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晴暖永遠記得那一日,記得那一日的律鄍。
他化身索命閻羅,又如虎入狼羣,一隻緊緊攬她,一手執秉長劍,衝進百餘人的包圍中。其間的每一步,她永不想融入記憶。但,她只記得那張冷峻如雕的側臉,以及腰間絕不放手的力度。
那一日,他英雄蓋世。
那一時,他威若天神。
爲那一日,她永遠不恨。
“王爺!”半山腰的開闊地帶,衛隨帶着府中侍衛迎上一身血污的東則王,駭得心膽俱裂,“您……”
律鄍眉如立鋒:“本王沒事,素問在哪裡?”
“素問?”衛隨回頭,“應該是在後面,她也知道王爺和公主出事了,正在向此趕來。”
“速去接她過來!”
“是!”衛隨飛身而去,不一時便挾了素問過來。
後者一見半身血色的主子,當下就大哭:“公主,奴婢這就爲您醫治……”
冉晴暖抓着她,定定搖頭:“沒有疼痛,沒有傷到。”
“她應該受驚了,你扶她回去仔細檢查一番。”律鄍道。
冉晴暖知道自己的確是在害怕,血腥與屍體,仇殺與暴戾,絕對不是她喜聞樂見的東西,但她更怕得是……
心的淪陷。
自幼,她最引以爲傲的,最篤信無疑的,是對自己那顆心的把握。當年,成爲公主陪讀,父親對她說“皇家人絕非良人,吾兒切勿動念”,是而,在宮中數載,從金釵之年長到碧玉年華,她都使自己心靜如水,未思未妄。
但在方纔,那樣的驚魂動魄,那樣的惶怖戰慄之間,那隻手臂帶她遠離死亡,那隻手臂的主人令她免於凌辱……她想,縱然是一時的錯覺,也已心動。
無關救命之恩,而是爲那一身英雄氣概。
“公主,奴婢爲您換身衣裳罷?”車中,素問檢視過後,拿出一套乾淨衣裙。
她搖首:“先回府,我要沐浴更衣。”
“奴婢這裡有定驚安神的藥,先喂您吃一粒罷?”
她仍是搖首:“回去後沐浴更衣,再給我可以睡到明日太陽升起的藥。”
“不等王爺了麼?”
“不,不等,吩咐他們快點趕車。”
高行早到一步,吩咐丫鬟爲主子準備湯浴。馬車從側門直接駛進府中,直達明秀苑門前。冉晴暖才進內室,即卸下血衣,置身黃楊木桶內,沉浸於散發着花草芬芳的熱水中,安撫驚怦不已的心臆,回思不久前的血色夢魘。
素問端藥進來:“公主,奴婢爲您煎了一服安神藥,但空腹用總是不好……”
她從水內仰顏,道:“此刻,縱使吃得下也會吐出來。”
“可是……”
“給我。”她伸手索來藥碗,不顧尚微燙口舌的溫度,將一碗藥飲盡。
一刻鐘後,東則王趕回王府,來到明秀苑。
“公主吃過藥,已經睡下了。”素問道。
律鄍注視着睡榻上氣息已沉的女子,問:“她還好麼?”
素問嘆一口氣:“身上沒受傷,但受驚匪淺,恐怕要好好將養一陣子才行。”
“好好伺候王妃,缺少什麼只管向賀蘭取用。”
王妃?素問愣愣點頭。
律鄍旋身離場。
“王爺。”衛隨站在明秀苑外,迎上,“那邊已經打掃乾淨,有兩個還活着。”
“治好他們,然後……”他眸色沉沉,“嚴刑拷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