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一團篝火熔化了一處夜色。
艾夙坐在樹幹上,雙手環在胸前,半暝着雙目,視線落在樹下的篝火處,眼神忽明忽暗。
艾若雪時不時地往火堆裡添着柴,許久的寂靜之後,艾若雪開口問女人:“一年前,汝是如何被擄去的?”
女人搓了搓手,面色有幾分蒼白,半晌纔開口道:“一年前……在奴家出嫁的日子,那廝……劫了花轎……”
火光映在艾若雪的白色面紗上,她的神色淡然、波瀾不驚,只是淡淡的說道:“如今夫家汝怕是投不了了,明日吾等送汝回孃家吧。”
女人點了點頭,嚶嚶的哭了。
艾若雪擡頭看了艾夙一眼,又問女人:“一年來,那人待汝如何?”
女人一愣,神色有些複雜,悶聲說道:“倒是沒什麼不好,可是,奴家一個良家女子就這樣被一個土匪給糟蹋了,奴家……”
此後無話,女人的委屈和着淚水流下,斷斷續續的哭聲最後也歸於了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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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子時。
“擒賊啊!賊人休走!”皇城內人聲喧嚷,御林軍往來頻繁,四處燈火明明。
一個黑影在黑夜裡穿梭,於宮殿頂上如履平地,見了這陣勢不懼反笑,其聲極盡張狂:“哈哈,中願皇宮不果如此!”
聞聲,衆人方知是一個女子,聽其口音竟還是個外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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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艾若雪打發艾夙將女人送回,特別囑咐過他勿作停留。
艾若雪則提着土匪頭的首級到縣衙交了差,領了賞金。
賞金獵人,艾若雪和艾夙目前的身份。他們行事一向低調隨性,任務接手不頻繁,卻從未失過手。
艾若雪欲離開,卻被人請到了縣衙之後的庭院。
身着一身青色官服的縣令白鶴鳴正於庭院之中品茶。這位縣令生得玉樹臨風、一表人才,品茗間姿態優雅、氣度不凡,五官無論分開看還是合在一起都是無可挑剔,端的是世間少有的一位美男子。
見艾若雪前來,縣令白鶴鳴欣然起身,邀請她落座。
艾若雪大方落座,毫無作態。做賞金獵人這幾年,四處奔波,一向完成任務便是兩清,來此半年,她難道與此處的縣令有些交情,艾若雪也是賣他些面子的。
縣令白鶴鳴爲她斟了一杯茶,艾若雪禮貌性的道了聲謝。
“此次辛苦艾女俠了。”白鶴鳴端着一張一如平常的如沐春風的笑臉,說道。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艾若雪說道,“大人這句話令在下有些惶恐,在下可不是吃朝廷糧、爲朝廷辦事的。”
白鶴鳴習以爲常的笑了笑,說道:“喝口這茶吧,嚐嚐本官煮的如何,這次莫要再徒留人去茶涼了。”
艾若雪撫了撫面紗,這時,一個聲音突然插入:“艾某便替孃親多謝縣令大人了。”
話落,艾夙從牆頭落下,帶過來一陣風,他端起艾若雪面前的茶杯便啜飲了一口,飲罷不忘讚了一句。
艾若雪只是淡淡地看了艾夙一眼,無話。這聲“孃親”還是這面紗換來的呢,回想兩年前……
洛陽欒川縣。
夜無月,天星稀,風瑟瑟,空氣中浮動着肅殺的因子,樹葉颯颯作響,渲染了一場腥風血雨。
林中正醞釀着一場生與死,刀劍相磨的聲音攪亂了這個夜,肉廝磨、血拋灑,混合在夜色裡,一青一玄,兩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正與一羣黑衣蒙面人掙扎在生死的邊緣線。
老實說,那兩個青年已漸落下風,縱然他們的實力本在那羣黑衣蒙面人之上,但是敵衆我寡,況且黑衣蒙面人們皆是訓練有素、配合得當,倘再無有力的援手,這兩個青年今夜便將喪命於此。
而這一切也落在了艾若雪的眼裡,此刻,她護着艾夙小心翼翼地隱藏在林中的隱蔽處。
她並不打算出手卷入這場江湖恩怨之中,她更不希望艾夙的人生軌跡因爲她今夜的錯誤選擇而改變,那兩個青年的生死本就與她無關,她只在乎艾夙的安危。然而,有些事情並不能憑主觀決定,往往身不由己,更何況命運齒輪早已轉動。
