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章

“藍總。”倪藍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

“嗯?”藍耀陽微微揚起的尾音雖是疑問句但是帶著點鼓勵。

倪藍覺得他勾搭女人的時候只要一直“嗯”就夠了。

“我對你的感情有點複雜。”倪藍說完這句聽到電話那頭一片靜默。

怕了吧?

聊騷挺帶感, 奔現是惡夢。

倪藍覺得效果達到了。

“剛纔也說了我的精神狀況不是太穩定,爲了避免鬧出大麻煩, 我想我們還是保持一點距離好。”倪藍道。

藍耀陽隔了許久道:“你知道,我們公司旗下有些藝人, 如果碰巧公司年會的時候有工作不能來, 那麼一年都見不著我一面。”

“你們公司的藝人真是挺敬業的。”

藍耀陽:“……”

“所以我想藍總肯定也是個非常負責的企業管理者, 做事不會像我一樣衝動。合約的事, 藍總說出來真是讓我擔心,很怕藍總一諾千金, 轉頭就去辦了。

我並不想離開鋒範, 我跟鋒範的合約情況還挺複雜的,爛攤子一堆。剛纔藍總說的都有道理, 我聽進去了。但我這樣的情況, 現在鋒範和我的經紀人都已經適應了, 也在採取相應的處理措施,不論愉快不愉快, 我們起碼磨合好了, 彼此熟悉。

我不想再換一個地方, 再適應一遍,再被冷藏一遍,再遭遇其他還要花心思去琢磨應付的情況。藍總你是個好人,但其實你對我並不熟悉,只是我年輕中二,孤苦無依, 激起了藍總你善良的保護欲,但這無法很好處理我的狀況。

你剛纔說的那些都對,只是很多事情不能急,細節詳情也是我自己才知道。我會在我能處理的情況下努力處理到最好。我很感謝藍總的幫助。我會按藍總提點的方向去做的。但希望藍總不要插手太多,影響到我的生活。我的情況雖然沒有更好,但並沒有更糟,維持現狀對我來說更有安全感。”

藍耀陽那頭靜默好一會,最後說話了:“我明白了。我尊重你的意思。”

聽起來很理性,倪藍莫名覺得藍耀陽是真的明白了。“好的,那我掛了。謝謝藍總。”

“好的。再見。”藍耀陽先掛了。

倪藍看了看手機,有一點點那麼失落,但更多的是安心。她再看了看那個2.5元紅包,笑了笑。

可愛的男人啊,謝謝你。

倪藍再次去了對面屋,先前她有些畏首畏尾,這裡的東西都只是粗略檢查了一遍,沒怎麼敢動。這次她把所有東西都細看了一遍。

兩部手機都一樣,一部裝了手機卡一部沒有。兩部手機配置一樣,都改裝過,軟體配置很全。比電腦好的地方是手機是用指紋鎖,她的指紋。

倪藍認真查看了手機裡的軟體,發現有監控APP,不是普通APP下載裡會有的那種,她啓動後軟體要求她確認身份,她用指紋確認了,成功進入軟體,軟體提示已經尋找到附近匹配設備,是否連接。

倪藍點了連接。

很快,手機裡連接上了畫面,倪藍一看,嚇了一跳。第一個畫面是她家電梯間樓道,兩個屋子之間的過道一覽無疑。第二、三個畫面是她住的那個屋子,第四、五個畫面是她現在所在,放違禁品的屋子客廳。

倪藍之前並不知道她住的地方居然裝了攝像監控。

這是在防範什麼?

她之前那部被炸碎的手機裡,也藏著這些秘密吧。

倪藍又看了看警用對講監聽器和對講機,上面調到某個頻道數位,倪藍想了想,她不能保證不被追蹤,暫時就沒動它。

其他的所有設備,倪藍都研究了一遍。還有抽屜裡的U盤,她拿回家裡,連上電腦查看了一遍,嗯,挺好,有挺多能用上的東西。

倪藍著手研究怎麼黑掉手腕上的監控手錶。幹了一陣子活,然後睡覺去了。

睡覺的時候想了想藍耀陽在幹嘛,忍著沒翻手機刷他的朋友圈。後來她睡著了。

倪藍這晚睡了個好覺,沒做夢。

她醒過來的時間太早,刷了刷微博,她小時候是太妹曾經校園霸凌的消息熱度基本沒有了,一大早好幾條明星出軌總結上了熱搜。

似乎是昨晚有娛樂大V在炒些過去八卦消息的舊飯,總結過去的幾個出軌大瓜,明星怎麼被發現出軌,怎麼試圖掩飾和洗白,最後實錘,被迫道歉等等。

還提到那些人現在發展如何,遭到背叛的那方現在過得如何如何等。料足又煽情。

倪藍對這些內容沒興趣,她就掃了兩眼,關上了。她突發其想,想去當年她住的城市走一走,看看年幼時的她當大姐大的校園。

倪藍說走就走,一大早的高鐵票很好買,車程也不過兩個小時。

倪藍在網上買好票,戴上帽子和口罩,背上揹包就出門了。順利上了高鐵,她給邵嘉琪和歐陽睿分別發了資訊,說自己去一趟X市探訪故里母校,下午就回來。

邵嘉琪過了一會給她打電話,聲音還有點迷糊:“我是不是還沒醒,你說你幹什麼去了?”

