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再多的不捨,康熙開了口,又帶着毓秀和幾個孩子去了暢春園,瓜爾佳氏和赫舍里氏有心求情又說不出口,只能含淚給兒子準備了N多東西,就差沒把家給搬空了。
真到了該集合的那天,行禮一樣都不讓帶,說是都給準備好了,大家統一式樣。銀子什麼的也不許帶,因爲沒地方花去。最後,連佟家兄弟在內的三十六人,只穿着來時的衣服,身上的荷包、玉佩等等飾品也都被摘下,就被統一裝上平板馬車,給拉走了。
去送人的各家福晉、夫人們一看,眼淚當時就下來了。瓜爾佳氏更是恨得牙根癢癢,當天晚上回家就跟佟國綱鬧了起來。
“都是你,老子沒個老子樣,天天的數落兒子,在家裡數落就算了,還跑到皇上跟前去顯眼,這回好,把皇上給惹惱了,將兒子送去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受罪,你高興了是不!”瓜爾佳氏送兒子的時候哭得像個淚人似的,面對着佟國綱,一個眼淚疙瘩都沒掉,一手薅着佟國綱的脖領子,高聲怒罵。
佟國綱別看在外面橫行霸道的,還就怕他這個媳婦。他老婆這一怒,連忙解釋:“若是鄂倫岱那混小子跟我頂嘴,我也不會生氣不是……”
瓜爾佳氏現在什麼解釋也聽不進去,伸手就打。
佟國綱也不敢跟老婆動手,只能躲……
第二天早朝,府門外碰到他弟弟,佟國維在馬上打眼這麼一瞅,疑惑的問:“大哥,你這脖子上……”是不是讓那個小妖精不小心給撓了,不怕大嫂揍你麼?
佟國綱下意識一捂脖子和臉,掩飾道:“沒事沒事,昨天坐你大嫂養的貓尾巴上了,讓它給撓的。”
佟國維一見佟國綱這樣,心下了然,“沒事,不太明顯,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佟國綱早上起來穿衣服的時候心裡就犯嘀咕,再一聽弟弟這麼說,果斷轉身回府:“我病了,二弟給我告假!”他還是別出去丟人了。
佟國維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大哥活蹦亂跳的竄回府裡,還硬說自己病了,再一次感嘆,自己怎麼就倒黴的做了弟弟呢?糾結完了之後,搖頭嘆氣的去上朝,還得給他請假。其時他也想請假啊,昨天晚上被他媳婦唸叨了一宿,現在身心還憔悴着呢。
今天早朝康熙出奇的憤怒,當着衆臣的面捶案大罵:“安南小國,居然也敢窩藏洋盜,真是不知死活!”
自從臺灣鄭氏歸清,東海、南海等海域都被康熙劃歸成自己的地盤,同時開放江海關—江蘇省上海,浙海關—浙江省寧波,閩海關—福建省福州,粵海關—廣東省廣州作爲通商口岸,同時在松江府下的上海縣修建港口。歷時幾年,上海港已初具規模,近年來,西洋商船頻繁出入上海,爲清朝帶來了鉅額的海關稅。清朝四大水師之一的東海水師的駐地,就在上海附近,護衛着整個東海的安寧。
相比後建的上海,廣州自然更爲繁榮。而南海水師做爲清朝水軍中裝備和軍力最強的一隻,常年這裡轉悠。很多從西方來的傳教士、商人都是在廣州登的岸。商船多,自然海盜就多,在臨近大清的海域自然是不敢生事,但是在離大清海域較遠的地方,就會搶劫。這些海盜機動性強,海戰經驗豐富,搶了就跑,往往水師趕到,人已經沒影了。其時,這些海盜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由那些來華的西洋商人兼任的,而呂宋、緬甸、安南等大清屬國,被利所迷,做了這些海盜的基地。
