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密林,不見天日。只見一位白衣女子穿梭其中,如無頭蒼蠅般四處亂撞,可是繞來繞去,最終仍是會回到一棵古松下。
花容泠焰長吸一口氣,雙手叉腰,一副與這密林槓上了的樣子。但是這氣勢僅持續了很短一會兒,接着便見她泄氣的垮下了臉。
“好吧,我確實被你困住了,你贏了!”花容泠焰無奈的在古樹凸起於地面上的大樹根上坐下,演獨角戲一般的自言自語。
現在看來,她是真的高估了自己與風掣之間的感應,現在別說是找到風掣了,她就連回去的路也找不到了。雖說她向來就不是個願意坐以待斃的人,可這已經嘗試了九次了,仍是像遇到鬼打牆一般繞回這個地方。鐵一般的事實擺在眼前,她是真的迷路了。天啦,難道她要被困死在這個鬼地方嗎?
“不能啊,我可是新世紀的美學家,好歹也算個知識分子,怎麼能坐在這裡等死呢?”花容泠焰突然暴跳起來,也不再費心費力的研究該走哪條路了,悶着腦袋就直往一個方向鑽,大有破釜沉舟的壯烈氣勢。
只可惜,破釜沉舟不僅只有絕處逢生這麼一種結果,還有可能導致一錯再錯覆水難收。而現在再看花容泠焰,她是很明顯處於第二種狀態了。
暮光消散,夜色漸濃。花容泠焰瑟縮在灌木叢背後,像鴕鳥一樣將頭狠狠的埋在雙臂間,彷彿這樣就能抵禦一切的傷害和恐懼。
她好怕,好怕。怕一個人,怕周圍除了蟲鳴之外的寂靜,更怕隱在黑暗後面的一切未知。冷風襲來,鑽過單薄的衣衫直入骨髓,花容泠焰緊緊抱着自己,神智已不太清晰,甚至連眼淚滑落也不自知。
“邶風,你在哪裡,我好怕……焰兒好怕……”花容泠焰夢囈般的呢喃。而在這個時候,她心裡想的,終究還是那個人,那個誰都無法代替的人。
營地這邊,軒轅熾烈召集了所有的侍衛,以營地爲圓心向四周無限擴散,進行着地毯式的搜索。而都尉孟誠則帶着豆豆駕着一匹快馬奔向戍北大營尋求支援。
“花容小姐——”
“焰兒——花容泠焰——”
此起彼伏的呼喚聲響徹山林,驚飛了一大羣棲息的鳥兒。軒轅熾烈舉着火把嘶啞的喊着,不知疲倦,甚至連樹枝劃破臉頰也不覺得痛。
這個時候,還有什麼能比失去她更痛?軒轅熾烈懊惱的想着。我不逼你了,也不再讓你爲難。朋友也好,跟班也罷,只要你好好的,不要出事,可不可以?
“花容泠焰——”軒轅熾烈歇斯底里的大喊一聲,彷彿連天上的星辰都震動了。笨女人,你到底在哪裡?
“嗯……”花容泠焰突然驚醒,淚痕已經冷卻了,眼睛也適應了黑暗。
誰在叫我?花容泠焰側耳傾聽,卻沒能聽到半點聲音。幻覺吧,她安慰自己,卻在左顧右盼時看到了一個人影。是人影吧?她縮了縮身子,不敢確定。
由於林裡樹木叢生,
茂盛的枝葉遮天蔽日,所以月光根本透不過來,她也就不能看得清晰。只是,這樣的荒郊野外,她又是孤身一人,在這種情形下遇到人,還不知道是好是壞呢!所以花容泠焰再次往灌木叢中縮了一點,目不轉睛的盯着那個影子,同時確保自己不會被發現。
只見那個影子越來越近,皮靴踏草的的聲音也跟着傳了過來,而在此時,連蟲子也都不叫了。花容泠焰現在已經確定,那就是一個人了。只是,什麼人大晚上的跑到這裡來啊?
