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二早上, 鬧鐘沒響,程傾先醒了。
幾分鐘後,鬧鐘響起。
程傾沒見幾分倦意, 目光清明:“我先回家一趟。”
周亭打着哈欠:“回去幹嗎?不多睡會啊。”
人和人的區別實在太大了, 她就沒有程傾這格外充沛的精力, 從週六到週二幾乎每天都在通宵工作, 她每天困得要死, 而程傾每時每刻都很清醒。
程傾提起包往外走:“家裡養了只貓,回去看看。”
周亭瞬間就不困了:“程老師你什麼時候養了貓?前不久去你家還沒有吧?”
往外走的人沒應,但不妨礙她猜測:“該不會是她女友養的吧?”
李梓央給她遞了杯咖啡:“我猜也是。畢竟程老師和貓, 顯然是難以和平相處的兩個物種,一個比一個的高冷傲嬌…”
此時此刻, 高冷傲嬌的阿白踱着步子到門口, 嗅了嗅主人的褲管, 確定不是自己喜歡的人,又高冷地邁着小碎步走了。
程傾早就習慣了這貓的壞脾氣了, 彎下腰檢查貓糧。
碗裡…竟然是滿的。
這時廚房裡傳來了動靜,程傾直起身,目光一轉,下意識要走過去。
“姐,阿白最近都餓瘦了, 你是不是虐待她了, ”程樂趿着拖鞋出來, 還不忘埋怨她, “要不是我今天過來, 阿白要餓壞了。”
難怪阿白剛纔對她這麼嫌棄。
程傾垂下眼眸:“我在忙工作。最近沒時間照顧它,你帶它回去吧。”
程樂:“你都養了這麼久了, 現在說沒時間?!”
“之前是她…”程傾頓了頓,“我說沒時間就沒時間。”
程樂不爲所動,也不直接跟她擡槓,岔開了話題:“先不說這個了。我餓了,你做個午飯好嗎?”
“自己點外賣。”
“不是吧,我都過來了,你都不給我做飯?”
程傾進了書房,拿了份材料出來:“我有工作要處理,現在就出去了。”
“工作工作,”程樂有點生氣,“連跟我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
程傾沒說什麼,直接給她轉了一千:“自己點。”
程樂更炸了:“誰稀罕你的臭錢!”
妹妹高興時收到錢就笑,不高興時收到錢就爆炸。前後的反差太大,程傾有時不太理解。
但她現在沒時間去想,耐着性子說:“我幾天沒躺下睡覺了,有時間給你做飯。”
再回到辦公室才九點,桌上放着油條豆漿和小籠包,小周招呼她一聲,幾個人邊吃早飯邊開始討論。
“程老師你看這個圖紙還要幾天能做完?”
“今明兩天差不多。”
“啊那就好,我要累死了。餘老師請假了真是要了我們的命,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回來。”
程傾放下豆漿:“她請假了?”
周亭:“是啊,董院批的,說她家裡有事,不過好像快忙完了。”
程傾:“家裡什麼事?”
周亭:“不知道,要不你給餘老師打個電話問問?我們也想她早點回來嗚嗚嗚。”
程傾抽了張指尖擦乾淨手指:“好,我問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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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明神武的餘老師,求你了,我不想喝烏雞湯了…”
餘抒眉頭緊皺,抗拒着餘庭秋帶來的補湯。
餘庭秋冷笑一聲:“不喝也得喝,再不聽話我給你灌下去。”
餘抒一聽她又要念叨趕緊求饒:“好了好了好了,我喝,我馬上喝。”
這幾天幾乎每天都要發生這一幕,一旦她說了個‘不’字,餘庭秋就要開始罵她沒良心,怪她怎麼一個人瞞天過海把手術做了,簡直可以從早數落到晚。
餘抒皺着眉頭,一口氣把雞湯都喝完了,把碗朝下倒了倒:“報告,一滴不剩,完成任務!”
餘庭秋切了一聲:“你還光榮是吧,還要我誇你?”
