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3

餘抒語無倫次:“衣服, 啊不,洗澡嗎,我不洗。”

她說着慌里慌張往後退, 直到關上門的時候, 才聽見一陣壓低的, 滿是愉悅的笑聲。

餘抒:“……”

程傾就是故意的, 她是故意逗她的!

餘抒揉了揉發燙的臉頰, 想起來早上在電梯間的時候,程傾也是面不改色地隨口說自己是她的學生的。

騙人精程教授!

餘抒想回房間了,可是調侃歸調侃, 她還是想跟程傾再解釋一下,而且, 她的毛巾也還沒找到。

過了二十分鐘, 程傾穿着浴袍出來:“你的毛巾掛在陽臺上。”

餘抒:“啊, 哦,好的。”

原來她都知道自己是過來找毛巾的, 剛纔還故意那麼說!

程傾沒再去管她,她坐下了,解開幹發帽,烏黑的長髮發尖還沾着水珠,臉頰被浴室的蒸汽蒸得更加瓷白乾淨, 真正意義上的雪膚烏髮。

餘抒收好毛巾, 從陽臺進來, 本能地看呆了。

程傾放下吹風機, 左手手肘搭在桌上, 右手擡起頭,對她勾了勾:“過來。”

餘抒鬼迷心竅地走過去, 也在桌邊坐下了,偏偏還嘴硬:“幹嘛?”

程傾身體往前傾,打量着她的表情,忽然擡起手捏了下她臉頰:“氣的臉頰都圓成小豬了。”

餘抒杏目圓睜:“什麼!”

她怎麼可以叫她小豬?從沒有人說她是小豬!

在她震驚的時間,程傾已經鬆開手,垂下的手指輕輕摩挲着,感受着那點細膩柔軟的觸感。

她微微彎了眉眼,淺茶色眼眸裡倒映着餘抒的影子,清醇聲音裡是壓低的笑意,又往前靠近一點:“哦,原來你這麼容易炸毛啊?”

隨着她靠近的動作,餘抒感覺到她的氣息都落在了自己臉頰上,溫熱、平穩,鼻尖是她身上清雅好聞的香味,源源不斷地將她籠罩起來。

餘抒耳尖漸漸紅了:“我哪有…”

程傾看她這麼不經逗的樣子,笑着離她更近一點。

像是喜歡看她生氣炸毛,又喜歡看她臉紅不好意思的樣子。

柔和的燈光就這麼灑落下來,給她們鍍上一層朦朧而昏黃的光暈,這光暈給程傾冷淡的眉眼染上難言的溫柔,目光中就只有她一個人的影子。

她們的呼吸漸漸都同步調了,不知不覺間靠得更近了,鼻尖已經快要碰到,再近一點…就是可以接吻的距離。

餘抒不自覺地抿了下脣又鬆開,脣瓣上閃閃淡淡的水光,像是在等人採擷的樣子。

直到電話聲響起。

那層溫和光暈被打亂了,餘抒有點受驚,近乎彈了起來:趕緊拿過手機按了接聽:“哦…好的好的,老師您稍等,我馬上過來。”

程傾復又坐直了:“怎麼了?”

餘抒:“後勤老師說明天會議結束後要辦活動,讓我現在去幫忙佈置會場。”

程傾哦了聲:“那你去吧。”

語氣平平淡淡,一如往常,完全沒有了剛纔逗弄她的樣子那麼親近。

餘抒擡起手撫過胸口,感覺到紊亂的心跳終於漸漸平穩下來,關門出去時又回頭看了程傾一眼。

程傾像是察覺到她的目光似的,也擡起頭問她:“這麼晚了讓你們工作,有夜宵嗎?”

餘抒點點頭:“有,剛剛電話裡說已經準備好夜宵了。”

“哦去吧,忙完早點休息,不過…”程傾頓了頓,語氣帶了點促狹,“少吃點,小豬。”

餘抒炸毛:“你纔是小豬!”

什麼嘛…她心跳好不容易都平緩下來了,幹嘛還要刺激她!

-

第三天是會議的最後一天。

餘抒拍完最後一個會場的照片,用PS修過,再把最後一篇通訊稿寫完,發給了老師。

她累壞了,靠着椅背,好久都不想動。

今天她忙到連水都顧不上喝,更不要說看手機。

微信裡一堆紅色的點點,看得她強迫症發作,一個一個對話框點進去去。

點到倒數幾個,是她爸爸發過來的消息:“小抒,你怎麼定位在國外?你出國了?”

