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點多的大街上基本沒人沒車,救護車與警車都開得很快,眼看著就要到醫院,過一個十字路口時,救護車突然碾到了一排鐵蒺藜,車胎爆了,車身頓時失控,司機趕緊穩住踩了剎車。
後方的警車警覺,跟著停下後還未來得及下車查探,一輛橫空衝出的大貨車直接將警車頂翻。
貨車上跳下來兩個人,黑衣黑褲黑頭套,完全看不出長相。
其中一個人衝到警車那兒“呯呯呯”幾槍將車裡警察打死,另一人衝到救護車那兒,擡槍指著司機,示意他拔掉車鑰匙,下來。
“打開後邊。”歹徒喝道。
司機抖著手拿了鑰匙,被歹徒押到車後。另一個歹徒舉著槍也過來了。兩個歹徒一人站在車後側邊,一人押著司機正對後車廂門。
司機顫抖著打開了後車廂門。
車裡,江羣舉槍對著門外。
司機身後是歹徒,面前是江羣。
“我已經叫增援了,你們跑不掉的。”江羣冷冷地道。
“放下槍,把他解開。”車後側邊的歹徒站了出來,用槍指了指秦遠,再把槍口調轉,指向江羣。
江羣沉默地與他們對峙。
歹徒忽然朝車內開了一槍,縮在角落的醫生放聲尖叫。
“解開他。”歹徒大聲吼著。
“把槍丟出來,解開他。”把司機押爲人質的歹徒也大聲叫。司機嚇得舉著手閉上了眼睛。
江羣咬咬牙,把槍丟出了車外。然後他掏出了手銬鑰匙,把秦遠解開了。
秦遠坐了起來,臉色依舊發青,但很精神,一點看不出是吐血亟待搶救的人。
江羣解開他後,往後退了一步。
但秦遠坐著不動,也不著急走。
一個歹徒開口,剛說了一個“你”字,忽然“呯呯”兩聲槍響,救護車後的那兩個歹徒倏然倒地。
司機聽到槍聲鬧不清打的究竟是誰,身後壓力一鬆,他抱著頭大叫著蹲了下來。蹲下後看到身邊倒地的蒙面歹徒,鮮血流到了他的鞋底,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身上被濺了不少血。
司機本能轉頭,看到一個蒙面的高大男人拿著槍站在自己身後。而貨車那邊,另一個蒙面人一槍打向貨車司機,接著朝他們走來。
司機連滾帶爬往車子旁邊跑,那高大男人也不理他。
江羣的臉色變了。
秦遠笑了笑,從急救擔架牀上下了來,跳下了車。
江羣盯著高大男人手上的槍,沒有動。
秦遠站穩了,轉身看了看江羣,道:“別擔心,不會殺你的。你得活著,向紀委、監察還有其他的調查人員作證,祝明輝是怎麼強迫我裝病出逃,派人假裝接應,實則打算暗殺我的。”
江羣臉色很難看。
秦遠又道:“或者你可以把司機和醫生也殺了,然後繼續嫁禍給我。反正你那些同事……”秦遠用下巴指了指不遠處被撞翻的警車。
“你那些同事已經犧牲了,我相信你肯定能狠得下心繼續殺別人的。”
江羣身後的醫生一臉驚恐,車旁的司機已經撒腿就跑。
“怎麼辦?司機跑掉了。光殺醫生也沒用了。”秦遠跟看笑話似的看著江羣。然後他轉身把地上江羣的槍撿了起來:“你告訴祝明輝,如果他沒有對我做絕,我也不會這麼對他。我其實,還是挺尊重他的。畢竟,是他帶著我完成第一次殺人。沒有他,我當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不過當年我年紀小,有些怕他下毒手,所以我逃出了國。我一直幫他,一直觀察他,只是我看錯他了。我以爲我和他能成爲很好的夥伴,但他最後讓我失望。我雖然依舊得逃,但他可沒有當年那麼好運了。我不好過,他也別想好過。”
秦遠說完轉身就走。那兩個蒙面男人跟在他身後,其中一個拿槍一直指著江羣他們,戒備著。直到他們退到一旁的一輛車上,空氣中緊張的壓迫感才消失。
車子帶著蒙面人和秦遠遠去。留下三輛車子,好幾具屍體。
醫生終於鼓起勇氣越過江羣跳下了車,接著撒腿就跑。江羣呆呆站著,想了好半天才拿出手機打電話。
劉綜一直等著各方偵查的結果。
首先是曾永言那邊收到了遠博的回覆,大半夜的,那邊也不知是真商量還是假商量,總之回覆曾永言說集團董事和高管們開了個簡短的電話會,他們還是希望警方能拿出更確切的證據和持齊全的相關手續文件過來,他們才能同意警方進山搜查。
“麒麟山是公司重要資產,遊戲場也是斥巨資打造,是公司的重要主營業務。”曾永言學著那邊的語氣,很不高興:“他們說如果貿然放警察進去搜證會影響公司業務和形象。他們打算明天在網上發個聲明,表明目前還在等待警方的確認,暫時還沒有證據顯示麒麟山裡有歹徒。他們還說麒麟山有全國最完備的安全監控系統,別說大活人,就是多了一隻貓他們也能發現。但目前他們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情況,所以打算髮個聲明請遊客和玩家放心。還說若有需要,他們會全力配合警方調查。”
劉綜冷靜點頭。這個結果他們有心理準備。
劉綜給藍耀陽打電話。
藍耀陽已經睡著了,被電話鈴吵醒。
“遠博拒絕主動提請警方搜查,祝廳那邊要拖到明天,不是,拖到今天上午開完會。這期間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下面得交給你了。”
藍耀陽清醒過來:“行,沒問題。”
秦遠坐在車上,看著車窗外有些寒氣薄霧的街道。一旁的保羅已經摘了面罩,正跟他說著這兩天的事。
秦遠道:“剛纔那個警察已經叫後援了。我猜大概他們會強行帶走我,等你們按約定時間趕到時,正好是大批特警後援到的時候,你們剛剛好送上門來,而我會被那些假貨打死,正好僞裝成我潛逃不成被擊斃。”
保羅冷笑了一聲。
另一個蒙面人馬克也摘了面罩,正開車。他問:“我們去哪裡?”
