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投降吧,我會將你家人救出來。”林天王大笑一聲,往前走了一步。高公遠雙拳緊握,汗水滴落,他顫聲道:“林爺,你再往前一步,我的人立馬點火。”
林天王:“怎麼,你不信老子能將你家人救出來?”
高公遠苦笑一聲:“林爺是一言九鼎的豪傑,江湖中都傳得千金,不如得林爺一諾,只是我等幫中高層的家眷,都在應天府外,魏國公的一座山莊內。那裡高手不少,而且我們幫主眼下已經去了那裡,我這船若是被林爺繳獲,消息走漏出去,我們的家人豈有幸理。”
林天王獰笑一聲:“你要是不降我,害我失了這一船貨物,我就上岸找機會殺你全家來陪你。”
高公遠澀聲道:“林爺,你是天下豪傑,何必逼迫太甚。”
“你既然知道老子出了名的言而有信,你不降,說殺你全家就殺你全家,別以爲魏國公手底下那些雜碎能護住你家人。老子在應天府也有人接應。”林天王說話間,口吐雷音。
高公遠凝聚的氣血不由一散,他想再度凝聚,抵抗一下,最終怎麼都沒將體內的氣血凝聚起來。
只能眼睜睜看著林天王移形換影般進了船艙,將他那親信在瞬息間制住。
高公遠旋即渾身癱軟,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林天王點了點貨物,尋到他剛纔鼻子裡聞到的一絲異香的源頭,乃是一個緊密包裹的玉盒,他小心翼翼打開盒子,登時滿艙的異香,他連忙重新包裹,忍不住大笑起來,“你爺爺的,老子就說今天出門有好事,沒想到是這麼大的好事。”
他是武道強者,如何不知四曲靈參的珍貴。
這一份靈參,若是找人煉成靈丹妙藥,對於習武之人,價值難以想象。
哪怕他這種靈肉合一的練髒高手,服用之後,都決計大有裨益。
將寶物揣進懷裡,林天王走出船艙,踢了高公遠一腳,不耐煩道:“哭什麼哭,老子說話算話,一定會救你家人出來。讓你手下都投降,不願降的,殺了扔海里餵魚,願意投降的,都給我卸下關節捆上,丟進底艙。”
高公遠聽林天王仍然願意救出他的家人,不由大喜,磕頭道:“多謝林爺。”
“瞧你這慫包樣,趕緊去。”林天王罵罵咧咧。
高公遠卻甘之如飴,照著林天王的吩咐,收拾殘局。
他搞定諸事之後,說道:“林爺,現在怎麼辦?”
林天王:“把船開進大江,老子直接帶你去應天府,找我兄弟,救你的家人。”
“這?”
林天王冷笑一聲,“你以爲我不知道,你這船有通行文書,能直接過南直隸各地水路的關防。趁現在,搞快點,若是路上遇到你們幫的人,便直接以擒獲我手下人的名義,找理由糊弄他們,我相信你作爲巨鯨幫的副幫主,搞定這點小事不難吧。若是風聲走漏出去,害了你家人,那就怪不得我。”
高公遠:“屬下明白。”
他心中計較,林天王的計劃,確實有不小的成功機會。
至於能不能成功,就看路上,他能不能糊弄住那些人,而且還得賭一下運氣。
不賭,什麼機會都沒有。
若是賭了,反而還有希望。
高公遠沒得選。
他現在只希望,林天王在應天府那位強援,如傳言中那般給力。
林天王自然是想徹底收服高公遠的。
這傢伙能坐上巨鯨幫副幫主的位置,靠的不是能打,而是這老小子天生適合吃海上這碗飯,不但海事經驗豐富老道,熟稔各種海上事務,而且還是活的海圖。
林天王想要在海上進一步擴張勢力,那就必須得有高公遠這類專業的人才。
這也是他對巨鯨幫反攻的開始。
巨鯨幫、海沙幫基本將林天王的觸手堵住了,如果不衝破這兩個東海上的老牌海幫的圍堵,林天王便如被一把剪刀夾住,根本施展不開,自身的勢力還會被蠶食殆盡。
接下來,林天王得高公遠相助,大搖大擺地開著巨鯨幫的船,從海口入大江,走水路往應天府而去。
一路上還知曉了巨鯨幫和官面人物的關節,以及他們自己幫派的許多暗語。
這些都是極爲寶貴的資料,林天王吩咐了自家的狗頭軍師暗自記下。
“公明啊,你但凡來海上和哥哥我聯手,咱們一統東海,可以說指日可待。”林天王暗自心想。
不過,徐公明在岸上勢力也大,乃是他堅強的後盾,真來海上,他又捨不得。
主要是,他不得不承認,徐青這小子,越來越厲害,他感覺真到了海上,自己壓不住對方。
“年輕就是好,讓人害怕啊。”
“我這是老了嗎?”