過了會看她沒回復,又問一句:“別到處亂跑。”

餘抒伸手輕輕按住眼眶,緩了一會纔將消息劃下去,點開安可的對話框。

安可問:“奶蘿,我們這幾天排練舞臺劇了,進度很快。你缺了一段,回來得好好練了。”

開學之初,餘抒被安可拉着報名參加了舞臺劇,這幾天正是排練的時候,而她耽誤這幾天,排練進度落下了大半。

餘抒問:“明天就回來了,有什麼比較難的地方需要特別注意的嗎?”

安可:“你會跳華爾茲嗎?昨天指導老師忽然說,要在劇里加一幕主角相擁起舞的戲。”

餘抒盯着手機,臉都皺了起來,過了會她嘆了口氣,算了,回去再想辦法吧,試試找藝術學院的老師或者學生教教她。

“年紀不大,挺愛嘆氣。”

程傾正好經過,淡淡地說了一句。

餘抒放下手機,一副說不動話的樣子:“程老師你要過去了嗎?”

“嗯,你不過去?”

“我過去,”餘抒緩了會好多了,站了起來,“走吧。”

會後活動是明大和永大爲了加深和其他國外名校的合作辦的,校方非常重視,晚宴是自助餐,考慮到外國人喜歡跳舞,還要辦個小小的舞會。

程傾忽然問:“剛剛爲什麼嘆氣?”

餘抒:“學校同學在排舞臺劇,我不會跳華爾茲,有點擔心回去後跟不上。”

程傾嗯了聲:“我過去了。”

有人看見她,端着酒杯走了過來,她也要過去打個招呼。

餘抒說了聲好,看着程傾走入人羣中。

大概是因爲晚上要跳舞的緣故,程傾穿了暗玫瑰色調的長裙,色調清冷又濃郁,笑的雲淡風輕。

可是哪怕站在人羣裡,那道背影高挑窈窕,挺拔端麗,依舊那麼醒目。

餘抒收回目光,她還沒吃晚飯,吃了一根玉米,一個雞蛋。

忽然想起程傾叫她‘小豬’,她又開始生氣了,她吃的到底哪裡多,明明一點也不多。

她簡單吃了點,就繼續跟安可聊天,在網上找了幾個舞蹈視頻來看,可依舊還是犯難,她畢竟沒有舞蹈基礎,看視頻也看不出來什麼。

餘抒有點煩,拿了杯果酒,喝了一口氣甜滋滋的,酒精度數很低,正好讓她思維有點凝滯,暫時忘了此刻的煩心事。

全場都靜了下來,音樂響起,柔和的燈光傾瀉下來。

餘抒用力眨了眨眼睛,想看看程傾在跟誰一起跳舞。

可程傾的聲音卻在她耳邊響起:“你在喝酒?”

餘抒回過頭:“哎?程老師你怎麼在這?”

程傾沒回答她的問題:“還沒醉?”

餘抒想了想:“我感覺沒有。”

“要跳舞嗎?”

“嗯?我不會跳舞。”

程傾:“我教你。”

餘抒愣了愣,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穿的牛仔褲,平底鞋,跳不了吧。”

程傾:“我剛剛叫人去拿了。”

餘抒不可置信地看着酒店的服務員拿了白色連衣裙和一雙細綁帶高跟鞋過來:“真的可以跳嗎?”

程傾說:“有什麼不可以的?你不要要學嗎?”

她讓酒店服務員帶餘抒去換衣服,餘抒換上裙子和高跟鞋,但磨蹭着沒走過去。她們兩個都是女性,一起跳舞的話,對程傾影響不好吧。

見她一直沒回來,程傾過來找她:“怕被別人看見?”

餘抒搖搖頭:“怕你被別人看見。”

程傾失笑。

是個有良心的小豬了。

她輕輕拉過餘抒的手腕:“走吧。”

餘抒被她帶着往前走,低下頭,一直看着她扣着自己手腕的修長指節。

原來大廳後面有個小小的隔間,用兩扇屏風隔開了,能聽見外面的音樂聲,而燈光暗淡,無人會注意到這裡。

在昏黃曖昧的燈光裡,程傾的聲音比平常更低一些:“知道手往哪裡放嗎?”