其時現在西班牙佔了呂宋,荷蘭佔了爪哇,英國的東印度公司已經開始在印度佔穩腳跟了。隨着大清港口的開放,西班牙、荷蘭、英國也開始跟清朝接觸,做起了生意,海關稅每年都在翻翻,康熙和一衆大臣們都很滿意。得到巨大利益的同時,一些來自於國外的毒品也在偷偷向國內傾銷,這些東西還有個很好聽的名子——福壽膏。
康熙得到密報的時候,還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沒錯,真是的福壽膏,已經慢慢的上層人羣中普及開來。有了太虛的教導,他自然明白這不是什麼好東西,必須得禁止再禁止的。正在暗自惱火各個通商口岸的官員們不盡心,居然把這種害人的東西放進來了,南海水師提督施世勳快馬加鞭送來一封奏摺。
剛剛巡海回來的他,途中正好碰到海盜船,火拼了一場。不用說,自是他贏了。不過,施世勳寫來奏摺可不是請功的,他是來告狀的。在海盜船上居然發現了被拐賣的大清子民?而且居然還有安南人!通知一定的技術手段,才知道,這些人拐了大清的青壯勞力去南洋做苦工,已經進行有一段時間了,安南甚至還爲這些海盜提供了據點和補給點。
康熙見了這封奏摺,當場就掀了桌子,恨恨的跟他媳婦發誓:“我必滅其國,方消心頭之恨。”
毓秀當時還沒反應過來,安南是哪裡?後來細一想,可不就是越南!做爲一個愛國青年,她對任何一個跟自己祖國作對的國家都沒有好感,而日本、越南、韓國更是其中之最。
眼見安南把康熙惹毛了,她當然要加加火:“我記得前明成祖朱棣曾派張輔率軍深入安南,大獲全勝,消滅了纂位的安南胡氏,得府州四十八、戶三百十二萬,後改安南爲交趾布政使司。這也就是說,安南並不是什麼藩屬國,本就是前明的國土。後來判亂,私自獨立出去的,並未得到承認。咱們大清承繼大明,這安南自然也不是什麼藩屬國,現任國王也不過是個亂臣賊子罷了。”佟娘娘很會算,安南又變回藩屬國,過去多少年了,她上下嘴皮一碰,又給劃回來了,還給現任安南國王安了個賊人的帽子。
康熙正在氣頭上,對他媳婦的論調大力支持,還補充道:“早在秦朝,安南便是秦朝國土,只是五代時,判亂私立出去而已。”這夫妻兩個,你一言來我一語,基本已經給出兵安南定好論調了。
早朝之時,康熙痛罵安南行不義之事,而安南國王居然給予包庇,真是叔可忍嬸也不可忍,他可出兵,平了它!
大臣們本來正跟康熙同仇敵慨呢,後來越符合越不對,皇上這是要打仗啊!
滿人向來重視軍功,自然就有傳統的軍人家庭出來表明決心,請求出戰。例如鰲拜他兒子、孫子,平時受他的愛國主義教育很多,一聽有人欺負到自家門上來了,個個跳出來請戰。
“皇上,安南如此蔑視天朝,不平不足以立威!請主子給奴才五千精騎,必蕩平其國。”瓜爾佳氏一溜跪下四、五個。
被封爲靖海候的施琅就慢了一步,隨即也跪了下來,“安南臨海,皇上出兵還必水師出馬,臣請戰!”
等等,等等,你們一羣好戰份子,聽到要打架就眼冒綠光的主兒,這才那到哪兒,就要請戰!咱們是天朝上國,欺負個小國丟人不?就算要拍它,也得先說服教育,說不通才打麼,這樣顯得咱們有理不是!與武將們相比,文臣們就要沉穩得多,不同意輕動刀兵者很多。尤其學問越好的,意見越大,文人們的意願是“不戰而屈人之兵”,這纔是最高明的。派幾萬、十幾萬大軍去打架什麼的,太粗魯了。
一向很謹慎的張英這回率先出列,“皇上,臣以爲該先遣使相詢,再作決定方好。”沒準窩藏海盜什麼的,只是民間私自的活動,而安南國王不知道呢?問都不問人家一聲,就開戰,很不厚道啊!
