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吹管樂的男人(下)

剛到洛伊所在的帳篷的時候,一抹身影迅速地閃了過來,佇立在她的身前。

“幹嘛?”笛非一看到烏瑟爾,臉上就恢復了一副鐵公雞的表情。

“昨晚,你好像很開心?”那雙金琥珀色的眸子不知爲何變得陰暗了。

“不怎麼樣。”笛非嘴上說道,伸起胳膊想擋開他,“你讓開,我要進去。”

“如果我看到,自己的女人跟別的男人在一起打情罵俏,你覺得我該怎麼辦?”

笛非一聽就氣:“閉嘴!我不是你的什麼女人。我跟你,一點點的關係都沒有!你沒有權力把我留在這裡,我想走就走!”

烏瑟爾仍保持一貫邪魅輕浮的神態:“那麼你的小夥伴呢?我對她,是無止境的疼愛……”

笛非忽然很恨烏瑟爾。

嘴上總是“我的女人”那樣叫喚着自己。實際上,卻跟她的朋友糾纏不清。

更確切來說,是他明明有了洛伊,卻還是要跟自己糾纏不清。

笛非自嘲地笑了。

“可是,我不喜歡你。我的心裡已經有別的男人了。”

烏瑟爾眯起銳利的雙眸,擡起下巴緩緩地……走近她,慢慢地……慢慢地……他俯身在她的耳邊輕聲道:“爲什麼……?我沒有他好看嗎?身材,沒有他好嗎?抑或是,這是你欲拒還迎的手段?”

笛非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了一百倍。

“我不喜歡不誠實的女人……而你,沒有對我說過一句真話……”修長的手指骨骼分明,緩緩地延伸到她的頸脖,再由上至下,挪到她的鎖骨……最後,輕輕按在了她的心臟。

此時的笛非,在想着古埃及的咒語是否真的存在。如果是真的存在,那麼她一定中了。

“問問你的這顆心……你喜歡的人,到底是誰?是那個夜夜寂寞吹着木管的男人……還是,站在你眼前的我……”

烏瑟爾注視着她那雙泱散的淺灰色雙眸,淡淡一笑,繼續魅惑道:“你的雙眼,即使是最堅固的灰色寶石,每每見到我的時候,卻會變得無比細碎……你害怕我,對不對?”

笛非無法說話。

“還是,你害怕……你會愛上我這個放浪不羈的人……”

門簾猛然被人揭開。

笛非迷失的神智在剎那間全部歸位。洛伊睜着大大的眼睛,帶着濃濃的怒意,她不顧一切地大吼:“烏瑟爾!!!你想玩弄女人,不要玩到笛非的頭上!笛非,你不要被他迷惑了!”

笛非茫然地站着。任憑着洛伊小巧的手指緊緊地攥着自己發涼的手。

“你今天醒得真早啊。”轉瞬間,好像有什麼詭異的東西消失了。烏瑟爾仍舊是烏瑟爾,他仍然保持着頑劣不堪的表情,慵懶地看向洛伊:“你可真是護友心切,吃醋了麼?”

洛伊白皙的臉蛋迅速泛紅:“你……你在胡說什麼!我……笛非!我們不要跟他說話!”

笛非被個子小小的她一把拉回了帳篷內。

烏瑟爾在簾外大笑:“小東西……我的心,只屬於你噢……”

誰的心,在剎那間碎了。

誰的心,在剎那間甜了。

“笛非!你別傻了,連我都知道,烏瑟爾是一個花心大蘿蔔!”洛伊着急地在笛非的臉前揮揮手,“他就是用這種亂七八糟的手段勾引女人的!真不知道爲什麼那麼多女人看上他……喂?笛非?你說話啊!”

笛非睜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洛伊,撲哧一聲笑了:“我怎麼會喜歡他呢?傻瓜……”

洛伊明顯的不信:“你少來!我清清楚楚地看見,你剛剛看他的表情……噢,完蛋了!笛非!你完全被那個男人迷惑了!”

“我沒有。”

“你有!你有!”洛伊幾乎尖叫起來,“我們來埃及這麼久,就只遇到了他一個男人!你看他的表情,完全就是癡迷!你不要矇騙我,當我是傻子!你……”

“洛伊!”笛非好不容易打斷她激烈的言語,“我……我……”

洛伊看着她。

“我……”

笛非在心裡深深地吸氣,又深深地吐了一口氣。

“昨天晚上,你有沒有聽見音樂聲?”