餘抒低着頭:“嗯…大概知道。”

她把一隻手交給餘抒,另一隻手則輕輕地落在她肩上,不敢施加一分力氣。

“你離我太遠了。”

程傾淡淡說了一句,搭在她腰上的手陡然收緊,將她完全壓了過來。

餘抒腦子裡嗡的一聲,感覺有根弦要斷了,呼吸也不那麼順暢:“哦…好的好的,等會可能會踩到你的腳,先提前說句抱歉。”

程傾說沒事:“聽我的話就不會的。”

“進右。”

“橫左。”

“並腳。”

餘抒被她帶着輕輕移動,程傾開口提醒,動作不疾不徐,動作也很穩。

程傾的氣息就落在她耳邊,淡淡的,暖暖的:“對,就是這樣。”

餘抒被她的徐徐氣息擾亂了思維,有一秒忘了動作,在快要踩到程傾之前,及時收了回來。

程傾笑了:“你很聰明,沒踩到我。”

餘抒被她誇得都要飄了,更怕自己走錯一步,叫她失望,叫她覺得不好。

平日裡吝嗇笑容和稱讚的程老師,原來只要她誇一句,大概誰都會頂着她的目光往前走的。

“你已經跳得很好了。”

在她的肯定中,餘抒沒都注意到,程傾已經沒有再提醒她動作,只跟着音樂的節奏,配合着程傾的步伐,輕輕跳動着。

她們相攜起舞的影子落在那兩扇山水屏風中,優美柔和,輕輕旋轉後又靠近,像相互依偎的戀人在喁喁低語。

音樂聲似乎比之前低了些,餘抒擡起頭,目光正好撞入程傾的眼波中,依舊看到她眼下淺淺的那顆淚痣。可這次她的神情不復冷淡,像春日融融的水波。

餘抒怕自己溺在這溫柔碧波里,立刻低下了頭。

等音樂停歇,餘抒鼻尖上都是汗,跳久了她有點脫力,也有點暈。

大廳裡的人不知何時早就散了,燈光灑落滿地,浮動着曲終人散般的淡淡落寞。

程傾問:“還好嗎?”

餘抒說還好:“回去吧。”

天色已沉,窗外飄起了小雨。

餘抒洗完澡出來,還在恍惚…怎麼就跟着程傾來了她的房間。好像她也沒問,程傾也沒說,就這麼過來了。

她的睡衣帶回自己的房間了,洗完澡穿的是程傾拿給她的一件黑色吊帶裙,應該是短裙的,但程傾比她稍高一點,所以這裙子就落在她膝蓋上的位置。

餘抒坐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晃着腿,雪白的腳丫子偶爾在地板上點一下。

她跟安可聊天,跟她說舞臺劇不用擔心,她會好好學跳舞的。經過今晚的嘗試,她應該可以學會的。

程傾吹完頭髮,一回頭就看見她捧着手機笑,從黑色吊帶裙下露出小腿,肌膚奶油似的白淨順滑,在燈光白的發光。

她伸手關掉了沙發那邊的燈,陡然黑下來的感覺讓餘抒不滿地抱怨:“別關燈呀…”

程傾卻撩了撩長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又看了看牆上的掛鐘。

她走過去,在沙發上坐下:“看什麼呢?”

餘抒被她剛剛的笑晃了眼,很沒骨氣的忘了生氣:“在跟可可聊天,說我有舞蹈老師了。”

“我之後沒時間教你。”

“我很聰明的!今晚我已經學會了。”

“哦,聰明。”明明是順着她誇獎的語氣,可從程傾嘴裡說出來總讓餘抒覺得她不懷好意,怕她下一秒就叫她小豬。

她轉身側過去,不跟程傾說話了。

女孩雪白纖細的頸半隱在黑髮中,肩頸線條流暢而優美,順着她轉身的動作,右肩上的黑色吊帶滑了下來。黑與白相映襯,極爲強烈的顏色對比。

餘抒卻渾然未覺,她在給安可回最後一條消息,跟她道晚安。

程傾微挑了挑眉,細長的眼尾眯了起來,她擡起手,修長的指尖落下去,落到餘抒肩膀上,觸到了那條肩帶。

陡然傳來的觸碰感讓餘抒受驚似的回過頭,烏黑晶亮的眼睛眨了眨,她看着那雙骨節修長的手,將細細的黑色吊帶一點一點推上去。

餘抒不自覺咬住嘴脣。

被她碰得整個人都要酥掉了。

雨聲時而低微,時而喧騰。

長髮在雪白的枕頭上鋪展而開,在氣息的交纏中,餘抒被迫將手越過頭頂,程傾的手用力握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擠入到她的指隙中,十指緊扣的姿勢。

