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院內,侍女們都害怕院子裡發生的事,玄一雖早早的叫人打掃了院子,但院內死過人的恐怖氣息總是籠罩着,也覺得不安生還嫌棄很是晦氣,能不過院子便不過,繞着走。這倒是讓院子內難得的寧靜,不知道怎麼了清音的內心也很是心慌,可能是夏日裡悶熱吧。便走出悶熱臥室,見四處無人便無拘束的一屁股坐在了石階上,雙腿弓着,隻手抻着下磕巴,擡面望着暗藍色天空中的星星點點,但是今日的星空不似前幾日那麼敞亮,被厚厚的疊雲蓋住了些,看着雲層有些壓低了,應該是不久便要有一場夏日裡的急驟暴雨。
轟隆隆的幾聲低沉的雷鳴聲,墨黑色的雲層高高低低的聚在了一起,一陣接着一陣的急風,一浪一浪的涌來,院子內的紅杉樹、花柏、梧桐、楓葉樹搖曳着,落在地上的落葉被卷着翻了好幾個跟頭窸窸窣窣作響,片刻暴雨如剪斷了的珠簾子噼噼啪啪的急落在瓦碩上,假山石上,浸溼了院子內的白石子路。雨水沿着屋檐落下一排排的水簾線,濺起了水花,染溼了清音的裙襬角,沒有讓清音起身躲雨的意思。
楚逸悄無聲息的站在了身後,低頭看着這個自己心愛的女子,一陣疾風吹來,揚起了兩人的衣裙。楚逸負手而立將視線劃去這院裡的雨疏風驟,在雨點的嘈雜聲中,柔聲道“下雨了,不可貪涼。”
清音似乎習慣了楚逸無時無刻的出現,就像一輩子就在自己的身邊。一陣雨下來,這夏日裡的煩悶熱倒是掃去大半。清音伸手去接一排排的水簾線,觸及到絲絲雨水的涼意,才吟呢了一聲“嗯。”
楚逸見此,無奈一笑,不讓做什麼偏要做什麼,嘴裡還應着。
沉默了片刻,楚逸凝視遠方不去看清音,纔不舍的開口“今晚便送你走。”
清音心中一震,片刻才緩了過來,收回了自己接雨水的手,甩了甩手上的雨水,不敢回頭看楚逸的神情,輕吸了一口氣緩了緩心中的複雜的情緒,才漠然道“好。”
一個好字,楚逸心中也生出了許多的愧疚和不捨,越是假裝不在乎,她心中越是難過。良久楚逸想問一句你可捨得我,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殷紅的雙瓣微微一扯,故作輕鬆的改說“你不會不捨吧,畢竟你那麼想回薛府。”
清音也知道自己也該走了,楚家莊內的事情也算了了,這遇山派已經也不復存在了,自己還有什麼理由再留在這個楚家莊呢?憑着一個自己都不知是真是假的少夫人頭銜?清音苦笑一聲,豁然起身,轉過身子看着楚逸,淺淺不失禮一笑又是如此的拒人於千里之外,低頭摘下了腰間的玄色黑玉塞進了楚逸的手裡,豁然道“終有一別,又何必問舍不捨?舍有如何,不捨又如何?”
楚逸心中一痛,像被刀劍捅了一個骷髏一樣,她是在和自己劃清界限麼?是不在相見麼?她可懂自己是在護她周全?猛的伸出手拽住了清音的手,大手慢慢收緊,纖纖玉手感受到了一絲緊迫和痛楚,不禁蹙起了秀眉,清音雖壓低的頭,但不看楚逸心中也知道。兩人僵持了片刻,楚逸還是生清音的氣,威脅道“既送出的東西,就沒有收回的。”頓了頓又低沉的聲音提醒“失了此玉之時,便是我血洗薛家之日!”
清音擡頭,眸子裡早已經蓄滿了晶瑩的淚水頃刻流了下來,楚逸你這是何苦爲難自己,爲難我?我們終是不能在一起,何必強求?
楚逸驟然鬆開了手,蹲下身子,將手中的玄玉重新系在清音的腰間,起身,轉過身去不在看流淚的清音,只留下一個高大落寞的背影,沒有情緒的冷聲道“走吧!”
說完便大步離去,清音拽着袖子輕輕的抹了抹臉頰上的淚水,無聲的跟在後頭,一前一後,唯一這暴雨聲一直在肆意妄爲的呼嘯。
早已經在別院等待的鳳紅纓,在楚逸的屋內來來回回的走了好幾個圈,在一旁的無心被晃悠的直眼暈,索性拿劍抱於胸前閉目養神。
楚逸爲了能讓清音安全的出楚家莊,讓玄一備了一件男裝給清音喬裝成普通家丁的模樣,不一會兒楚逸領着清音到了自己的屋內。鳳紅纓打量着穿着丁家服的清音,有些彆扭,肥大的服侍籠在小小的身軀,袖子處也長了大一截子,整個衣服就是拖掛在身上。擡頭看着清音紅了的眼圈,以爲是清音捨不得離開楚逸這妖孽要死要活的要留下來,好心安慰道“這個妖孽身邊也沒什麼好待的,哭他作甚!”
清音也聽出鳳紅纓的意思,本就鬱結的傷心,正好這個鳳紅纓撞了上來,心中也是啼笑皆非,索性不搭理他。
楚逸也無心理會這個鳳紅纓無厘頭的想法,不苟言笑一臉神色凝重,對着鳳紅纓道“你帶着清音從鬼街走。”
“鬼街?”鳳紅纓疑惑的問道,這是離鳳家最遠的路,明明時間緊迫,爲何要選一條最遠的路?而且這個鬼街是江湖上買賣消息的地方,鬼街又是晚間營業,正是人流最爲密集的時刻,這三教九流魚龍混雜的。這楚逸葫蘆裡到底賣了什麼藥?
楚逸點了點頭,示意鳳紅纓沒有聽錯。鳳紅纓雖然不知道楚逸爲何選了一條如此複雜回鳳家的路線,但他倒也不擔心,自己比較也是金城十二少位列第四的高手。
清音一臉茫然,不知道兩人說的鬼街是何地方。
夜色正濃,正是適合掩人耳目,讓人瞧不出清音的女子之身。鳳紅纓與楚逸匆匆一別,臨走時還特地囑咐一定要楚逸多加小心,以爲只是鳳紅纓客套話。清音則是始終未說一句與楚逸只是跟着鳳紅纓的身邊,楚逸也依着清音也不去與之多言。鳳紅纓就權當清音是在埋怨楚逸這個不懂風情的妖孽,也很是識趣的不去捅破這怪異的默契,收起了玩世不恭的做派帶着清音熟門熟路的往楚家莊後山去。
一高一矮頭戴斗笠身外披着蓑衣的男子行走在楚家莊的後山,這雨還未停歇,站崗稍微也沒有注意穿着楚家莊的服侍的兩人,想着冒着那麼大的雨還要去巡邏,只是感嘆這個兩人命苦,更不會委屈自己去雨裡盤問些什麼。
走了大致一個時辰,兩人也算走出了楚家莊的山腳下,一輛很是樸質農戶用的馬車栓在樹杆邊。清音粗粗的穿着氣,嗓子死燒着了一樣,斗笠下的小臉也紅撲撲,腿也有些吃不住力了。鳳紅纓看見如此,也知道清音一個官宦家的小姐何時徒步如此遠的山路,也算是爲難她跟着自己一路,一聲累都未提。上前攙扶了清音一把送上了馬車,此時的清音也不矯情,弓身進入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