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抒醒得很晚。
醒來後她愣了好久,過了好幾秒纔想起來她怎麼會在醫院。
她昨晚暈倒了。
還是在程傾牀上暈倒的。
還是剛剛做完就暈倒了。
要命,這說起來簡直太丟人了。
下次再這樣的話,她不如一頭撞死在程傾牀頭算了。
而且,她昨晚是不是有點太黏人了。
想起昨晚她拉着程傾衣服不讓她走的樣子,餘抒坐了起來,雙手捧着臉,嘆了口氣。
她昨晚肯定是低燒把腦子燒壞了。
她怎麼就控制不住自己呢。
可她實在太討厭醫院了,只要一來醫院,就能想起她小時候爸媽都要上班,時不時把她一個人丟在醫院裡。
餘抒認真回憶自己昨晚的舉動,應該沒出大問題,沒有很討人厭很過分的舉動。
這時護士進來給她測體溫:“低燒已經退了,不過建議你還是再做一下全身檢查,昨晚只給你做了幾項簡單的檢查。”
餘抒對自己的身體情況最清楚:“好,謝謝。”
護士給輸液瓶加了藥劑:“你抵抗力太差了,再輸點液吧,晚點再辦出院手續。”
餘抒沒有什麼意見,今早剛好沒課,她給安可打了個電話,拜託她幫她向下午上課的老師請假,等她出院再給老師補病歷。
掛掉電話,她慢慢看微信的未讀消息。
程傾課程羣裡的消息最多,有幾十條,餘抒點開對話框往上滑,看到一條:“程教授今天來答疑!大家有需要的快來!”
答疑?
餘抒想了下就明白了,大概是昨晚聊到的,程傾不滿意助教講的幾個地方,所以特意開一次答疑課程。
餘抒還看見童嘉發來的好幾條消息。
“在?”
“快來!程老師講課了!”
“你真的不來嗎!程老師講課簡直是十個助教的水平!”
“姐妹你不會還在睡覺吧?錯過你要後悔的。”
餘抒回了個犯困的表情包。
她當然知道程傾講課的水平,她已經開始後悔了。
程傾早上去永大的時候怎麼都不叫醒她呢?
童嘉很快回了消息:“你剛醒?答疑課半個小時前結束啦。”
餘抒:“講了多久?”
童嘉:“一個多小時。筆記借你吧,程老師課件一向是不給學生的,我拍了幾張照片也一起發你。”
餘抒回了個‘憋着嘴嘟嘟’的表情。
越想越不開心,爲了轉移注意力,她刷起了朋友圈。直接刷到未讀動態,一眼就看到餘庭秋昨晚發的:有哪位知道最近有什麼好日子適合結婚嗎?
餘抒立刻給餘庭秋打了個電話:“小阿姨,你要結婚啦?!”
餘庭秋正在開車,掃了眼後視鏡,打了方向燈,隨口逗小孩似的:“是啊,喜糖我給你留了,你最喜歡吃的菠蘿味硬糖和白巧克力都有。”
一聽她這種語氣,餘抒就知道她那條朋友圈是開玩笑的:“什麼嘛,你怎麼又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餘小蘿,你還管起我來了,”餘庭秋往右轉,“好了,我先不跟你說了。我跟人有約,在開車。”
餘抒認真地說:“你下次不能再拿這種事開玩笑了。”
餘庭秋不耐煩了:“行了行了,你年紀不大,還挺愛唐僧唸經,掛了啊。我急着去見朋友和她女友呢。”
還沒等餘抒說再見,電話已經掛斷了。
餘抒生氣地拿指尖戳了戳小阿姨的頭像泄憤,一邊唸唸有詞,叫你不聽話,你纔是小孩…結果一不小心點成了拍了拍,她趕緊再雙擊了兩下,撤回了。
啊,真慫。
“在做什麼?”
“…啊?”
餘抒擡起頭,才發現程傾回來了。
程傾穿奶咖色西裝外套,白色西褲,比較職業化的裝扮,看起來是早上回家換了衣服再去的學校。
餘抒有點不好意思:“你是從學校直接過來的嗎?”
“嗯。你剛醒?”
“有一小會了。”
程傾隨手將路上買的豆漿包子放下:“餓了嗎?”
餘抒點點頭:“餓了。”
程傾把塑料袋拆開,撕開吸管紙袋,再插到杯子裡,遞給她:“趁熱吃吧。”
餘抒坐在牀上,半仰起頭看她,彎着眼眸說:“謝謝。”
瞳光依舊清亮,笑容也明媚,但又是如常的禮貌和恰到好處的分寸,絲毫不見昨晚的依賴和黏人。
程傾在牀邊坐下,給她倒了杯溫水,聽她說話。
“那個…程老師,不好意思啊,昨晚真的麻煩你了。下次我會注意的。”
過來幾秒,餘抒又說:“沒影響你今天工作吧?”
