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騰靈入藥
谷內,入目一片蒼翠,四臨絕壁,地生茂盛灌草,百花齊放,鳥雀走獸怡然嬉鬧,最引人注目之處,便是那些盎然靈草。
墨羽輕提馬繩,將馬車降緩下來,三匹馬打着響鼻嘶鳴,蹄踏瞬間驚擾谷內生物,四散奔逃。
馬車儘量避免碾壓靈草,沿崖壁而行,幾個呼吸功夫,墨羽便看見孫祥義所說洞室,只是洞口被雜草堵了半人之高。
勒停馬車,墨羽翻身落地,掀開擋簾道:“孫老,到了。”
車內,孫祥義半躺靠在車廂,臉部冷汗岑流,嘴角殷紅血漬,懷中柺杖無力橫躺,墨乞自一邊小心伺候,奈何不懂方法,以手撫背。
見孫祥義虛弱到聽不清話語,墨羽眉頭緊皺,踏腳進入車內,自墨乞手中扶過孫祥義,扺掌貼背,全力運轉內力。
足足送了八成功力,墨羽臉色發白、額頭冒汗之際,孫祥義這才臉色一紅,吐出口濁血。
幽幽轉頭,有氣無力對墨羽咧嘴:“扶老夫入洞,快…咳咳!”
話語間,又開始咳血,墨羽不敢猶豫,同墨乞一人一臂,小心攙下馬車,越過雜草進入洞內。
裡面設施還算齊全,鍋碗瓢盆一應俱有,一張石牀靠在牆角。
顧不得灰塵積厚,二人直接將孫祥義扶到石牀之上,按其指揮盤成打坐之態,柺杖放在一旁,打開仗口,青蛇應然而出,吐信支起腦袋。
孫祥義勉強擠開一絲眼縫,晦暗難明盯着青蛇,嘴皮張了又張,似有話說,又難以啓口。
墨羽看出對方糾結,心急其傷勢,又不好出口催促,只能皺眉一旁等待,實在不行,硬着頭皮也要開口讓其解了墨乞蛇毒。
一人一蛇對視了足足半刻時分,最後孫祥義實在支撐不住,手捂胸口倒吸冷氣,墨乞見狀趕緊上前攙扶,卻被揮手阻止。
只見孫祥義喘了幾口粗氣,一臉頹敗,嗓子沙啞衝墨羽道:“谷內有十全靈草,藥性各有千秋,於老夫傷勢有固本培元之用,你且替我取 來。”
接着,便對墨羽說了十種靈草名稱,有何特色,長於何處之類,墨羽自小接觸非常,對此亦有涉獵,故很快便記清藥草,轉身出去找尋。
待墨羽出去,孫祥義又轉頭對向墨乞,披頭散髮好生瘮人,咳嗽道:“洞中有盛水器皿,你且自谷外取水生火,待藥草回來便熬煮,成液之時再喚老夫。”
墨乞取過器皿,轉身剛走至洞口時,孫祥義又出聲叫止,墨乞不明所以回頭,見孫祥義滿臉灰敗,強瞪眼道:“要快,最遲一個時辰!”
話罷,其衝青蛇打個輕哨,青蛇聞聲盤上脖頸,復開始獠牙滴液。
墨乞見對方再無要求,轉身朝谷外跑去,或多或少,孫祥義也算他半個師父,斷不能眼睜睜看着死去,能盡力之處,便略盡綿薄。
日頭高照,墨羽身形挪轉於谷內各處,細數找尋靈草,因距孫祥義離開絕麻谷有些年頭,谷內環境多有變遷,描述靈草位置亦跟着有所出入。
風吹雨打日曬,皆能輕奪靈草生命,無人照料,野草瘋長蓋過,期間還有蟲鳥走獸之類,難免吃盡毀壞。
墨羽按孫祥義指引,谷逛下來才找到六種,還差四種,放眼四望,明面之上很難分辨,只能逐處排查。
時間流逝,半個時辰過去,洞內墨乞已經生好火堆,溪水煮的沸騰,只待靈草下鍋,但此時墨羽還未找全,十種已得其九,只差一株名爲空仞藤靈草。
空仞藤,質烈,性喜陽,有活血清淤、補氣回陽之效,莖粗葉疏,一尺之長,形似樹藤而得名,生命力極其頑強,故有野火難燼之說。
谷內方圓不大,墨羽很快便找過,均無所獲,眼看時辰無多,墨乞期間又出來催了幾次,不免心中犯急,額頭冒汗。
谷內一覽無影,谷外更難找到,墨羽只好重新找尋,一來一回,將過膝灌草砍了大半,皆是徒勞,無奈,墨羽仰頭望空,有了放棄念頭。
好巧不巧,在他擡頭時,無意一撇發現洞口上方絕壁有抹綠意,心神一凜,定睛朝那處瞅去,只見一石縫間隙中,一條似藤非藤植物懸掉空中,粗莖細葉,不是那空仞藤又是何物?
墨羽暗啐一口,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好番功夫,該找之時找不到,不該找時它卻應景出現,當有戲耍人之意,好生奇異。
墨羽強壓情緒,凜然墊腳起跳,一個鷹展五六米,得空抓握崖壁凸石,借力又是一躍,以此往復,不消一會兒便靠近空仞藤所在之處,待更近些,幽泣清脆一響,劍刃自空仞藤根部劃過。
應然咔嚓輕響,空仞藤斷開朝地面落去,墨羽手掌一撐崖壁,身子翻轉,在空仞藤經過眼 前時一把抓住,躍到地下。
幽泣歸鞘,顧不得細細打量,直接衝進洞,急道:“墨乞,開鍋!”
