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陰謀鬼計都無用,這句話一點都沒錯。吳氏乖乖的交出了所有的身鍥之後,臉上的笑得比哭還難看。就算她再不聰明也知道,自家的打算被皇后娘娘看透了,或許該說,是被皇上看透了。
請了退安之後,吳氏哆嗦着的從屋裡退了出來,只覺得腿軟得不像是自己的,她真想暈過去算了。可是現在還有能暈,皇后娘娘派的嬤嬤正站在一邊笑容可掬的問她:“吳夫人,看您臉色不大好,可用奴婢扶着。”
“不用,不用。”吳氏強打精神,一引手,“嬤嬤這邊走,我立刻派人去把那些丫頭叫來。”
陳嬤嬤點頭,自顧自得的落後吳氏半步,心中暗笑:就你們兩口這點小心思,還能瞞過皇后娘娘?自作聰明,白|癡!
杭州織造府一處院落內,素白幾個姑娘靜靜的坐在院內,相顧無言。她們都知道,明天皇上就要走了,她們之中沒有任何一個人得到過康熙的青眼。不對,應該說,她們跟在皇后娘娘身邊,連皇上的面都沒照過幾次。縱有千般嬌媚、萬種風情,跟誰用啊!
枯坐半晌,直爽的豔紅自嘲的一笑,率先開口:“都這麼喪氣做什麼,不就是萬歲爺沒看中咱們麼。想想也是,一國之君,美人還能見得少了。”
桅黃咬了咬脣,硬是把眼中的淚憋了回去,“豔紅說的對,咱們姐妹相處的日子不長了,也不知將來會被送到哪裡。如今,且高興一會兒是一會兒。我去下廚,好好做上幾個菜,咱們姐妹喝上一杯,左右今天不用去伺候皇后娘娘了。”
碧青笑言:“皇后娘娘怕是早就不想見咱們了。”
珊瑚拍案而起,興沖沖的說:“既如此,咱們都好好梳妝打扮一番,不爲男人,只爲咱們自己,好好的裝扮一次。”
素白幽幽的嘆了口氣,“今朝有酒今朝醉,也不錯。”
豔紅冷笑,“素白,知道姐妹中只你讀過的書多,快別顯擺了。”
素白瞥了她一眼,目光落於虛空的某處,愣愣的出神,顯然是不打算理她。
豔紅性子急,見她這樣,便以爲素白看不上自己只會唱戲悅人,比不得她高雅,咬牙恨道:“讀再多的書,也不過跟我一樣,是以色媚人的下場,還能做個正頭太太不成。”
素白一張俏臉越來的蒼白了,想到豔紅是爲了年邁的父親、病弱的母親才自賣自身,便嚥下了到了脣邊的嘲諷。她們這些女孩子,各有各的可憐之處,彼此之間再互相貶低、謾罵,只會更可悲。
桅黃起身攔住豔紅說出更傷人的話,拉了她往小廚房走去,“有生氣的功夫,還不如跟我去學上兩手。就學你最喜歡的點心和湯品,不爲着討好男人,只爲了以後自己想吃的時候,不至受委屈。”
桅黃帶走豔紅的時候,黛青也緩步到了素白身邊,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肩。
就在這時候,吳氏身邊的王嬤嬤進來了,往日裡常帶着輕蔑的眼睛中,這回卻含了些巴結和討好,“給幾位姑娘道大喜了,皇后娘娘剛纔說,姑娘們服侍的好,要帶你們走呢。快點,都收拾一下自己,跟我去見宮裡的嬤嬤。”
什麼!滿以爲皇帝沒有看上她們,以後不知會送給那個官員,卻沒想到,風迴路轉,給她們這麼大的驚喜。幾個女孩子一時之間都愣住了,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王嬤嬤一見急了,“哎呦,我的姑娘們,都別愣着了,快跟我走吧,怎麼好讓皇后娘娘身邊嬤嬤等着。”那可是皇后娘娘身邊得用的人,你們還沒得聖寵呢。就算得了聖寵,在宮裡也得看皇后娘娘的臉色生活。
被王嬤嬤一說,幾個都醒過神來,互相看看了身上的衣服,依然是那套標準的丫環裝,才滿心忐忑的跟在王嬤嬤身後,往吳氏的院子走去。
到了吳氏的院子一看,二十多個姑娘都在。幾個人這才覺得有些不對,皇上再好色,也不可能把李煦訓練的女人一次性都帶走吧?女孩子們面面相覷,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的疑問。她們安靜的走到等待的人羣中站好,等着那位陳嬤嬤訓話。