程傾輕輕拍了下她腦袋,語氣聽起來像斥責,可又分明很溫和:“安心吃飯。哪來這麼多話。”
道歉的話從昨晚一直說到現在了。
餘抒被她拍了下額頭,有點臉紅,她低下頭咬了一口小籠包,說話含糊不清:“那今早上課的內容…我沒聽到,可不可以…”
“不行,”程傾淡淡拒絕,“我不給學生開小竈。”
“哦…我知道的。”
餘抒也沒打算讓她跟自己單獨再講一遍,這也太耗費時間和精力了。就是她拒絕地實在太不留情面了,她話還沒說完呢。
等她吃完,程傾看了看時間:“醫生建議你去做個全身檢查再出院,你看?”
餘抒:“哦哦,護士跟我說了,我等會就去。”
程傾站起來,把她喝完的豆漿杯扔進塑料袋,紮了起來,扔進了垃圾桶。
“有個朋友要過來,我去接一下,”她站在門邊,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她想見下你,你介意嗎?”
“啊?見我?”
“她這個人比較八卦,我攔不住。”
餘抒沒想到程傾的朋友也知道她…倒也沒有覺得排斥,只是好奇程傾會怎麼介紹她,又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跟程傾朋友相處。
程傾看出來她的不自在,安撫似的說:“她話多,你聽着就行了。什麼都不用說,留給她自己腦補。”
聽到程傾用非常正經的語氣說出這麼嫌棄的話,餘抒噗得一聲笑了:“你這個朋友這麼好玩呀。我知道啦,我不介意的。”
不過這麼描述,感覺還蠻熟悉的,好像自己身邊也有這樣的人。
程傾點點頭,往外走了兩步,又頓住了:“晚點加個微信。”
“哎?”
“把課件發給你。”
-
“你從負一層的電梯上來大廳,我在服務檯右手邊等你。”
“好好好,稍等,我馬上就到。”
程傾掛了電話,站在一樓大廳的角落,避開熙攘人羣。
“久等啦!”
餘庭秋微喘着氣,她是一路小跑上來的,她左手提着花籃,右手提了果籃,確實沒空手。
程傾打量了果籃兩眼:“你也不用這麼客氣。”
餘庭秋眼眸一彎:“怎麼啊,怕我嚇到你的小女友啊?”
她三句話就沒個正經,程傾不理她:“上去吧,在九樓。”
餘庭秋按捺住興奮:“好啊,那走吧。”
電梯打開,兩人並肩往外走,餘庭秋漸漸落後幾步,將手中的紅幅握緊了。
“到了,”程傾站在門邊,準備敲門,“你別太誇張,天天戲精上身。”
餘庭秋一口答應:“那你就放心吧。”
——放心我給你的驚喜吧!
程傾推開門,往裡走了兩步。
餘庭秋跟着進去:“你好啊!”
說完她立刻打開了紅幅:祝程教授老婆身體健康!
-
餘抒心情很好。
就因爲程傾最後說的那句,加個微信,把課件發給你。
給她指路的護士笑着說:“好像還沒見過哪個病人在醫院裡這麼高興的。”
餘抒笑眯眯地說:“來得多就習慣了。放平心態就好啦。”
她做了好幾項檢查,中間收到童嘉發過來的筆記和略顯模糊的照片。
童嘉說:“你不知道我上課一邊記一邊拍照多辛苦。這節課信息量很大,也不知道有沒有漏拍,程老師翻頁太快了。”
餘抒差點沒忍住想跟童嘉說程老師會把課件發給她。
可是她又猶豫了,爲了程傾,她暫時不能說。
餘抒在心裡說了好多句抱歉抱歉,才忍住了:“收到,mua!”
幾項檢查做完,她準備回去。
路上正好碰見剛剛給她測體溫的護士,護士要給她做出院前的最後檢查,兩個人一路走着聊了幾句。
眼看着就要走到病房門前,餘抒加快了腳步,看見門外站着兩個人,她下意識停下了。
程傾正在跟人說話,那個人大概就是她的朋友吧。
好奇怪,這背影怎麼有點熟悉啊。
護士不解:“你怎麼啦?”
餘抒剛準備說沒事,目光下移,看到花籃紅幅後直接瞳孔地震。
那個花籃紅幅寫的是…祝程教授老婆身體健康?
程教授,老婆?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紅幅看,正好背對着程傾說話的人轉過身,即將往這邊看過來。
下一秒,餘抒看清她的臉。
她小阿姨???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