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銅紫面具
只見一濃須粗眉大漢趁墨乞抵擋前面時,自後起腳踹到墨乞背部,墨乞咧嘴吃痛,趔趄朝前撲去。
四周那幾名大漢順勢抄着兵器朝墨乞劈砍,面目猙獰兇狠,當是準備下死手。
店主早已不見蹤影,被打落地面的碎銀也撿了去,少女不敢往下看,捂眼驚叫。
“你不去幫他嗎?”白衣公子看向墨羽。
墨羽搖了搖頭,神情淡然,視線一眨不眨盯着戰鬥:“受人庇護終難成就大器,我幫得了一時,卻幫不了一世。”
白衣公子對墨羽話語多有異議,眉頭暗皺,倒是那灰衣老者,眼底露出讚許,下巴輕點。
墨羽知道白衣公子爲何皺眉,出聲打消對方不滿:“放心,我自有分寸,不會讓他丟了性命。”
這般說,白衣公子眉頭才舒展開來,多看了墨羽幾眼,幾人再次朝院內投目。
交談只是一瞬間,墨乞感受着四周兵器凌厲鋒芒,顧不得形象撲倒在地,在對方沒有轉變攻勢之際,翻滾到一名大漢腿下,幽蛇一撩對方雙腿。
“啊~”那名大漢應然慘叫,身子朝前撲倒,扔了兵器抱着雙腿慘嚎,殷殷鮮血自褲腿外滲,好生悽慘。
墨乞撐臂躍出包圍圈,背對墨羽這邊喘氣,那些壯漢此刻上前查看自己人傷勢,並未繼續進攻。
一人以刀劃割衣袍,將傷者雙腿纏裹,這才堪堪止住流血。
受傷那人神情萎靡,陰狠盯瞅墨乞:“兄弟們,剁了那個小雜碎!”
幾名壯漢點頭應是,起身朝墨乞圍來,這次每個人都是神情凝重,不復先前失智輕視,不喊不吼,凜冽泛着煞氣。
野獸不可怕,壓住躁動的野獸纔可怕!
墨乞首當其衝,身體汗毛炸豎,隱隱感覺到一股壓迫氣息,自知接下來會是一場惡戰,即使勝出,也會是慘勝。
墨羽神情認真起來,右手搭在幽泣柄端,隨時準備出手。
旁邊白衣公子見狀,側身隱晦給了灰衣老者一個眼神,後者領意點了點頭,而那丫鬟少女,則是瞪大眼睛捂着嘴,深怕喊出來驚擾戰場。
戰鬥一觸即發,就在對方逼近兩米之內,墨乞躬下腰身準備幽蛇出擊時,一柄長劍自空中射來,嗡吟插在那羣大漢前方空地。
院內一片安靜,諸人擡頭上望,只見一名全身黑衣、頭戴銅紫面具之人立在房頂上,腰間懸着一塊檀木腰牌,殷紅刻着‘七十七’二字。
看清那人裝束,灰衣老者眉頭一挑,朝白衣公子旁邊靠了靠。
雖動作輕微,墨羽還是抓住了這個細節,上下仔細打量那人,心底莫名有股熟悉感覺,好似在哪見過一樣。
黑衣人身形一動,輕盈落在那羣大漢面前,將長劍抽起斜垂,冷冷低喃:“銅七十七。”
聽到這幾字,那羣大漢大驚失色,領頭者駭然呼道:“殺樓?”
聲音還未落下,黑衣人長劍果斷出擊,迅猛刺穿領頭者喉嚨,血線飈出,毫不猶豫朝其他人襲去。
墨乞不明所以,收起兵器退到墨羽身旁:“大哥……”
墨羽伸手打斷墨乞下話,視線跟隨黑衣人而動。方纔那人呼喊‘殺樓’,已經表明來者身份,黑衣面具,不正是自己北上目標殺樓?
先前那股熟悉感,此刻逐漸清晰起來,腦海浮現當日赤陽一行,在酒店打聽消息時,對面拐角坐着一名黑衣斗笠者,桌面放着一壺酒,長劍橫陳,其身上凜冽殺氣,和麪前這人一模一樣。
當時自己還懷疑對方是否是衝自己而來,此時猜測那人十有八九也是殺樓殺手,其目的當爲接了殺人單子。
聯想赤陽前後變故,最引起轟動的就是龍威鏢局遭人一夜滅門,當日只顧逃命沒有多加關注,現在莫名覺得兇手就是那人。
思緒間,那名殺樓殺手已經將人殺光殆盡,長劍從自後一人身體抽出,沒有停留,亦沒有回首看墨羽幾人,直接收鞘躍離。
院內鮮血淋漓,屍體橫七豎八令人作嘔,雪片落在血裡融化,不一會兒就鋪了厚厚一層。
白衣公子不喜血腥,厭惡側過臉:“芸兒,去叫老闆過來。”
那少女臉色煞白,彎身應承,蹬蹬跑到前堂喊人。
墨羽已經習慣這種場景,淡淡收回目光,面露凝重有着心事,墨乞情況也好於以往,沒有不適嘔吐。
至於那名灰衣老者,一臉波瀾不驚,雙手互插袖裡站着,眼裡除了白衣公子再無其他。
不一會兒,芸兒喊了店主過來,店主臉還怯意未退,當看到一院屍體後直接嚇得腿軟癱倒,直呼:“各位英雄饒命,小人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不知道。”
聲淚俱下,以爲幾人要殺他滅口。
白衣公子不耐甩出一錠銀子:“休要聒噪,我們只是住店,快些將這裡清理乾淨。”
一聽不是對自己不利,店主悻悻起身,收了銀子,躬身上前:“幾位貴客這邊請,那些雜事無需擔心,我待會兒便差人收拾乾淨,保證不會留下蛛絲馬跡。”
店主說着,回頭又衝墨羽二人抱拳:“兩位少俠儘管放心,鄙人不會告官。”
被誤解成殺人兇手,墨羽也懶得解釋,點了點頭,目送幾人走上樓梯。
待到樓梯口,那白衣公子忽然回頭,清冷盯着墨羽:“你叫什麼名字?”
