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姑娘,您終於醒了,餓不餓,先喝些粥好嗎?”自羽菲暈厥後就一直守在她牀榻邊的音兒在見到她終於動了眼睫,並睜開眼睛,便熱切地上前扶起她,關切地詢問她是否還有哪裡不舒服。
“嗯。”
羽菲由於十指皆受了傷,所以一向由自己完成的穿衣皆由音兒接了手,且手法比她嫺熟多了。而在穿衣期間裡,音兒更是將她如何用琴音引來彩蝶,令她多麼陶醉,十指受傷的事一五一十地全說了。
“你們公子可在府裡?”羽菲慢條斯理地喝着音兒盛上來的粥,並未將自己十指受傷的事太放在心上,反倒是另一件事更爲緊急。
“在,蘇姑娘這會就要見公子嗎?”音兒收好桌上的碗筷,頗爲不解她怎麼會對自己受傷之事如此不上心。
且不說就連尋常女子都對十指的愛護,而蘇姑娘更是撫得一手絕佳琴音,這要是傷了筋骨,以後再撫不了琴,這可如何是好。
反觀音兒的重視,羽菲就顯得淡然許多。這雙手,自8年前便不再碰過琴絃,今日會破格撫琴只因那琴一看便知是稀世之物,羽菲心裡一時憶及母親纔會失態彈奏,未料卻傷了自己。
如果因此傷及筋骨不能再碰琴絃,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就算她能撫出母親的琴音,卻也無法再回到過去。
觸弦已是傷景,她又何必沉溺過去,再度傷情。明明是最想忘記的人,卻怎麼也無法改變只有她一人能再現母親琴音的事實。
“蘇姑娘,你的手無大礙吧?”當羽菲還沉浸在思緒裡時,葉陽墨奇在音兒的通傳下輕步來到了她的廂房。
一見葉陽墨奇,羽菲便說出自己這兩天的計劃,絲毫未有不好意思,“葉陽大人,我想在紅坊開一間青樓,其中銀兩與各方關係,還望你能幫幫忙。”
這方葉陽墨奇在乍聽到羽菲的要求時,雖然心裡也已做好了不少準備,卻還是愣住了。
羽菲去酒樓,逛集市,夜宿紅坊,這些葉陽墨奇都知道,再憶及她之前提出的‘五年之約’,葉陽墨奇便隱約地猜到她想做些什麼。只是他沒想到,羽菲會這麼早提出來。
照葉陽墨奇對羽菲的認識,他以爲羽菲總會打探好一切,並招兵買馬到一定的人數時纔會真的付諸行動。
事實上,羽菲是真的打探好了一切,只是在時間上快速得令葉陽墨奇無法想象。而招兵買馬這點,羽菲卻是絲毫不擔心。就憑她一個從現代穿越而來的新新人,她不會沒自信到贏不了紅坊那些古老而沒新意的青樓,在蘇氏的8年,她可不是吃素的。
“既是蘇姑娘所提,在下必會打點好,除了方纔提及的那兩項,其他方面蘇姑娘還需要什麼幫忙也請儘管提。”葉陽墨奇並不以爲只要他在銀兩與官府中幫了羽菲,她就真的能在紅坊立足。
“謝謝。”
而對葉陽墨奇的‘好意’,羽菲也沒點破,有些事用說的是沒用的,只要她能拿出成果來,比說更具有說服力。
就這樣,在葉陽墨奇隱晦的幫助下,羽菲在受傷後的第五日便成功在紅坊開了間名爲“倚舞樓”的青樓,並於第七日帶着音兒及多名侍從搬了進去。
在這七日裡,羽菲可一點也不輕閒,忙得就連睡覺的時間也只有五個小時,已經趕上在蘇氏裡的狀態了。
這幾日來,羽菲根據以前的知識,編了套名爲《狐女》的舞曲,從曲譜至舞蹈,她皆一一細緻地寫到紙上,只要識字之人絕對沒有看不懂的。
狐女這套舞蹈,羽菲的靈感來自於以前在KTV聽到的一首名爲《白狐》的歌曲,講的是白狐心繫書生,兩情卻無法善終的悲情故事,在現代那是俗套得不能再俗套的劇情,可在這裡,卻異常新奇。
羽菲在音兒的幫助下,瞭解到放眼南雀國,能搬上舞臺的舞蹈情景劇不少,可但那都是遵從書上照搬下來的。而一些關於朝廷的,那就更不可能被編排出來了,畢竟沒有人想找死。
所以羽菲的這套《狐女》,包含着神秘面紗,人妖戀的悲情舞曲在此時就顯得獨樹一幟了。
人妖戀,那是神話,雖無人可信,卻仍是令人嚮往,特別是會來煙花之地的恩客。哪個男子不憧憬妖嬈美女的青睞,哪個男子不想體驗醉生夢死的極致快樂,色字頭上,有的不僅僅是把刀,還有膽。
在這《狐女》裡,它的悲情結局絕對是畫龍點睛之筆。美好的結局雖令人心生嚮往,但卻不足以令人印象深刻,只有打碎的花瓶才能令人痛心,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所以《狐女》只有是悲情結尾,才能吸引更多恩客的眼球。
這套《狐女》的舞蹈,羽菲將它分爲五個部分,每天只在倚舞樓裡上演一出,五天一輪迴,休息一天之後繼續。
之所以這麼安排,自然是爲了吊人胃口,畢竟吃飽了就算是山珍海味,吃起來也是食之無味。只有半飽,才能令人不至於難以忍受,卻又無法抵擋再吃的慾望。
她蘇羽菲的倚舞樓,不鳴則已,一鳴絕對不只驚人如此簡單!