林天王很是不高興地搖搖頭。
林天王一路暢通,眼見快到應天府,在水路上,忽然有一艘不速之客的貨船過來,還打著暗語。
高公遠苦笑道:“林爺,這船避不開,他們是聞香教的高層,和我們幫主關係密切。”
“聞香教,他們不是消失許久了?”
“嗯,近幾年聞香教死灰復燃,而且得到了羅教和我們幫主的支持,一直都在隱秘地發展壯大。他們怕是從先前轉運的商船那裡得到了四曲靈參的消息,想要過來分一杯羹。”高公遠猜測道。
林天王蹙眉,“沒辦法將他們打發走?”
高公遠:“我想想辦法?”
林天王道:“你先打暗語交涉一番,看看他們是什麼情況?”
高公遠領命。
林天王這些日子已經學會了巨鯨幫的暗語,倒是不怕高公遠耍花招,他就在旁邊看著,很快就明白,那船上的人,根本不想放棄,非要上船見到他們想要的“寶物”,還說巨鯨幫幫主早已許可他們,優先挑選巨鯨幫的貨物。
林天王很快又吃了一驚,這些人居然膽大包天,要強行靠攏,上他們的船。
林天王想要阻止,忽地念頭一動,對高公遠低聲道:“讓他們派幾個頭人過來。”
高公遠自然沒有拒絕,一番招呼之後,那邊的人商議一番,帶了十幾名大漢上來。
爲首的是一老一少。
年少的是一名豔麗非常的尼姑,看起來剛二十出頭的樣子。
林天王何等眼力,看出對方是個老妖婆,使了邪法,才讓外表看起來青春年少。
旁邊的一個老者亦非泛泛之輩。
這聞香教,確實有點東西。
另外十幾個大漢,也是江湖好手。
“貧尼雲玉真,見過高副幫主。”豔尼先向高公遠見禮,然後目光落在林天王身上,合十道:“不知這位英雄如何稱呼?”
高公遠連忙道:“這是魏國公府家的林供奉。”
雲玉真著不由驚訝,隨即更加謙和道:“見過林先生。”
林天王心想,“林先生,這稱呼倒是新鮮。”
他儘量少說話,僅是頷首,又顯示出魏國公府供奉該有的倨傲。
雲玉真清楚,魏國公府的供奉,至少是練髒級別的高手,不可小覷。難怪她剛纔第一時間瞧不出林天王的深淺。
練髒高手,收斂氣血,本身就難以被道術高手看穿。
她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
畢竟面對武道強者,遠離對方,可以說是道術高手的本能。
高公遠在旁開口:“雲長老到底看上了本船的哪一件寶物。”
雲玉真不由尷尬地指向林天王。
高公遠免不得神情古怪。
林天王一怔,難道這老妖婆看上了他清白的童男子身?