呼吸和熱度在她頸側逡巡不斷,像是在尋找獵物最薄弱的血管,只待着低下頭咬一口。

餘抒感覺自己快要喘不過氣來,心跳太快太快了,她想讓自己的心停下來…可她好像已經失去了對自己心的控制。

她不耐地咬住嘴脣,就怕真的被咬到,又好像…很期待。

雨聲漸漸大了。

餘抒一把拉過被子蒙過臉,隨着急促的呼吸起伏,她的身體也輕輕顫動着。

程傾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背,像在給她順氣,輕聲說:“早點休息,晚安。”

檯燈一關,房間裡陡然陷入一片黑暗。

程傾也平復着呼吸,伸手碰了碰自己頸側,黏黏膩膩的全是汗。可是她不想再折騰去洗澡了,算了。

風聲裹挾着細雨拍打着窗戶。

黑暗中餘抒忽然翻過身,語氣強行很兇地質問她:“你爲什麼要停下來?”

明明是她先撩撥她的……

程傾失笑。

看她剛纔生氣的蒙到被子裡的樣子,還以爲她不會問呢。

程傾想了想才說:“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趕飛機。”

餘抒對這個答案一點也不滿意,負氣地說:“我知道,你這個年紀,我理解!”

程傾先愣了下,又好氣又好笑的說:“我這個年紀?”

餘抒已經又翻過身:“你這個年紀,沒力氣了。”

程傾:“……?”

上次她可是把她抱起來過的。

不過餘抒再沒說話了,像是睡着了。

窗外雨聲靜寂,房間裡也安靜。

程傾不跟她較真,閉上眼準備醞釀睡意,快要入睡之前,又聽見身邊動靜,她沒睜眼,思緒有些許凝滯,直到肩頭再次傳來輕輕的刺痛感。

跟上次一樣,她又咬了她一下。

這小菠蘿怎麼這麼愛扎人啊?

她就大大方方地給餘抒咬,還安撫似的拍了拍她後背,示意她好好睡。

睡意襲來前,程傾聽見餘抒咬牙切齒地說:“你這個受!”

-

第二天是早上的飛機。

四點大巴到酒店接人,路上沒堵車,一路暢通無阻,到機場時還算早。

機場免稅店剛剛開門,餘抒進去給室友買了只Tom Ford口紅,又給餘庭秋帶了一瓶Diptyque香水,結賬時心抽了一下,忍着心痛付了款。

從免稅店裡出來,永大的師生正在登機,餘抒一眼就看見了程傾,又想起今天早上自己頂着報紙從她房間裡走出來的樣子,妥妥的做賊心虛——賊是去偷東西的,她是去偷人的。

明大師生坐的航班稍晚點,登機、飛行、落地,回到永州時已經是下午了。

下飛機後,餘抒先去取行李箱,跟老師同學告別。她站在原地,看徐之恆發來的消息——秦繁說有個緊急的視頻要拍,他來接她過去。

她太專心看手機,差點被人撞了下,幸好有人扶住她的手肘:“玩手機也要回去玩。”

餘抒:“程老師?你還沒走嗎?”

程傾點頭:“登機前時間太趕,下了飛機在免稅店逛了會。”

她的行李箱上放了兩個包裝精美的手提袋,看起來收穫頗豐。

手機在震動,餘抒說了句稍等,轉過去接電話:“對。我下飛機了,還在機場沒出去。”

掛了電話,程傾還站在原地,手上拿了一條絲巾。

她指了指女孩雪白纖細的脖子,那裡紅了一小塊,像是被齒尖輕輕磋磨過的,她輕聲問:“你知道嗎?”

餘抒下意識擡起手捂住脖子:“知、知道…”

早上起來她就注意到了,幸好現在天還很冷,她把衣服的領子往上推了推,不是那麼容易被看見的。

程傾低下頭,將絲巾展開又疊好,系在她脖頸上,動作輕和舒緩,指尖偶爾會輕輕從她頸側滑過,激得餘抒一個哆嗦。

餘抒認出來Hermes的品牌LOGO,不肯要:“這個太貴了。”

程傾說沒事:“不算什麼。”

她忽然想起來,餘抒還沒把卡號發過來。

奇怪,這件事她怎麼一直都忘了,餘抒也不跟她提。

她動作沒停,繫好了才說:“始作俑者。向你賠罪。”

她緩了緩又說:“免得你再咬我。”

餘抒低下頭:“我又不是狗,哪裡會大白天咬人啊…”

雖然她昨晚確實有點生氣。

程傾:“我送你吧。”

餘抒搖搖頭:“不用,我有點事。同學來接我了,他馬上到。”

程傾沒多說:“好,拜拜。”

餘抒跟她揮揮手,藉着手機攝像頭看頸側的絲巾。

不得不說,程傾的眼光很好,這絲巾很襯她。

她推着箱子往前走,正好碰見徐之恆。

她跳起來朝他揮手:“老徐,我在這!”