陳嬤嬤面色如常的看着院子裡這些美人,聲音溫和,“你們算是走了運,咱們主子娘娘喜歡秀氣的女孩子,便跟吳夫人要了你們。從今以後,皇后娘娘就是你們正經的主子了,要忠心,才枉娘娘看中你們一場。”話到這裡頓了頓,眼睛一一掃過院內的姑娘,緩緩開口,“娘娘說了,此去京城,路途遙遠,怕你們思家想親,就一併將你們的家人要了,此次一起跟御駕回去。”
此言一出,這些女孩子們好些人眼睛都亮了,她們大多都是一家人賣到織造府裡的。爹媽、兄姐掐在李煦手中,她們也只能聽從他的一切安排。
陳嬤嬤暗自滿意的點了點頭,聲音越見柔和:“一個一個來,都說說你們家誰在織造府裡當差,都說全了,省得落下一、二個的,誤了娘娘的慈悲。”
吳氏暗地裡抹了把汗,還好她沒耍小聰明,留下幾份身契。否則,這回她怕是就被抓起來了吧。
陳嬤嬤拿着名單,耐心的把這些女孩子們的家庭情況一一摸清,記錄在另一張紙上,再把吳氏拿過來的身契清點好,才起身笑道:“你們都回去收拾東西,明天一早自會有人來安排你們的。”
“謝嬤嬤。”二十多個姑娘,齊齊福身。
陳嬤嬤輕輕搖手,“你們該謝的是主子娘娘,老身不過是奉旨辦差罷了。”
這些女孩子們都受過專業的禮儀訓練,當下面向毓秀住的方向,齊齊肅、立、跪行了大禮,才互相扶着散去了。
陳嬤嬤見這些人散了,轉頭跟吳氏笑道:“吳夫人,關於這些女孩子的家人,就勞煩你派人去知會一聲,明天早上一起走。”
吳氏連連點頭,“應該的,應該的。”
“那老奴就回去交旨了,也好讓主子娘娘安心。”陳嬤嬤說了這一句,大大方方的接過吳氏遞過來的紅色,往袖子裡一塞,就走了。
吳氏這才癱坐在椅子裡,好半天才拿起帕子抹了抹額上的冷汗,厲聲道:“都是死人啊,還不打發人去通知。”
“是。”幾個管事嬤嬤應了一聲,快速退了出去。
吳氏的奶孃封氏心疼的端過一杯茶水,送到吳氏面前:“太太喝口茶。”
吳氏擺了擺手,哽咽的道:“奶孃,我早就勸過老爺,好好的當差,別弄這些下作的心思。可他就是不聽,花費無數銀錢弄來一院子的妖精,好吃好喝好穿戴的養着她們,還要請人來教導,只說半來能派上大用場。這回好,用場沒派上,被皇后娘娘一勺燴了,那些銀子全都白花了。這還不錯,只怕他的差事都要不保。”說着,眼淚就滴了下來。
封氏連忙替她拭淚,左右看看屋裡的人,揮手道:“你們都出去吧。”看着屋裡的丫頭、婆子退出去之後,才勸道:“太太慎言,若是讓那位知道,又該給老爺嚼舌根了,到時候生氣的還不是您。”
吳氏冷笑了幾聲:“我還真就不怕了,咱們那位主子娘娘生平最恨的就是姨娘、小妾。沒看聖駕駐在咱家這些天,那幾個狐狸精連屋都不敢出麼。這回出事也好,差事被革了到沒什麼,咱們的家風從此可就要正了。”
事實證明,吳氏猜得對了一半,因爲過於寵幸小老婆而拍李煦的是康熙本人。他雖然允了毓秀自己下手收拾人,卻也不是他就不動手了。就他看來,想要讓一個男人心疼,一是官位前途,二是錢財,三就是美色。而李煦,這…他都愛。
“李煦,你是不是認爲是朕的家奴就可以爲所欲爲?就可以跟朕耍心眼兒?”康熙端坐在首坐上,冷冷的問道。
此刻屋裡只有李煦和曹寅兩個人,聞言立刻都跪了下來,李煦連連叩頭:“皇上明鑑,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曹寅見康熙面色不愉,又見大舅子抖得可憐,出言討情:“皇上,李煦在杭州……”才說了幾個字,就被康熙給打斷了,“不用替他遮掩,一會兒朕還要問你呢。”
曹寅立時不敢出聲了,拼命的想着,自己那裡做錯了,不合皇上的心意。
“李煦,朕問你,你家那一院子的丫頭是怎麼回事?還有你納了幾個妾?你一年的俸祿銀子夠你養這些人麼?織造府的帳目沒有問題,那你的銀子是從哪裡來的?你每次跟朕寫的得摺子,於浙江官場沒有絲毫隱瞞麼?”幾句話一扔出來,讓李煦的汗當時就下來了。
“皇上……奴才……”
康熙隨手把杯子直接砸在李煦身上,暴怒道:“你還有什麼說的?你纔到杭州幾天,就攢下幾百萬的家資,誰給你的!你家那些妖精是要送給誰的?你存的什麼心思?寵幸妾室,縱着她的家人強娶良女、奪人田產,這不都是你給擺平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