾乎每年都會來的地方,提醒着遊牧兒女不要忘記自己的根,挑戰着八旗子弟的英勇威風,更是顯示國力、結盟異族的好時機。當然,這都是在郭佳玉的記憶中,那個時代的人對木蘭秋獮的評價。晴鳶並不在乎這項活動都有些什麼政治意義,只要能夠到這麼寬廣的天地來走一走,於願足矣!
此時的木蘭圍場,並沒有郭佳玉記憶中那宏偉的熱河行宮,想是還沒修起來吧。他們一律都住在簡陋的蒙古包中,當然,這個“簡陋”只是相對而言的。
收拾整理之類的活計自然是不用晴鳶他們親自動手的。在僕從們收拾行裝的時候,晴鳶則帶着秋玲在附近走動——這裡的自由只是相對的,身爲女眷,她們不可能走出太遠。
皇子們都住在一處,只是此時各家福晉們都在忙着指揮自家的下人幹活兒,沒人像晴鳶這般丟開了手讓他們去自行佈置,因此一路走來,都不過打個招呼就罷了,只有她一人孑孑而行。
康熙十幾個兒子,就算刨除了那些年紀小還未大婚的,光是帶了家眷來的就有七八個,整個營地自然是大得沒了邊兒。晴鳶還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走走看看,很是新奇。
轉過一個帳篷,她東張西望,看得太過入神,竟沒留神前方走來的人影。那人也不躲不避,就這麼直直地讓她撞上了,才伸出手將她扶住。
“小心。”溫柔的聲音傳來,帶着隱隱的笑意。
晴鳶撫着被撞疼的額頭,第一反應就是這人難不成是鐵鑄的?爲何撞上去會那般疼痛?
聽見熟悉的聲音,她一愣,擡頭一看,果然是胤禩那張俊俏的面容展露在眼前,帶着溫和的笑容,眼眸深處還有一絲戲謔。
“八爺……”她不禁有些訕訕地叫道。
“四嫂看什麼看得那麼專心呢?”胤禩笑着問道。
晴鳶支支吾吾,難道要告訴他她只是看熱鬧看出了神嗎?
“八爺爲何會在這裡?不是應該在皇上那兒嗎?”她急忙岔開了話題問道。
胤禩悶笑了一下,說道:“皇阿瑪的話說完了,就讓我們出來了。”
原來如此!晴鳶點了點頭,四處尋找着胤禛的身影。既然胤禩已經出來了,他也應該會回來纔對啊!
胤禩看着她的舉動,又如何猜不到她心中所想?頓時一股莫名的醋意升起,忍不住說道:“別看了,四哥和太子爺都被皇阿瑪留下了,暫時還回不來。”
晴鳶愣了一下,看了看他,尷尬地笑了笑,說道:“多謝八爺告知。若沒別的事兒,晴鳶就不妨礙八爺做事了。”說完,錯身便想走開。
胤禩心頭一陣氣悶,不假思索拉住了她,悶聲道:“你就這麼急切地想要離開我?”
晴鳶愕然,看向他道:“八爺這是什麼話?我沒那個意思。”只是他與她不同,她只是個富貴閒人,他卻有自己的差事要做不是嗎?
胤禩臉色稍霽,說道:“既然如此,那就陪我走走吧。”
晴鳶心中一沉,若要人陪,不去找他的琪歆,找她幹嘛?
張口剛想拒絕,沒想到一向好說話的胤禩卻拉了她的手就走,一點都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她的心猛地一跳,急忙使勁抽手,低聲叫道:“八爺,我自己走就好了,你別拉着!”若是被人看見,她就是跳進黃河也說不清了!
胤禩回頭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翹了翹嘴角,輕輕放開了她的手。
話已出口,自然無法收回,晴鳶只得跟在他的身後,緩緩向着一處高地走去。一邊走着,她卻一邊心中打鼓——原以爲那天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難道他還是想不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