可憐林天王,爲了武道,這輩子還是童男子。
畢竟他師父說過,童子身練武的好處,那是說不盡的。
林天王自然相信師父說的話。
而且理論上來說,純陽童子身,確實好處多多。
林天王咳嗽一聲:“我練的童子功。”
雲玉真尷尬一笑,說道:“我意思是林先生身上的黑狐皮,能否割愛。”
“啊。”
林天王沒想到對方居然是衝著自己身上的黑狐皮來的,不免想到,聽說聞香教崇拜妖狐,他早該想到這一層的。
只是過於著緊四曲靈參的事,加上高公遠錯誤推測,一開始生出誤會,後來又見這老尼姑妖法厲害,以爲對方連人和四曲靈參全都看上,想要採陽補陰。如此說來,對方怕是還不知道四曲靈參的事。
這黑狐皮雖然是一件寶物,不過對林天王而言,意義不大。
他主要是沒把握,將對方全部留在這。
林天王不欲節外生枝,思索一番之後,說道:“雲長老打算拿什麼交換?”
雲玉真解下佩戴的一枚龍形玉玨,說道:“此物是萬年寒玉製作,有寧心定神的效果。無論是武道修煉,還是神魂修煉,將此物佩戴上,都頗有裨益。不過林先生,已經是練髒的大高手,此物作用相對來說,弱了不少。但若是有晚輩的話,此物對其修煉,絕對意義重大。”
林天王也是識貨的,明白這寒玉玨,確實是對練髒以下或者顯形以下的修煉者大有裨益。
“正好徐公明大婚,我還沒想好送什麼禮物,不如就這玩意吧。”林天王爲了不節外生枝,點頭應允。
雲玉真大喜,說道:“多謝林先生。”
她得到黑狐皮,視若珍寶。對林天王再三道謝。
林天王勉強迴應。
最後雲玉真興高采烈地離開。
她也沒想到,如此輕易就交換到了本教聖靈的毛皮。
她回到船上,吩咐手下重新起航,往應天府去。
林天王他們見雲玉真等人和他們同路,於是暫時停泊,等聞香教的人去遠之後,才繼續前行。
…
…
聞香教的船上。
雲玉真在船上輕柔地撫摸黑狐皮,還將臉貼上去,深深吸一口氣。
旁邊的老者道:“奇了怪,高公遠是巨鯨幫的副幫主,怎麼在姓林的面前,如此低聲下氣。”
“有什麼奇怪的,人家是魏國公府的供奉,地位自然很高。巨鯨幫說到底,也是要仰仗魏國公府的支持才能縱橫東海。”
老者搖頭:“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他沉思片刻,說道:“你瞧,他們看我們往應天府走,便即不動了,等我們先遠去,肯定心裡有鬼。”
“厲長老,你太多心了。寶月王說了,應天府的水很深,讓我們行事多加小心,少惹是非。”
寶月王就是羅教教主的分神蓑衣人。
厲長老點頭:“這次寶月王居然在應天府連遇強敵,簡直教人意外。”
“那真罡門主和紅月禪師的傳人一戰,破而後立,有所精進不奇怪。沒想到那徐公明,竟然這般厲害,直接用全真道的先天指傷到了寶月王。”
“全真道昔年號稱天下玄門正宗,確實有門道。咱們進了應天府,需要更加小心行事。”
“哎,寶月王請我們向那徐公明帶話,這事我還不知道怎麼辦。”雲玉真有些惆悵。
她知道對方厲害,而且背後還有朝廷中樞的大人物撐腰,自己作爲聞香教的長老,過去帶話,豈不是羊入虎口。
但是,對方身爲“光烈皇帝”的後人,與聞香教天然淵源很深,若是能借機,使其認祖歸宗,對本教而言,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原來江寧徐氏是兩百年前,聞香教教主李無爲的後人。
那位李教主,在起義之後,自稱“光烈”皇帝,一度聲勢浩大,只是最終不敵大虞太祖。