墨羽神情一愕,未曾料到對方會有此一問,因爲白衣公子一直給人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覺。
見墨羽不回,白衣公子悶哼一聲,轉頭走上樓梯,芸兒在後衝二人吐了吐舌頭,同灰衣老者消失在樓梯口。
“大哥,想什麼呢?”墨乞碰了碰墨羽。
墨羽搖頭無奈,一個愣神功夫對方已經走遠,追上去回答人家不一定領情,只能轉身回房:“走吧,有緣再說。”
二人回到房間不久,外面窸窸窣窣傳來聲響,不用想,定是店主喚人在清理屍體,這種事估計見得不是一回兩回,處置輕車熟路。
幾刻後,鎮上公雞此起彼伏打鳴,犬吠陣陣,墨羽盤膝靜思,墨乞坐在椅子上回想戰鬥情形,作着總結。
一個時辰後,陽光照進屋內,店小二敲門送來熱水,二人簡單洗漱,開門下去吃飯。
剛拉開門,對面客房同時被人從里拉開,出來二人,正是白衣公子與其丫鬟,灰衣老者站在外面走廊,亦看見了墨羽,對視一起。
墨羽剛想打招呼,那白衣公子卻將頭轉過一旁,恍若未見,對先前墨羽失禮之處仍有芥蒂。
“大哥,我怎麼總覺得那人像個女的。”墨乞目光古怪看向墨羽,腦子裡浮現一些畫面。
墨羽臉一僵,瞪了墨乞一眼,轉身朝樓下走去:“休要胡言,若讓那灰衣老叟聽了去,我可保不住你。”
墨乞撓頭曬笑,連忙跟在後面。
出到前堂,店裡早已開始營生,稀稀落落坐了幾桌客人,白衣公子幾人坐在靠裡一側。
墨羽左右環視,發現沒有人的位置只有白衣公子旁邊幾桌,其他桌皆是或有一人,或是幾人給佔了。
略顯尷尬,只能湊過去坐下,與白衣公子毗鄰,喚來小二,叫了兩份清粥、一碟切餅、一份涼拌。
畢竟失禮在前,不管如何都該有所迴應,墨羽正色衝白衣公子抱拳:“先前有所怠慢之處還請勿怪,寒名墨羽,這是家弟墨乞。”
墨乞抱拳:“墨乞。”
常言伸手不打笑臉人,墨羽如此識體,白衣公子臉色頓緩,清冷點了點頭,喝了一口水道:“柳寧軒,這是芸兒,這是家中長輩柳爺爺。”
少女俏皮衝墨羽二人吐舌,冷寧軒皺眉低哼,這才乖巧行禮介紹,灰衣老者則微笑衝二人點頭,不作多談。
名姓只是一種稱謂,是否作假無人會計較,至少墨羽看來,少女是柳寧軒的丫鬟,灰衣老者多半是保鏢一類,至於柳寧軒,肯定大有來頭,不然不會配有六重天以上高手隨從。
早飯很快上桌,柳寧軒那桌上的是一些炒菜湯羹,雖少卻豐,邀請墨羽二人過去一塊湊桌,墨羽感謝拒絕了。
幾面之緣,對方明顯只是客套,若順杆過去,便顯得不識時務了。
用過飯食,幾人都沒回房意思,外面大雪已經停下,街道有清夫掃着積雪,店內客人依舊稀疏無多。
墨羽內心泛着掙扎,對昨日殺樓殺手印象過深,想自柳寧軒這邊打聽些許,斟酌如何開口才會不顯得唐突。
柳寧軒淡酌清茶,眼角掃到墨羽表情,眼神一閃,輕問:“墨公子可是有何難言之隱?”
墨羽淺笑,既然已經被對方看破心思,只好出聲回道:“柳公子對先前那人知道多少?”
灰衣老者眼底精光一閃,莫名打量墨羽二人。
柳寧軒聽到問話眉頭一皺,放下茶杯,盯着墨羽眼睛:“殺樓那人?”
“嗯。”墨羽點頭。
柳寧軒猶豫,沒繼續答話,細長睫毛微動,星眸略斂,許久,若比女子硃脣皓齒開道:“殺樓內設殺組與刺組,前者黑衣面具,後者黑衣黑巾,行事手段各異,目的卻是殺人無異。”
“面具可有不同,腰間木牌刻字又是何意?”墨羽呼吸加重,眼裡精光盈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