“去看看母校。”

邵嘉琪哀嚎一聲:“如果不是我忙到半夜才睡,現在太困了,我一定罵你一頓。網上剛罵你你就去到此一遊你到底什麼毛病啊?你下午會回來看你的精神病嗎?”

“嗯,下午回來。”

“我爲了把下午空出來陪你去醫院拼死拼活趕工作,你不回來我打死你。”

“好的。”

醫院裡,歐陽睿一大早趕來看望關樊。他看到了倪藍的資訊,皺了皺眉。他把手機放回兜裡,繼續給關樊的四肢做按摩,跟她聊天。

“是那個倪藍來的消息,想一出是一出的。我覺得她是故意的,弄一些惹人注意的,挑釁找存在感的舉動。對了,前兩天我跟你爸、媽聊天,他們說你入警隊之前是個刺頭,我有點想像不出是什麼樣子。

他們還說,並不知道你認識的人裡有叫倪藍的,從來沒聽你提過。所以你並不認識她嗎?我總覺得她認識你。那天她在這裡看著你時的表情,我覺得她認識你。

她說了很多謊,我沒辦法相信她。你呢?你爲什麼不相信我?你查到什麼了嗎?你什麼時候會醒?醫生說你已經好多了,說你隨時有可能醒過來,但是什麼時候?”

關樊對歐陽睿的話毫無反應,她靜靜地躺在病牀上,一旁的體徵監控儀資料顯現很穩定。

“最近又有新案子,我們能花在你這案子上的時間很有限。於丞還是沒解開你的密碼,他試了第二次,還是錯了。我們還有一次機會。在其他線索沒有進展之前,我們不能再試了。你的加密檔裡,到底藏著什麼,你醒過來告訴我吧。快醒吧,叔叔、阿姨很擔心,我也……很擔心你。”

藍耀陽上午在公司有兩個會。古霍有些小心翼翼,因爲他覺得老闆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倒是沒發脾氣,開會的時候也沒挑刺找茬,但他話很少。

一個平常溫和好說話相處起來讓人如沐春風的人一旦開始低氣壓是很明顯的,釋放的壓力比日常發發小飆的那種人要大。所以公司上下都有些警惕。

公關那邊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昨晚小藍總連晚安排了今天的任務,結果今天來公司就擺這張臉。弄得大家紛紛打聽,敏感一些的還讓古霍去確認一下,古霍回覆:好好幹活,別撞槍口。

公關是不敢出錯撞槍口,但昨晚幾個公衆號開始集體熱炒出軌梗,他們對行業八卦極具敏銳度,已經嗅到一股子陰謀的味道了。希望別跟小藍總安排的事有衝突,不然那可是一場爛帳硬仗。

因爲這人是倪藍啊。事情辦起來有點尷尬。那些八卦自媒體甚至一些正經娛樂媒體都在打聽,你們爲什麼幫這套套女?她跟你們藍總真有關係?

關係肯定是有,但是是什麼關係不好說。畢竟李木工作室一直拿“二藍CP”在嘲諷,各界都在看好戲。但小藍總偏偏先鬧扔人,再搞封殺,然後小恩小惠擺在檯面上。好像全世界都這麼想,那我偏要對著乾的叛逆。也不知是不是新一波炒作預熱手段。

這圈子,反轉路數太多,全都不可小覷。

倪藍酒吧“英雄救美”事蹟在網上發佈,一洗昨夜黑料的時候,倪藍在母校見著了教導主任。

教導主任還記得她。

“你當初啊,是總打架,確實也是大姐頭。外校有高年級的學生堵我們學校外頭的路上,欺負放學的小學生要錢。所以每次放學的時候,你身後跟了一串孩子,有些個頭比你還高。”

教導主任說起來還哈哈笑,然後他板起臉,“但你打同班同學也不對,你們班主任沒少讓你罰站,你背檢討書都背得爛熟,站旗杆下面張口就來。當然他們也有不對。”

“爲什麼打?”倪藍問。

“他們說你沒爸爸。你就動手了。你從小就學拳,就咱市裡那個運道拳館,學跆拳道。你外婆說怕你被人欺負,所以讓你一直學來著。你還記得地方嗎?”教導主任很健談。

“我沒見過你爸爸,見過你媽媽,但沒什麼印象,她來得少吧?你外婆我記得。你長得挺像你外婆的。家長會都你外婆來。你最後兩年常曠課,總請假,六年級的課就沒好好上。

那時候你媽媽車禍去世,家裡變故大。你反而不愛鬧事了。話少,不愛上學,後來你外公、外婆又生病。我還記得我跟你班主任幾次去你家裡家訪過,那會爲了你升初中的事,我們還開過會研究過,所以我對你印象很深啊。”