“要取東西嗎?”秦遠問。
“都在車上。”保羅答。“離境的事已經安排好了,你的證件我拿出來了。但我要殺了倪藍再走。”
秦遠又問:“艾莉和皮特呢?”
“讓他們去藍家請人質去了。”保羅道:“總要留個後手。有人質,就有倪藍。”
“行。”秦遠道:“祝明輝完蛋了。他們會展開嚴格的內部調查,必定是雞飛狗跳一團亂。飛機、鐵路、高速很快會全部封鎖。我和祝明輝勾結的證據,他們已經拿到。要屍體有屍體,要活的人證有活的人證。現在麒麟山對他們沒用處了。”
保羅冷笑道:“你還真他媽的執著,還惦記著那地方。”
“我花了很多心血建的。”秦遠抿抿脣。“原本是個很好的地方,會很有趣,玩很多年都沒問題。可惜我一次都沒玩過。”
全他媽的都被警察毀了。屁大點事,瘋狗一樣就是咬住不放。秦遠越想越氣,他道:“我們就去麒麟山,把倪藍也叫去。她不是約決戰?來呀。那裡可是我的地盤。怎麼進怎麼出,讓她怎麼死我都知道。約決戰?哼,耍這種把戲!她以爲麒麟山玩遊戲只有粉彈槍嗎?”
保羅看了看秦遠,琢磨了一會:“等人質到手,給她一點上山的動力。不止她,還有勞倫斯。”
“勞倫斯我不清楚。但倪藍肯定沒問題。只要你在,她有的是動力。”秦遠冷笑:“那蠢貨跟你一樣屬鬥牛的,用紅布招一招就跑過來了。”
保羅不說話,知道秦遠是在埋怨他無人機事件裡的舉動。
“有些事是你這輩子一定要去做的。”保羅說。
秦遠不想跟他吵,只道:“都到這步了,就大幹一票吧。只要殺掉倪藍,我們就撤。放心,我能帶你們出城。”
保羅不說話,然後他忽然笑了笑。笑容有些陰狠。
秦遠沒笑,也不說話,他沉默著,僵硬著臉。過了一會他道:“讓艾莉殺死藍耀陽,就像殺那隻法國豬一樣。我要視頻。”他用手比劃一個特寫的動作:“拍下藍耀陽那張驚恐的臉,送給倪藍。”
“好,我告訴她。”保羅給艾莉發信息。
馬克淡定地聽著這兩人像討論天氣一樣討論著人命。他開著車,按秦遠的指引,駛向麒麟山方向。
車子隱入了夜色裡,留下了未散去的薄霧。
警方這邊,收到秦遠外逃的消息,整個辦公室都炸了。
“我靠。”曾永言氣得把座機電話用力掛上。“我們辛辛苦苦這邊找證據,他們轉頭把人放了!還害死了我們自家兄弟。”
“他們不是把人放了,他們是讓人逃了。”一旁同事糾正,也是怒火沖天。“還說秦遠演得特別逼真,血都吐了一地。”
劉綜走過來,曾永言忙叫道:“劉隊。”
劉綜臉色非常難看,他道:“我已經聽說了。獄警江羣有重大嫌疑,他失蹤了。據救護車司機和隨行醫生的口供,有兩撥人來劫秦遠,第二撥人把第一撥打死了。他們故意放過江羣,說好讓江羣做證。還說一個叫朱什麼輝的人強迫他逃跑,想嫁禍他。”
朱什麼輝?
這名字一出,各加班人員面面相覷,辦公室裡非常安靜。
劉綜心裡比他們都清楚,但現在不是透露這些的時候。他咬牙緩了緩,想起那幾個犧牲的獄警,卻只能道:“目前不排除秦遠設局故意這麼說的可能,司機和醫生都不知道祝廳名字,只聽得秦遠這麼說了一句。只有江羣知道真相。但他失蹤了。目前已經下了通緝在找他。拘留所裡裡外外都得徹查,另外打死警察的第一撥劫匪的身份也正在查。”
辦公室裡繼續安靜。
劉綜道:“老曾你帶人去拘留所。小董去跟進劫匪身份。阿慶去現場跟特警那邊對接。做事吧。祝廳馬上就到了。上頭也很快會來人。”
大家像被解了穴似的,趕緊都有了動作。
劉綜回辦公室,他長長吐了一口氣。猛地一捶桌子,他媽的,竟然選這個半夜的時候。還以爲查到他們的車子查到他們的人已經搶先了一步,能讓他們稍稍驚慌收斂,沒想到他們真的是瘋狂。
祝明輝居然也這麼瘋!
那幾個犧牲的同事,跟他一樣,人家也是有家有口。
劉綜閉了閉眼。
秦遠真是可以的,這記回馬槍打的。
狗咬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