正當花容泠焰疑惑之際,那人一個踉蹌跪倒在地,最後又憑着手中的長劍勉強站立起來,繼續挪動着步伐。一開始還不知道他爲什麼走得那麼慢,現在看來應是受了很重的傷。
一個男人,而且是拿劍,受傷的男人。花容泠焰一開始還熱血沸騰想當一次好人,可見此情形,她終究還是愣在了原地,沒敢做出動作。
雖然那男人走得很慢,但還是在走,一直沒有停止。花容泠焰本打算等他慢慢離開就算了,可接下來的一幕讓她再也不能安穩的躲在灌木叢中了。
正當那男人走到離她僅數米之遙的地方時,男人背後突然響起了馬蹄聲,一匹神駿的白馬很快出現了花容泠焰的視野裡。藉着微弱的光線,花容泠焰能看到馬兒白色的身體上沾着污穢點點,呈現出比夜還深沉的黑色。直覺告訴她,那不是污跡,是血。
如此詭異的情況,花容泠焰再也不敢有什麼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之類的想法了。那是佛家的話,要救就讓佛家的人來救吧。花容泠焰正想着,那男人已經爬上了白馬,並且輕輕的拍着馬兒的脖子,彷彿是在安撫它的情緒,像極了當初她見木揚邶風安撫滌落的樣子。
而就在此時,又有一陣馬蹄聲在遠處響起,白馬蹺起前蹄一聲嘶鳴,彷彿極恐懼的樣子。而就是這一聲嘶叫,讓花容泠焰突然就從灌木叢中站了起來。
在眼睛發揮不了作用的時候,耳朵往往會成爲另一雙接收外界信息的眼睛。而且這個時候,聽覺也會比平時強上數倍。這是二哥閒聊他帶兵時所說過的話,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應驗了。
“風掣!”花容泠焰肯定的叫道,而那白馬聽到她的聲音,竟直直朝這邊來了。是風掣,即使它渾身污跡,但那走路的神態,不可一世的傲氣,除了風掣,沒有別的馬兒能具有那種神韻。
“風……唔……”
“閉嘴。”花容泠焰正想上去與風掣親熱一番,沒想到卻被從馬背上翻身下來的男人給捂住了嘴。
“後面有……”那男人壓低了聲音在花容泠焰耳邊叮囑道,卻沒料到會在下一刻會被她反抱住。
是他,從他能駕馭風掣和安撫風掣的動作來看,她就應該能猜到是他。可是,她卻在他開口後纔敢確定,因爲,她不容許自己認錯。
“你……”怎麼會在這裡?木揚邶風剛開口,便被花容泠焰打斷了。
“我終於找到你了!”她噙着
淚徑自說着,嘴角卻揚起了笑容。這個懷抱,這種氣息,甚至是他的呼吸,她都銘記於心,刻在骨髓,永世不忘。即使是在如此境況,她要的,也不過是有他在身邊而已。我們的愛情,即使你已經盡數忘記,沒關係,我還記得起,只要你還在。
“……”此時此刻,木揚邶風已完全淪陷在了她的話裡。她來這裡,是爲了尋找他嗎?孤身一人,黑夜荒野,她該是經受了怎樣的煎熬和恐懼?想到這裡,木揚邶風情不自禁的也擁緊了懷中的人兒,並且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吻,淺淺的,卻在兩人心中都掀起了驚濤駭浪。
若不是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近,木揚邶風真想就這樣一直下去,即使永遠置身黑夜永別光明也沒關係。
“來。”木揚邶風將花容泠焰扶上馬,自己再翻身上去。輕夾馬腹,風掣便如離弦之箭竄了出去,可看得出來,風掣的速度已經明顯變慢了。
“風掣受傷了?”花容泠焰問道,木揚邶風只是悶哼一聲表示迴應,並未回答。花容泠焰這才反應過來,他也受傷了,而且應該傷的很重,所以纔會極力隱忍連話都說不出來。
“後面是什麼人?爲什麼會受傷?你們遇到什麼了?”也不知是從哪兒看來的,說對待受重傷的人要和他聊天,不讓他昏迷。所以花容泠焰便連珠炮似的發問,而且這些也都是她想知道的。
“聖焱殺手。”木揚邶風一邊駕馬一邊簡潔的回答。後面是聖焱殺手,遇上了他們,交上手受了傷,這應該很清楚了吧。果然,花容泠焰瞭然的點頭。她又不笨,當然聽得懂。
“我們跑得過他們嗎?”花容泠焰將頭埋在木揚邶風的懷裡,根本不敢往後看。透過呼嘯的風聲,她已經能很清晰的聽見馬蹄聲就在他們身後不遠處了。
“你怕嗎?”木揚邶風避而不答轉言其他。
“怕?”花容泠焰突然笑了,這倒弄得木揚邶風一頭霧水。我怕的,是你不在。花容泠焰想着,卻沒說出來,只是很堅定的搖了搖頭。
是啊,她都敢一個人跑出來找他了,還有什麼可怕的?木揚邶風釋然的笑了。他真擔心她會害怕呢,若是連她都不相信他,他就真的沒動力了。
“我一定會帶你回去的!”木揚邶風堅定地說道,花容泠焰卻笑笑,彷彿能不能回去對於她來說並沒有那麼重要。對於她來說,不管是在邛州、軒轅國,還是他們即將去到的琉焱部落,她都不在乎。只要那裡有他,她便安心。
一路上,木揚邶風一直都讓花容泠焰緊貼着他的胸膛,這樣一來,花容泠焰便不覺得那麼冷了。鼻息間盈滿他的氣息,身體周圍也滿是他的溫度,想到這裡,花容泠焰臉上竟泛起了少女情竇初開時嬌羞的潮紅。只不過在夜色的掩蓋下,木揚邶風絲毫沒有察覺。
前面是無盡的黑暗,後面是喪失人性殘忍暴戾的殺手,可是在馬上的兩人,卻完全沉浸在對方給自己的滿足裡。生相依,死又有何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