其後人在其身死道消之後,隱姓埋名,到了江寧府發展。
這段淵源,亦是羅教教主從故紙堆裡尋出來的。
連他們這些聞香教的老人,都不知道這一段淵源存在。
大虞太祖昔年聽相師說,“代虞者,李氏子也”,雖然不信,也對聞香教深惡痛絕,所以聞香教的後人潛伏到近幾年,得了羅教支持,才又死灰復燃。
甚至於,江寧徐氏,都怕是不知道他們是聞香教昔年教主的後人。
而且江寧徐氏,如今只剩下徐青一個孤兒,估計更不清楚那一段往事。
即使知曉,也肯定不想跟聞香教攪合在一起。
畢竟人家現在前途遠大。
厲長老撫須道:“竹書紀年記載,虞舜在晚年,囚禁了唐堯,奪取了帝位。如今大虞朝的皇帝是虞舜的後人,徐公明是李氏子,乃唐堯之後,唐虞兩家,本就是世仇。這也是他的宿命。”
雲玉真嘴角一抽,這關係扯太遠了。
這麼扯,她老祖宗說不定也是皇帝。
純屬牽強附會。
不過她清楚,厲長老和朝廷有不共戴天的大仇,只要有一點機會,都不會放棄造反。
至於雲玉真,她只是想修成聞香教的“天香寶典”,永遠保持青春而已,有什麼錯嘛!
雲玉真道:“咱們先到了應天府的虎嘯山莊,見了魏國公和巨鯨幫幫主再說。”
厲長老點頭,“聽說徐公明和魏國公府有嫌隙,咱們尋機會,開解一下。”
雲玉真連忙道:“你可不要說漏徐公明的身世。他這身份,真暴露出來,未必會被朝廷追究,但肯定會恨死咱們。”
厲長老:“我曉得,肯定不能說。他在大虞朝廷混得越好,對咱們將來越有利。”
兩人都清楚,現在大虞朝廷十分倚仗徐青的辦事能力,且徐青周圍有一圈不可小覷的關係網存在。
這些風聲傳出去,也只會當謠言看待。
而且本身也只能作爲謠言,根本找不出真憑實據來。
真要追究,張太阿的祖輩還跟大虞太祖爲敵,誓死不降呢。
這種事說出來,除了噁心人,令徐青恨上他們,毫無意義。
…
…
林天王的船,遠遠跟在聞香教後面。
高公遠愁眉不展:“聞香教的人肯定是往虎嘯山莊去了。”
林天王知曉那是囚禁高公遠等巨鯨幫高層的家眷的地方。
他暗自思量,看來要攻破這虎嘯山莊極有難度,只能麻煩徐公明。
林天王冷聲道:“怕什麼,咱們先去應天府。”
他們等聞香教船走另外一條水路之後,徑自往應天府的碼頭去,停靠之後,高公遠吩咐交代林天王的手下卸貨交易的流程之後,便被林天王挾持進城裡。
先去徐宅打聽之後,清楚徐青如今還在巡按御史衙門,沒有回來。
雖然天色將晚,林天王也沒等。
他知道遲則生變。
林天王帶著高公遠來到巡按御史衙門外,翻過高牆,來到後院。
陣陣絲竹之聲響起,還有優美的歌聲。
使人忘憂脫俗。
林天王剛翻過後院的院牆,忽然間心中一動,便看到不遠處,有一個身影出現,正是徐青,他微笑地打招呼。
他暗自驚訝,這小子的身法愈發厲害了。
雖然他自忖,真打起來,他憑藉養成的殺機和氣勢,加上天生神力,徐青依舊不是他的對手,但這小子,確實能對他造成不小的威脅。
“他的武道天分,難道比我還高?”林天王有些酸意。
比文他肯定比不過徐青,要是將來比武也比不過,真就太讓他心酸了。
這是生命無法承受的重擊,林天王努力不去想此事。
他言簡意賅道:“公明,咱們去幹一場大事。”
徐青笑道:“兄長,不用急,你且慢慢跟我道來。”
林天王於是將事情說了一遍。
徐青邊聽邊思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