他的說法立刻得到很多的贊同,不但漢大臣,就連一些滿臣也站在了張英這邊。
康熙要說生氣,昨天晚上剛接到奏摺的時候已經生過了,早朝時多半是表現一下自己心情而已。等大多數人都表達完自己的意見之後,他往後靠了靠,微微一笑,說起不相干的話題:“昨天就安南國,朕還與皇后辯過一次。皇后曾言,安南原屬前明,是爲交趾布政使司,後來自前明判亂出去,現任安南國王也不過是亂臣賊子一流爾。”話到這裡,眼神往下面掃過一圈,將最近那幾個人臉上的突面的愕然神情掃入眼底,他不過惡趣味的接着道:“朕說,自先秦時,安南就已是秦之國土。衆卿矣爲否?”
他這天外飛來的一言,把人都砸暈了一下,紛紛思考,他這是什麼意思?有哪思想轉得快的,立馬就明白了,皇上這是要藉着此事,擴大地盤啊!可是,他怎麼就相中安南那個地方了呢?完全就是蠻夷所在,未得教化之地啊!
慢慢的,大家都反應過來了。立時就有反對的,皇上你要說安南勾結海盜,歁我百姓,咱們可以出兵給他點教訓。可您這意思,明明就是要把安南國給滅了,併入大清國土,這無顧興兵,可不是什麼好事。
熊賜履第一個出來阻止:“皇上,安南一彈丸小國,未開教化,地處偏僻,遣使責問一下即可,不必大興兵馬。冒開邊釁,恐人說我大清以強凌弱。”他就沒好意思直接說,那麼地方,你有什麼好強的,中原這麼大,還不夠你美的麼!胃口不要太大,當初隋煬帝幾徵高麗,弄得民怨沸騰,把自己的皇位都給折騰沒了。窮兵黷武,什麼好名聲麼!
康熙很不高興,“安南一彈丸小國,尚敢聯合賊寇欺我百姓。我堂堂天朝上國,卻只敢派人去問,再無二招了麼?辱國即辱君,君辱臣死,這個道理,衆卿還不懂麼?”人家以居於弱勢還敢欺負你呢,你自認爲強大,卻對個小國除了說之外,再沒別的招用,不覺得丟人麼?
朝堂之上你一言、我一語,反正康熙的想法是出兵,而大臣們認爲只爲一個安南興師動衆的不值得,然後就僵到這裡了。
毓秀起身之後,處理完一些瑣事,便開始跟兩個兒子等康熙回來一起吃飯。左等不來,右等不來,她皺眉道:“素問,打發個人去問問,皇上忙什麼呢?早膳可用了?”
胤祜要去上早課,胤祇也開蒙了,有專門的老師教他,看看時間要來不急了,毓秀道:“擺膳吧,讓兩位阿哥先用。”
胤祜起身垂手說:“阿瑪、額娘未用,兒子豈敢佔先。”這時候的小孩子們小時候就被教育着要孝順父母,決不會如現代的小娃娃們那樣,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還沒上桌,他先抓個雞腿啃的事發生。
毓秀這一世,也是受着這樣的教育長大了,她想了想,說:“你阿瑪那裡肯定是有事要議,你們上學卻要來不急了,先用吧。”說着,又吩咐宮人:“把膳擺在大阿哥的房裡,讓他們兩人去用。”
宮中各人有各人的份例,康熙當然是最好的那份,接着便是毓秀,兩個小阿哥自然更低一層。往日裡跟着康熙和毓秀用飯,兩人的吃的用得自然跟父母一樣,如今自己單開,卻有許多東西便沒有了。
“那額娘……”胤祜眼望毓秀,沒有動。
“我再等你阿瑪一會兒,你們先去用吧。用完早點去學裡,別讓人說,堂堂大清皇子,也遲到。”毓秀招了胤祜過來,替他理了理腰上的荷包等物,打發他們下去了。
沒過多一會兒,素問回來說:“娘娘,皇上哪裡早朝還未散呢。”
毓秀一想,必是爲了安南一事,“既然皇上事忙,咱們就再等等吧。”
這一等,等了有多半個時辰,康熙那裡派人來傳話,說是讓毓秀自行用膳,不用等他了。一天下來,毓秀也見到康熙,等到晚上掌燈時分,毓秀已經沐浴完畢,打算上牀睡覺了,他才拖着疲憊的身子回來。
毓秀一見他這樣,當下便心疼了。一邊吩吩宮女:“還不快去打熱水來給你主子燙腳。”一邊親自過來,伺候康熙寬衣。
待到康熙坐下,喝一杯熱奶,毓秀才問:“表哥,政務很多麼?看您累的。”
康熙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我這是心累。”可不麼,跟人辯了一天,他不累誰累啊。某表哥燙了腳,又沐了浴,去了身上的倦意,纔有精神跟他媳婦訴苦:“你說,這些人是怎麼想的,自己百姓受辱,不思爲民請命,反到攔着我,不讓我出兵!”