洞內,墨乞正守在煮鍋前,來回踱步,旁邊地面放置已經弄好藥草,聞墨羽聲,見墨羽進來時右手所捏之物,欣喜上前。
“大哥,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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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仞藤。”墨羽一把遞過靈草,側首瞅向石牀,見孫祥義臉色並未繼續惡化,這才長鬆一口氣,回首催促墨乞道:“快些煮藥。”
墨乞點頭應是,接過靈草便是轉身,揭開鍋蓋,自身旁拿過其餘九種藥草,逐一辨別,依次放入。
由於藥草習性不同,放入次序也有講究,寒熱不能同放,柔烈不可共存,必須夾放中和藥草調劑,並且放入時間必須一致,不可多一秒,亦不能少一分。
很快,十株藥草盡皆入鍋,沸水瞬間平息,藥草肉眼可見變得疏軟,股股顏色流出,浸染沸水渾濁一片。
二人見藥草變化,心中略有緩和,一切都按孫祥義所言行事,距離一個時辰還有四刻,當是綽綽有餘。
墨乞留在鍋旁照看,時不時添加柴草,墨羽則是盤膝一旁,運轉功力恢復,先前替孫祥義傳力,方纔又勞累一番,身體已是虛乏不堪。
時間一點一滴而過,洞內寂靜非常,除過三人呼吸,就只有那重新沸騰的藥鍋。
終於,三刻後,還有一個時辰便是期限,墨乞揭鍋,發現裡面藥草皆已煮化,不見半片草葉,更奇異的是,顏色竟變得透徹見底,不復先前駁雜,不知者,完全相信這是一鍋清水。
墨羽聞聲醒來,收功站起靠近,見鍋中變化亦是一驚,首次見識,不知爲何會發此變化,着實奇異。
不過很快便壓下驚意,二人對視,會意點了點頭,繼而墨乞轉身,輕步走至石牀前,衝孫祥義低喚:“孫老,藥熬好了。”
聲音不大,卻如有魔力響在孫祥義耳邊,只見後者頭髮無風自動,臉部涌起妖異綠芒,嚇得墨乞趕忙後退。
下一刻,孫祥義眼睛蹭然睜開,第一眼看的不是墨羽二人,而是其身上盤臥青蛇,目光炯炯,泛起狠厲之光。
下一刻,在墨羽二人駭然注視下,孫祥義右手迅猛探出扣住蛇頸,青蛇劇烈搖擺身子,尾巴甩纏孫祥義胳膊,但無論如何反抗,其在孫祥義掌心一震之下,凜然沒了動靜。
他竟殺了青蛇?!
這些時日,孫祥義傷勢得以拖延,不無青蛇毒液功效,且兆豐村與周宥道交戰時,青蛇功不可沒,能使敵人大驚失色、面露恐懼,這又足以說明青蛇來歷不凡!
如此寶貝,常人愛之不及,又如何忍心摧毀?素日觀孫祥義行徑,對青蛇當爲珍重,鮮有不喜。
墨乞不明所以靠在墨羽身邊,墨羽則目光閃爍,若有所思看向藥鍋。
未多時刻,洞中響起孫祥義悵然喟嘆,只見其拎起青蛇屍身,顫抖來回撫摸,低喃:“老夥計,老夫……對你不住吶~”
情緒到了,又是一陣咳嗽,墨乞想上前,卻被墨羽揮手阻止,此刻特殊,還是留給孫祥義自處爲好。
洞中氣氛低沉,藥鍋煮沸之音愈烈,些許藥液隨着滾泡濺出鍋外,落在地面時,竟又變成詭異渾濁之色。
終於,孫祥義收斂起所有心緒,擡起蒼白麪孔,先是衝墨羽二人點頭示意,繼而偏頭看向藥鍋,臉色一顫。
眸底不無複雜,有仇恨,有痛苦,有惆悵……右手橫舉青蛇,左手於蛇身一劃,蛇腹破開一指,自內取出拇指大小橢圓之物,呈深綠,冒腥氣。
墨羽眉頭一凜,自是知曉此爲青蛇蛇膽,據他所知,蛇膽乃大補之物,有祛風除溼、明目清涼之效,很多江湖之人,最愛泡以藥酒之類,不過,其本身亦有大量毒素,服用不當,便會成了致命之物。
孫祥義小心捏出蛇膽,對準藥鍋輕輕一投,蛇膽噗嗤落入鍋內,濺出藥液的同時,青蛇甩在鍋口上方,在孫祥義凝出幾道勁氣衝割之下,化爲三截入鍋。
“蓋鍋!”孫祥義衝墨乞急喝。
墨乞身子一個激靈,慌亂應和一聲,轉身自地面拿起鍋蓋,大步上前,咣噹一聲蓋住藥鍋。
見鍋內重歸平靜,孫祥義閉目長舒一口濁氣,慘敗模樣盡顯輕鬆。
不光是孫祥義如此,邊上一直凜神的墨羽亦落下心石,搖了搖頭,倚着牆壁坐下,幽泣搭在身旁。
這邊動靜傳到孫祥義那邊,後者眉頭一挑,睜眼看向墨羽,又看了眼正在添柴的墨乞,嘴脣蠕了蠕,終是沒說出一個字,閉眼,躺臥石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