教導主任是記得,當年倪藍挺聰明一孩子,體育也好,雖然上課不怎麼樣,但各科成績也還行。就是不服管,不聽話。六年級上得一塌糊塗,家裡有情況是事實,但她表現太差不好管也是事實,所以升初中時安排到哪個班,各班班主任推諉了一番。

後來小姑娘家裡給她安排了送國外了,說爸爸把她接走,事情也就了結了。

倪藍與教導主任聊了挺久,還與他一起逛了逛校園。她按教導主任給的位址,去了她學拳的拳館,去了從前家裡的舊址,那舊址已經變成了廣場,她也沒能找到什麼舊鄰居。

母親車禍去世,外公外婆病逝,父親不知所蹤無從聯繫,倪藍跑這趟算不上有收穫,也算不上沒收穫。她琢磨著這些舊事,坐上了回程的高鐵。

藍耀陽中午與一個合作方吃完午飯,在回公司途中,突然讓司機陳洲轉方向,他要去藍色豪庭。

陳洲沒問爲什麼,直接路口調了頭。只是他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藍耀陽,他也察覺了藍耀陽今天情緒不對。

藍耀陽忽地擡頭,在後視鏡裡與陳洲目光一對。

陳洲錯開目光,覺得小藍總今天還挺有氣勢。

藍耀陽也沒在意,他今天做事有些走神,因爲他在考慮倪藍的情況。

是什麼原因,讓倪藍把一個能幫助她的人往外推?這不是一個正常有腦子的人會做出的事。

而倪藍有腦子,她還挺聰明。

她告訴他的話裡,肯定有所保留。這一切是直到她拒絕他贖回她的合約時,他才反應過來的。

那一刻他突然懂了,事情遠比他之前想像得要複雜。

他說要贖回她的合約時確實是腦子一熱有些衝動了,可這事對他來說確實也不是什麼大事。以倪藍的合約身價,錢肯定是小錢,他也有信心能讓倪藍幫他賺回來,當然這不是他的初衷和用意。

對他是小事,但對倪藍來說卻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是她翻身的唯一機會。除了他這個冤大頭,短期內不會有人爲她這麼做了。

而她拒絕了。理由並不充分。

就如同她覺得他買下那些能給她洗白的資料是花冤枉錢,爲他心疼錢一樣。她拒絕他的幫助也必然出於善意。

她在保護他。

在那一刻,藍耀陽確定了自己要幫助倪藍的決心。

這時候纔是真正的衝動,那股衝勁直到他站在當初把倪藍扔出去的2001號房間仍未平息。

歐陽睿問他倪藍進他房間做了什麼,倪藍就算失憶了也本能否定自己爬牀的企圖,問他她去他房間做了什麼。

所以,她做了什麼一定很重要。

他得重新解讀她當初的動作。

他進房間是偶然,所以假如她並不知道屋裡有人,敲門只是以防萬一。

先不管她的房卡從哪裡來,她想進他的屋子纔是重點。

不對,房卡很重要。

如果當初,她手上只有這張房卡呢。

在她有限的選擇範圍內,或者別無選擇,要進這個屋子。

藍耀陽想起倪藍快速下樓,在樓下想回會場卻突然折返入過道進衛生間的動作。

她是不是,得找一個地方,藏某個東西。

2001是她在有限時間內能找到的最穩妥的地方。

結果屋裡有人,她只好隨機應變演場戲。她在那個時候只來得及隨著她現編的劇本進了廁所。

他會起疑,他當時大怒,下一刻他很可能就會叫保安,所以她必須很快出來。而她必須爲她在廁所的停留找些理由,爲她進這個屋子找些理由。所以她脫下外衣,披散秀髮,噴了他的古龍水,出來款款微笑,油膩膩地對他說希望能互相好好認識一下。

藍耀陽進了那間洗手間,裡裡外外重新再認真審視了一遍。

自那天后他再沒有住進這個套房,也沒有在這個套房裡安排過任何活動,所以除了必要的日常打掃,這套房沒人用過。

那天他的古龍水擺在洗漱臺上。他打開洗漱臺下面的櫃子,空空如也。他伸手在邊角邊框裡摸了一遍,什麼也沒有。

毛巾框、洗漱用品盒子、香皂、牙刷,這些擺在檯面的東西都是替換品,保潔隨時會動,不安全。

不可能是什麼大東西,但這洗手間裡已經沒什麼可藏東西的地方了。

藍耀陽把浴缸排水孔還有下水道蓋子都打開看了一遍,馬桶水箱上蓋也揭開了,什麼都沒找到。

藍耀陽站回了洗漱臺前,看著牆上的鏡子。鏡子映照出他的臉,他忽然靈機一動。

藍耀陽掏出錢包,從裡面隨便抽出一張卡片,他用卡片在鏡子和緊貼的牆面摳了一遍,在鏡面下沿三分之二位置的地方,他的卡片被什麼東西卡住了。

藍耀陽心一跳,他用了點力,小心翼翼把那東西摳了出來。

是一張小小的手機存儲卡。

藍耀陽猛地吸了一口氣。

倪藍的秘密,他找到了。

藍耀陽頭頂斜上方,洗手間的頂燈裡,一個針孔攝影機閃著光,它把藍耀陽的舉動全都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