在編排好舞曲之後,就是找人演出了。對此,羽菲特意招來此紅樓裡的姑娘們,上上下下47號來人。在紅坊而言,這人數算是中下了,但羽菲對這倒不甚在意。能用之人,一人就以頂十,無用之人,百人也是無用。
“從今日起,我蘇五就是倚舞樓的當家。”羽菲讓音兒將人全部召集到主廳,自己站在看臺上,眼神犀利地盯着底下的47人,“我蘇五從來不勉強人,要走,前面放着你們的賣身契,拿着你們儘可放心離開倚舞樓。”
說完,看臺底下頓時嘈雜聲一片,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地低聲交談,不知羽菲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放心,我蘇五說話算話。”面對衆人的懷疑,羽菲眼神坦蕩地與之對視。
雖然她蘇羽菲不是什麼善心之人,但逼良爲娼這事她是真的不屑爲之,心不在這裡的人,以後如何能盡心爲她做事,她可不想哪日後院着火,傷了自己。
在青樓以色侍人、看人臉色多年的女子,又有幾個會真是沒眼力見的呢,見羽菲話已至此,都相信了她不是開玩笑。
“多謝蘇東家,玉蓉感激不盡。”說話間,這名換玉蓉的女子便輕移步伐上前找到自己的賣身契,舉手投足間風韻留存,絕對會令不少男子浮想聯翩。
確實是有些本錢的女子,恐怕出了倚舞樓後,會有很多家青樓敞開大門歡迎。
在玉蓉的帶動下,原本的47人走得只剩下32人,面對這個數字,羽菲並無多大驚訝。並不是所有的女子都像玉蓉一樣那麼有資本,但在離開的14人中也還是有想奮力一搏之人的。也或者,有的人是真的想借此機會徹底從良,不再呆在這煙花之地,只是這些已與她無關。
“既然各位選擇留下,那蘇某就把話挑明瞭說。”羽菲看了一圈底下這羣年老和年幼居多的女子,“今日我先將醜話說在前頭,往後我絕不會虧待各位,但前提是大家要遵守我的規矩。而一旦違規,蘇某是絕不會手下留情的!”有些話,必需提前說,就像以後某些事,她也一定會做一樣。
“是。”也許是之前羽菲對離去之人的態度令衆人費解,也或許是她身上無形散發出來的氣息令衆人膽怯,以致對她方纔在看臺上說的話都放進了心底,並時時牢記。
初步施威後,羽菲命衆人退下,並讓音兒將之前她要的資料拿到自己的廂房,直到兩個時辰羽菲完全將這些信息歸納整理,方命人將剩下的32人逐一帶入書房。
羽菲讓音兒拿的資料其實很簡單,都是這32人以前做什麼,並擅長什麼,並希望以後能在倚舞樓做什麼的信息。雖然依據各人所長令其往這方面發展是件好事,但羽菲卻另有打算。
剩下的衆人中,不能接客之人居多,如果換做其他老鴇只怕會愁白了頭,可惜碰上的卻是來自現代的蘇羽菲。
她建立的倚舞樓,本就不打算依附女子的妖嬈容顏,畢竟隨着時間流逝,那也終會消失。相對而言,多才多藝、善解人意、溫柔可人的解語花纔是男子的溫柔鄉,且不知會令多少人擠破頭想往裡鑽。
羽菲在與這32人逐一相見交談後,最終確定了《狐女》表演的12人,曲子彈奏的7人,剩下之人也分配了任務。只是其中有個11歲叫小悅的小丫頭,她主動提出要當羽菲的婢女,意志堅決得令人驚訝。
雖然羽菲本就有意培養自己的人,但卻不是在這個時候,而且還是主動送上門來的人。但就在羽菲拒絕的當下,小丫頭一句話改變了她的決定。
“蘇姑娘,這樣好嗎?”送走歡天喜地達成願望的小悅,音兒關上門後斗膽地問着仍低首不知在畫着什麼的羽菲。
“音兒,她有一雙能望進人心的眼睛。”或許是這幾天太累,或許是在這異世覺得孤寂,又或許是方纔那丫頭的話觸動了羽菲深埋心靈的弦。
所以,她第一次如此不設防地對音兒講出了心底的話,不再壓抑自己的情緒,講出自己的真實感受。
曾經也有那麼一個人,溫柔地看着自己,告訴她,“你有一雙溫暖的眼,一定要保護好它”。
時至今日,當聽到小悅的“蘇當家我想留在您身邊,您的眼睛讓我感到溫暖”,多麼熟悉而又陌生的話語,羽菲真的沒想到,時過8年,她居然還能聽到這樣肖似的話。
那麼,就如那孩子的願,留她在身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