艾夙偎在艾若雪的懷裡,並沒有被剝奪觀戰的權利,他目不轉睛的看着激戰的場面,目光閃爍着、呼吸急促着,似乎有些隱隱的興奮。
艾若雪感覺得他的不尋常,微皺眉。她本以爲艾夙應該經得起這樣的場面,是的,他確實沒有辜負她的期望;可是,她不喜歡他的那股興奮,好似蟄伏在血液裡的好戰因子被喚醒了一般,她可不希望如此,她只是想鍛鍊一下艾夙的心性。
於是,艾若雪把艾夙的身體扣緊,伸出左手覆上了他的眼睛。
他們或可以置身事外,不幸的是,一條毒蛇正潛伏在他們隱藏的樹上,被這肅殺的氣息引誘出來作祟。
艾若雪天生訓練出來的警惕察覺到了這條蓄勢待發的毒蛇,只是遲了一瞬間,她被那可惡的小傢伙襲擊了左手,因爲恰好她用左手擋住它弾伸過來的三角小頭,固然,它也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下一刻它就在紅光中身首異處。
這紅光已有五年沒有現世了,它的女主人一直小心翼翼的隱藏着它,若非女主人還沒有及時尋找到替代它的趁手武器,也許是暫無用武力解決問題的意願,不知它又要在歲月裡埋沒多久。
艾夙就恰巧目睹了那條毒蛇作惡的經過和下場,他及時剋制住自己沒有完全驚叫出來,手緊緊地捂在嘴上,但是這裡的動靜已經引起那爭鬥中的人們的注意。
艾若雪迅速封住手上的穴道,不讓毒素蔓延,她必須立刻帶艾夙離開,但是,他們恐怕沒那麼容易脫身了,因爲有兩個黑衣蒙面人已經纏了上來,她不得不運功迎上,及時這對中了毒的她是不利的,也沒有退路了,她只有儘快結束戰鬥以保艾夙周全,在不清楚自己所中之毒的毒性的情況下,最好的辦法就是聯合那個青年之力合誅黑衣蒙面人。
很快的下了決定,艾若雪決定先利用自己的優勢——一個看似弱質女流的女子和一個無甚反抗能力的孩子。這並不是說會令那兩個黑衣蒙面人心軟,他們一看便知都是殺手身份,皆是殺人不眨眼,人命與他們而言是草芥、是螻蟻,艾若雪所擁有的優勢就是讓他們放鬆警惕,以爲殺死他們只是拂去衣服上的灰塵一般輕而易舉——就是這樣,出其不意抓住他們疏忽的一瞬間。
艾若雪小心的納好袖中的短刃“血夕”,不露出絲毫端倪,就如設想的一般,她出其不意的一擊殞一命;但是,殺手畢竟是經過殘酷的訓練和無數的任務才活到今天的,那不詳的紅光頃刻間殞一命便立即引起了另一個的警覺。
“嘶——”長劍與短刃相磨擦出了耀眼的火光,尖銳的聲音刺激了人的神經之後,兩劍迅速分開,長劍回撤又刺進,短刃的主人攜着艾夙旋身避開,短刃一甩,誰也沒料到那原是一把長劍,在它所及的範圍內紅光一閃驚心動魄,一顆頭顱便滾在了地上。
電光火石間竟接連殞兩命,實際上,艾若雪僅出了三招。
迅速地,艾若雪丟下這個小戰場投入到新的大戰場,滿天紅光血影之中,反應稍慢半拍的殺手註定過早喪命。江湖有言:血夕一出,劍影驚鵠。妖如罌粟,喋血方休!
一青一玄兩個青年武功本不弱,又得艾若雪的幫助,這場戰鬥終於以殺手們的覆沒而終結。
玄衣青年爲保護青衣青年,早已創傷累累,一解困,他便如釋重負的單膝跪在地上,以劍支撐着疲戰的身體才使他沒有倒下去。
滿臉血污、一身落魄的青衣青年沒有垮下,相反,他的目光炯炯,他走向艾若雪,未及開口,艾若雪便仰面倒了下去,恰巧落入青衣青年的懷中,長劍“咣噹”一聲脫手落地,她似乎因急功近利而在戰鬥中不顧一切,只想速戰速決,運功過度把毒逼得有些緊。
艾夙心急如焚的跑到艾若雪的身邊,看着她。
青衣青年很鎮定,問道:“她怎麼了?”
艾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被蛇咬了。”
青衣青年看了艾夙一眼,搭上艾若雪的脈,又垂眸查看艾若雪左手的傷口,因練功增強了五識,他看得出來那傷口已經發黑,便托起她的手爲她吸毒,復又側首吐出黑血,如此兩番,吐出的血已呈紅色,青年又給艾若雪服下了隨身攜帶的解毒用的丹丸。
青衣青年說道:“無甚大礙,金花蛇的蛇毒並不是什麼霸道的蛇毒,只是這位姑娘動了真氣催動了蛇毒,況且她的身上也有幾處小擦傷,不如便隨在下回去暫作調養。”
艾夙看他時神色冷清,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對青年的話不置可否,對他不甚友好;可他看艾若雪時卻是緊鎖眉頭,極爲擔憂。
青衣青年不作在意,打橫抱起艾若雪輕盈的身體,走了出去,艾夙一聲不吭地跟上,玄衣青年也隨即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