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8

新學期的第二週,餘抒參加完幾場社團活動,再經歷連續幾天熬夜搶課後,總算暫時有了一點休息的時間。

這周程傾出差,發來一條短信,說這周先不見面。

那天她叫出租車送餘抒回到學校,沒說多餘的話,後來餘抒也沒敢打擾她。

上次她算酒後流氓了吧,雖然程傾沒跟她生氣,但她回想起來,真的覺得很不好意思。

整整一週,餘抒一想到那天,就尷尬地想捂臉。

你可以閉眼睛嗎…什麼臺詞,太羞恥了。

趁着這周有空,她宅在宿舍把那本《外國近現代建築史》教材看了兩遍,專注到室友以爲她受了刺激。

安可一臉狐疑地看着她:“小抒啊,你之前不是跟我說不想好好學習了嗎?”

餘抒頭都不擡:“氣話而已,隨口一說。”

安可端着枸杞水:“誰氣你的,說來聽聽。”

這下餘抒沒立刻回答。

她神情沉了些,像是想起某些讓她不願意再想起的事情,嘆了口氣:“我晚點再跟你說吧。”

安可:“行,你想跟我說的時候再說。出去散步嗎?”

餘抒:“好,我換個睡衣。”

大學生的宿舍日常大概就是穿着睡衣過一整天,餘抒一邊換睡衣一邊說:“這要是被我媽知道了…”

說到這裡她停了下來,抿了下脣,沒再繼續往下說。

安可正在梳頭,沒注意到她的停頓:“晚上吃什麼?去食堂還是小吃街?”

餘抒刻意讓自己的語氣活潑一點,努力把剛纔的負面情緒壓下去:“小吃街!”

兩個姑娘跑到美食街,買了麻辣小龍蝦、章魚小丸子、抹茶雞蛋仔,最後又來了兩杯多倍芝士奶蓋的果茶。

安可一邊吃一邊嘆氣:“都是熱量,都是脂肪,要長胖了!”

說着她又捏了捏餘抒的胳膊,同樣是吃,怎麼有的人就是不長胖呢!

“長胖是福氣,”餘抒咬了口雞蛋仔,外脆裡軟,鬆酥可口,甜滋滋的,又燙燙的,她話都說得含糊,“最起碼身體好。”

“也是,”安可深以爲然,比起天天喝藥,她還是寧願長點肉。

兩個人捧着果茶閒逛,正好路過學校球場,圍了好幾層人,加油吶喊聲不斷。

安可:“進去看看嗎?”

餘抒盯着球場外發傳單的人:“好啊。”

沒過多久,安可圍觀男生打球,餘抒跟發傳單的同學聊了起來:“請問發傳單一天多少錢啊?”

發傳單的是個高高瘦瘦的男孩子,穿洗得掉色的黑色連帽衫:“按小時算,一個小時13塊。”

餘抒點了點頭:“可以跟我分享一下嗎,是在哪裡找的這份工作嗎?”

男生愣住:“你要做?”

眼前的女孩清秀靈動,穿着也大方得體,看起來家境不錯,似乎並不需要勤工儉學。

餘抒正要點頭,被人叫住:“餘抒?”

林瀟抱着籃球走過來,這個天氣他穿着短袖球衣,挺拔俊朗:“你來看球賽嗎?”

餘抒被他問得一愣,正好安可過來,對林瀟打了個招呼:“林隊,你剛剛那球打得太好啦!”

這話一說出來,顯得她們是專程來看籃球比賽一樣,餘抒沒多解釋,朝男生笑了下。

林瀟低頭笑了笑:“好啊,那要不要坐在我們隊專屬的觀衆區,在看臺上。”

餘抒還沒來得及說不,就被安可拖了過去。

不過正好…她看見那個發傳單的男生又走了過來,她站起來叫他:“嗨,可以再聊一會嗎?”

餘抒就這麼認識了徐以恆,她問了他一堆關於臨時工的事情,把他說的信息記了下來,最後兩個人還換了下微信。

走前徐以恆還開玩笑:“可能有人恨上我了。”

餘抒:“爲什麼?”

徐以恆只笑,不點破:“我走啦。有空聊。”

餘抒不明所以,只好陪着安可看完比賽。

等籃球隊開始慶祝比賽勝利,她拉着安可起身:“走了走了,無聊死我了。”

安可納悶:“好奇怪,你從來都不喜歡看他們打籃球哎…你真的一點都不覺得他們帥嗎?”