餘抒笑:“誇我也不是不可以。”
餘庭秋瞪她一眼,開始收拾餐具,一邊說話:“回去是去我那住還是回宿舍,你的醫保卡是在家吧?讓你爸媽…”
餘抒笑容凝滯,神色黯淡下來。
餘庭秋暗歎一聲,又說錯話了。
這對夫妻簡直離譜,忙着打離婚官司,連女兒生病都不知道!
餘抒舒了口氣,調整好語氣:“我回學校吧,醫保卡我帶了。小阿姨你陪了我幾天,趕緊去忙工作吧。”
聽她這麼說,餘庭秋也當無事發生:“不急。我假都請了,工資都扣了,回去打工多虧,給你辦完出院手續再說。”
餘抒笑:“謝謝小阿姨疼我。”
餘庭秋哼了聲:“誰疼你,不要臉。”
她說完隨手接了個電話:“程大教授找我什麼事啊?”
也不知那邊說了什麼,餘庭秋搖頭:“這幾天不要跟我談工作,我沒空。我家小蘿這個不靠譜的,我得看着她。掛了掛了。”
……
“掛了?”
“嗯,她說她沒空。”
程傾放下手機,卻在回想着她說的那句‘要看着她’。
“行吧,那沒空的話我們就繼續搞吧。”
“董院從明大和永大招了幾個項目實習生來幫我們幹活,快的話估計今天能搞完,趕緊幹活!”
程傾也嗯了聲,眼睫低垂着,不知在想些什麼。
工作真正忙完到了夜裡十二點,整個團隊的人都沒吃晚飯,餓着肚子到現在,交了差都癱在椅子上,動都不想動。
程傾關掉電腦:“走吧。”
周亭剛經歷過她的死亡鞭策,一邊對程傾的嚴苛程度心有餘悸,一邊又感激她雷厲風行的做事態度:“程老師別走!一起吃個飯啊!”
程傾難得沒拒絕:“也可以。”
一行人進了永大附近的一家深夜大排檔,程傾不喜歡吃路邊攤,坐下還是不動筷子,喝了兩杯白開水。
除了周亭和李梓央,幾個年輕實習生她都不認識,也沒跟他們說話。
周亭喝了點酒,說話就犯混:“程老師,叫餘抒一起吃飯吧。”
沒想到她還不忘唸叨這件事,程傾看了她一眼:“小周,少喝點。”
周亭沒再說話,坐在對面的明大學生好奇地問:“你們說的是哪個餘抒?我有個同學就叫餘抒啊,是明大建築系的嗎?”
周亭反應快,半點也沒提程傾的隱私:“是,那個姑娘人挺好的,我們認識。”
“她人是挺不錯的,就是最近有點慘。聽說她父母前一陣鬧離婚,還鬧得挺大的,小三都到學校來找她了。不過她好像身體不太好,誰都沒搭理。”
扣在玻璃杯上的手指悄然收緊了。
程傾開口:“她身體不太好?”
那人繼續說:“是啊,好幾次在校醫院碰見她拿藥,不過她說不是大毛病,但是感覺我每次去都碰見她。”
程傾眼睫低垂:“還有呢?”
程傾繼續聽那人說。
說餘抒這學期也不知道在忙什麼,聽說是在自己掙錢養活自己;又說餘抒趕作業,總是待到圖書館閉館纔出來。
說她這兩天請假了,好像說是家裡有事情,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缺考了一門選修課的考試。
程傾輕輕舒了口氣。
她對餘抒的原則是尊重她的隱私,從不過問她的私事。
餘抒也不愛跟她說這些,幾乎從沒說過學校和家裡的事情,於是她也從來不問。
可現在想想…她對她又何嘗不是冷待。
她本該對她更好一點的。
對面的男生把話題聊偏了,說到了學院裡大佬太多,競爭激烈,卷得他想躺平又不敢躺平。如此云云,都是些瑣碎的抱怨。
程傾起身往外走,站在濃郁的夜色裡,先打了一個電話——忙音,對方在通話中。
她掛了電話,給餘抒發微信:怎麼請假了?
屏幕上出現一個紅色感嘆號和三行字…要她發送朋友驗證。
——她被餘抒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