徐之恆滿頭黑線:“都說了不要叫我老徐老徐,我一個青春正好的帥哥都被你叫成老頭了。”

餘抒笑:“沒說你年紀大,說你沉穩可靠啊。以後叫你徐哥行了吧?”

徐之恆拉過她的行李箱:“這還差不多。我幫你拿。”

餘抒一臉緊張:“要給錢嗎?”

徐之恆瞪她:“我有這麼愛財如命嗎?”

餘抒認真回答:“有!”

說完兩人都哈哈大笑起來,逆着人潮往外走。

不遠處,有人看着女孩跳起來朝一個高大帥氣的男生揮手,女孩朝他走過去,那個男生接過了她的行李箱。

他們一起往外走,消失在人潮中。

-

這次戶外拍攝的地點是在江灘大橋。

春天的蘆葦蕩裡還殘餘着秋冬的枯敗景象,但春風拂過,陽光明媚,又多了萬物復甦的氣息。

這隻視頻拍了一對年輕情侶,在江畔吵架分手,女孩哭着跑遠了,但因爲看到男友最愛喝的那杯熱咖啡,又走回原地,發現戀人還在等她回頭。

餘抒沒想過要跟人合作,拍的還是一對吵架分手又和好的情侶,她有點爲難:“秦姐,我沒談過戀愛,沒吵過架,也沒和好過。”

秦繁眼睛一亮:“沒談過戀愛啊?”

餘抒點點頭:“嗯,沒談過。”

跟程傾…不算吧,各取所需而已。

秦繁笑盈盈地說:“是哪裡不會,姐姐帶你過一遍?”

餘抒立刻搖頭:“不用不用,麻煩秦姐跟我說我要做什麼就好了。”

秦繁想了想:“好啊。”

她以前也是模特出身,這幾年轉到幕後負責運籌和策劃,但經驗和閱歷尤在,跟餘抒講得很細緻。

跟秦繁對好拍攝要求,餘抒換上洛麗塔風的公主裙。

秦繁目光落在她身上,笑着說:“這衣服很適合你,小抒你好可愛啊。”

餘抒紅着臉說沒有,裙子有點太過可愛了,不是她平時的風格。

後續的拍攝也順利,一同拍攝的男生高高帥帥,但在這個視頻中只有餘抒纔是主角,他只是背景板。

前半段,餘抒乾脆把他當成一個人形立牌,說完臺詞就哭着跑遠了。後半段她捧着熱咖啡回來,鏡頭拉遠了,女孩一邊哭一邊走向站在原地的戀人,漸漸淡化,戛然而止。

這隻視頻卡了兩次之後就過了,總體也還算順利。

餘抒剛入戲哭了一場,眼眶還紅紅的,接過徐之恆遞過來的礦泉水:“謝謝徐哥。”

秦繁搖搖頭:“小徐啊,今天才十幾度,怎麼能讓女生喝冷水啊,你也太直男了。”

徐之恆一點也不惱:“謝謝秦姐提醒,我去倒熱水。”

秦繁笑滋滋地支使他走遠,轉過頭問餘抒:“眼睛好紅,我看看。”

餘抒忍住想要後退的衝動:“不用了,我沒那麼嬌氣。”

秦繁哦了一聲:“沒關係。嬌氣是年輕姑娘的特權。”

餘抒不知道怎麼接她的話,乾脆沉默着不說話,直到徐之恆端了兩杯熱水過來,她鬆了口氣:“徐哥,唐導那邊還有別的安排嗎?”

徐之恆知道她想回學校,點點頭:“沒事了。秦姐,小余今天坐了飛機很累了,早點回去休息了。”

秦繁說好啊:“那你去跟唐導打個招呼吧。”

等徐之恆走遠了,秦繁笑彎了眼眸:“小徐是個很好的年輕人。”

“嗯,他很上進很踏實。”

“是呀,你也很好。”

“我?”餘抒眨了眨眼睛。

“是呀,”秦繁拖長了語調,她今天穿的是旗袍,外面套着皮草披肩,素色的中式衣着,眉眼如畫,脣色如朱,語氣慵懶勾人,“你什麼都好,就是太客氣太疏遠了。叫我一聲姐姐,好不好?”