餘抒想了想:“我不知道,他們帥不帥跟我沒有關係,最起碼不能打動我。可能比起陽光朝氣,我更喜歡成熟的人。”

不同的人喜歡的特質是不一樣的,成熟、智慧、理性所帶來的篤定和控制感永遠最吸引她。

她有時還會有某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比如時間飛快流逝二十年,四十歲的自己會不會具備這些特質。

兩個人並肩往前走,全然忽略了背後嘈雜的喧鬧中,有人投來的目光。

回到宿舍,餘抒當天晚上就接到徐以恆的消息:“有一份在咖啡廳裡上班的工作,你來不來?”

餘抒:“好,你把信息發給我。”

徐以恆:“行。對了,你要是應聘上了,記得給我那個哈。”

餘抒:“哪個?”

徐以恆發了個表情包:搓手.jpg

又補充一句:“中介費。跟你說過的。”

餘抒:“哈哈哈哈行。”

她發了個表情包:大家都是兄弟.jpg

徐以恆:“……”

他怎麼開始跟校花稱兄道弟了!

不過這麼坦誠,兩個人反而更快地熟悉起來。

餘抒跟他約好了,如果有其他適合她做的工作,也讓他都推薦給她。

徐以恆:“話說回來,你缺錢嗎?”

餘抒:“暫時不缺。但我跟我媽說過,不會再花家裡一分錢。”

徐以恆:“你跟你媽吵架後一時衝動說的話吧?”

他有點震驚,家裡有錢還不花,這不是上趕着給自己找苦頭吃嗎?

餘抒:“當時是在生氣。但我成年了,沒什麼不可能的。我說到做到。”

-

餘抒猶豫再三,還是選了程傾的課,以跨校旁聽的方式,修學時但不計入學分——她還是想聽程傾的課,如果以後她想讀研,那聽程傾的課絕對有幫助。

有了之前遲到的教訓,餘抒早起出門,提前到永大教室,她坐下打開手機,習慣性刷了下朋友,隨後給小阿姨昨晚發的一條朋友圈點了個贊,結果她媽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餘抒掛掉電話,但很快電話又打了過來。

手機亮起又熄滅,她從教室出去,站在樓道里說:“我快上課了。什麼事?”

電話是她媽媽餘真打過來的:“怎麼了,大清早的火氣這麼重,我不就給你打了個電話嗎?”

餘抒嗯了聲:“有什麼事,您快說吧。”

“嗯,上次的事啊…”

“上次的事我不想再提。我知道您想讓我看到什麼,我看到了。可是您跟我爸的事,我不想管。”

餘抒又想起那天的事。

她媽媽叫她去買杯咖啡,後來她在路邊看到她爸爸跟一個穿淺色套裙的女人一起喝咖啡,說說笑笑,動作親暱。

——這就是餘真想讓她看到的。

電話那端的人嘆了口氣:“小抒,你怎麼了啊?以前你很聽話的,最近一點也不聽媽媽的話了。你乖點好嗎?”

“不好,”餘抒硬邦邦地說,“你們從小就讓我乖一點,跟我說乖一點你們會愛我,乖一點你們就不會離婚。媽…你們騙了我多久,你難道不清楚嗎?”

她從小就知道父母天天吵架,感情不好。但他們告訴她,只要她聽話,他們就不會離婚。所以她很少鬧,她努力學習,她拒絕嚴悅邀請她一起跳級,因爲她不想太早高考。

她惴惴不安那麼多年,直到前不久的寒假才知道,原來父母分居很久了。

餘真一噎:“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說話!有你這麼跟媽媽說話的嗎?你乖一點,別犟嘴了。”

“我長大了,不用您爲我好。我不想學習您管不着,我想打耳洞燙頭髮您也管不着,”餘抒難得起了叛逆心,說到最後已然是氣話,“就算我跟人戀愛同居也好,或者我隨便找個人一夜情也罷,哪怕她又醜又沒錢,您也管不着!”

說完她掛了電話。

心裡依舊沉甸甸的,壓的她喘不過氣。

直到有人叩了叩牆,故意發出一點聲響。

餘抒回過頭,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程老師…早。”

“早,”程傾剛出差回來,一副風塵僕僕模樣,從她身邊走過去,隔了幾步又回過頭,平靜地問,“我又醜,又沒錢?”

餘抒:“……”

話不要只聽一半,聽我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