“怕您如前朝昏君般窮兵黷武吧。”她都不用想,就知道這些大臣們心裡想的是什麼。
“哼,短見!”康熙冷哼一聲,“如今南海還未全在我大清掌控之中,南海各島國心思各異,都在想佔我大清的便宜,不震懾一下,到顯得咱們怕他們似的。”
毓秀以手掩脣打了個哈欠,“這些前朝的事兒,我也不懂,您怎麼想便怎麼辦吧。”以大清如今的海軍、陸軍的裝備和戰鬥力,打個安南應該還是沒有問題的。關鍵是打下來之後,該怎麼治。“您現在正該好好睡個覺,養足了精神,明天接着辯去。”
康熙鬥志滿滿,哼了一聲:“還辯什麼,我纔是皇帝。”他才懶得跟說服那些人了,反正兵權什麼的是直接掌握在他的手裡的,他說開戰,自然有人去拼命。到時候仗一打,朝中人自然是先緊着前方,誰還敢不給大軍備糧是怎麼的。
“喲,你可無賴了。”
“對付一些酸儒,無賴些好。”
不提君臣之間怎樣博弈,最終還是令施世勳率南海水師以輯盜的名義,開向了安南。
估計安南國王死也沒想到,康熙會對他們出兵。施世勳兵臨城下的時候,他還納悶呢?這麼強盜似的作風,不似天朝的一貫作派啊!
康熙得到安南國王殉城,南海水師大捷的消息時,正在跟嬌妻愛子在暢春園裡觀魚,指點着兒子的詩作,“這回有點樣子了,你的先生教得不錯。”
“皇上,南海大捷!”樑九功領着今天當值南書房的大臣李光地進來,臉上喜氣洋洋的。
“什麼!”康熙把手裡的吊杆一扔,興奮的道:“拿來朕看。”
樑九功把捷報呈給康熙,李光地這纔給毓秀和胤祜、胤祇請安。
毓秀笑着道:“免禮。”
李光地也是康熙選給胤祜的老師,他剛纔側身受了李光地半禮,如今也回了一禮:“先生安好。”
“不敢。”李光地連忙閃身,讓開了胤祜的行禮。心中有自得,也有鬱悶,當着皇上和娘娘的面兒,大阿哥你就別給我行禮了,很容易被皇上和娘娘記恨的。
“好!施世勳不愧爲能員干將!”康熙已經把捷報讀完,拍案叫好。
毓秀此時才覺得有點問題,施世勳?應該是施琅的兒子吧?可她以前聽過施世綸啊!
李光地見康熙高興,接口道:“當日鄭成功拿施琅父子三人,尚在孩童之時的他施計救父,並護其母逃出臺灣,小時已是神童,及長更是海戰天才,當年收臺灣,全施世勳之功矣!”
毓秀默:怎麼跟她以前讀過的不一樣?這人隱藏的也太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