餘抒被她說的不好意思,秦繁待她很親切,她卻始終客氣疏遠。

但真叫姐姐,她又覺得太過親近,叫不出來。

秦繁捂着脣笑了笑:“好了,不逗你了。下次見啊小抒。”

總有一天,她要從她嘴中聽到一聲姐姐的,這麼一時半會的,她不着急。

-

拍完視頻回到宿舍,餘抒纔看到手機裡的網銀短信,咖啡廳的第一筆工資發了——不算很多,剛剛兩千,但已經很不錯了。

她打開記賬軟件,記下最近的收入和開支。

減去今天在免稅店的開支,今天的收入是一千。

安可剛剛回來,在門外喊話:“小菠蘿快幫我開門,我提不動了!”

“來了來了。”

“路上耽誤了,你餓嗎?”

她把快遞盒子扔到地上,放下右手提着的兩份花甲粉絲:“給你加了辣椒。”

“好呀,”餘抒揭開錫紙,滿足地嗅了一下香氣,“還是熟悉的味道。你不知道這三天,我基本都沒好好吃飯。”

“說明後勤工作做得太差,”安可拆完快遞,纔看見桌上放着的新口紅,“多少錢我轉你。”

“不用啦,我送你的小禮物。”

“可你現在不是要攢錢嘛…”

餘抒嗦了一口粉,笑嘻嘻的,沒再理她。

吃過晚飯,她接到餘庭秋的電話,散着步,溜達到學校門口

餘庭秋給她兩包中藥,又帶了一份提子蛋糕:“回去跟室友分着吃。”

餘抒接過來:“這是什麼藥啊?”

餘庭秋:“找朋友開的,調理身體的中藥,你多喝點。”

餘抒皺着臉:“太苦了…”

“身體重要,不許小孩子脾氣,”餘庭秋點了點她的額頭,“好好吃飯,好好喝藥,知道嗎?”

餘抒:“知道知道。其實我這幾年已經好多了,小阿姨你放心。”

餘庭秋嗯了聲。

確實,餘抒小時候纔是三天兩頭生病,剛出生的時候更是嚇死人,生下來右邊胳膊下面就有個不小的洞,後來高燒幾天不退差點燒成肺炎,嚇得她爸深夜穿着拖鞋抱她去醫院,拖鞋都跑掉了一隻。

想到這裡,餘庭秋又想起姐姐和姐夫婚姻的破事。最近好像是準備離婚,爲了分割家產說不定還要鬧上法庭。

這些破事,她根本都懶得管,但她擔心餘抒受不了。

她想開口,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算了,下次再說吧。

餘庭秋:“我先回去了,你也回宿舍好好休息。這次出國累不累?”

餘抒忍着心虛:“有點累,不過收穫很多。”

餘庭秋嗯了聲,打開車門:“你這絲巾不錯。哪個長輩給你的?”

餘抒一怔:“…哦,是啊。”

對不起了程老師,只能再讓你當一下父母的同輩人了。

餘庭秋髮動車子:“好了,你先回去吧。”

餘抒這才把手提袋塞給她:“小阿姨,送你的禮物!拜拜!”

看着她跑遠的背影,餘庭秋嗤笑一下,打開手提袋看到香水:“又亂花錢…跑得還挺快。算了,下次再罵她。”

等送完餘庭秋,餘抒回去就煮了藥,還特意拍給餘庭秋看,告訴小阿姨放心,她會好好生活的。

喝完藥,餘抒把程傾送她的圍巾解下來,疊好放到盒子裡,收了起來。

明天上課的書攤在桌上,她一邊看書一邊修指甲。

檯燈下,她的神情認真而專注,就是有時有點發呆……也不知道昨晚把程傾咬疼了沒有。

安可洗完澡出來:“你完了,你已經被迷得五迷三道了。”

餘抒:“什麼?我哪有啊…”

安可指了指她正在修指甲的動作:“那你在幹嘛?”

餘抒:“我修指甲啊,很奇怪嗎?”

安可:“呵,征服一個女人的心先從靈活的手指開始。你們姬仔的遊戲別以爲我這個直女不懂。”

餘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