洛伊愣愣的:“音樂?我沒有……啊,不過烏瑟爾說他聽到聲音了。”

“那是真的。”笛非緊緊握着的手舒展開,伸過去用力地握緊洛伊的手,“其實,那個吹管樂的男人,我,愛上他了。”

“怎……怎麼可能?”嬌嫩的小手伸到自己發涼的額頭上,“笛非!你生病了說胡話!你額頭好冷。”

“安啦。”笛非一把打掉她的手,“你不信就算。”

“你……你真是的……”好像暗戀人的那個不是笛非,而是洛伊自己。“你……你怎麼會喜歡一個埃及古人?他……他是埃及的古人耶!笛非,你和我都知道,這段感情是沒有結果的!”

“呃……哦……那麼,只要他在我心裡就好了。”笛非故意皺起眉頭,一副被拋棄的小媳婦樣兒。

“我……你……”可愛的洛伊,徹底結巴了。

笛非一向理智。可是她居然會愛上一個古人。

這是不是說明了,感性化的自己,也可以愛上一個古人呢?

真是的……

“洛伊。”笛非竭力保持着從容的微笑,“古人怕什麼啊,那才叫真的帥,魅力!雖然沒有發達的科技,可因此他們也沒有受到任何的污染。雖然沒有現代的浪漫,可是說不定他們的情感更純粹。”

呃。胡說八道。笛非心裡罵了自己一通。

“笛非……”

“命運讓我們穿越到這裡,我們不如就服從命運,愛他個半死不活!愛吧愛吧愛吧!想愛就愛才是愛!管他來日方長悲歡離合的,愛了就是愛了!我、愛、上、古、埃、及、人、了!!!”

我愛上的人,是古埃及人。

竭盡毅力,保持着陽光燦爛般的微笑。

“笛非……我真是,敗給你了……”被笛非的陽光照耀了,洛伊的心也變明朗起來了:“嗯!愛吧愛吧愛吧!”

淚,流在何處。

心裡罵了自己多少次犯賤。

可就是真的犯賤了。

“笛非,你要幸福!”洛伊笑了起來。真正的陽光,此時才漫溢開。“我……我會嘗試着找到自己的幸福的。你……你要好好珍惜那個人噢!”

“嗯。”笛非歪着頭,呵呵地笑。

她們懷着豁然開朗的心情,昂首挺胸地出了帳篷。所有人看見她們,起初是懷着邪念。後來,慢慢地被她們的純真和爽朗感染了,心裡的邪欲逐漸化爲膜拜。

她們來自神的身邊嗎?

那些軍人開始尊重起她們。不僅是因爲她們有“將軍的女人”的頭號,更因爲她們願意找活兒做。亂七八糟的生活秩序逐漸變得有條有序。於是營中開始有人念道:“將軍帶回了神賜予的女人。她們有着美麗的雪白皮膚,有着善良美好的性情,有着勤勞勇敢的品格……”

只要純粹地對別人好,別人也不會將你怎樣。這是鏡面效應。

笛非開始感覺到,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沒有見到烏瑟爾,和柯維爾了。

烏瑟爾在營中的時候,總是懶懶地倚在一大堆黏土板和羊皮卷的旁邊,在侍女支着的闊葉扇下乘涼。一邊處理軍事,一邊看着她們兩個白人忙活的身影。似乎很享受有兩個“賢妻”的快感。

人人都羨慕烏瑟爾大將軍。找到了一雙舉世無三的“神妻”。

在那一晚笛非無意睡着的時候,直到現在,每個荒涼的晚上,柯維爾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也再也沒有聽過他的管樂聲了。

笛非撐着兩腮。像根木頭一樣坐在軟硬兼併的沙漠上,靜靜地發着呆。

又想到他了。

每次,他回來的時候,總是第一時間去看洛伊。總是第一句話就問:“你有沒有想我。”而洛伊每次都會臉紅着拒絕回答。

再也沒有跟她說過話。

她澎湃的感情,變得平靜。壓抑的時候,不會再感到那麼痛苦。

這就是最好的結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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