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你神經病!”芙蓉張口罵他,用力推了他一把。
月空濛仍舊擁她在懷不放,他還揉了揉她的頭頂, 輕飄飄地說:“乖, 不鬧了, 我帶你出去便是。”說罷, 一揮手, 彷彿有粼粼的月光傾瀉而過,金絲籠的鎖被打了開。
“這就開了?”芙蓉一臉的不可置信,她之前試着打開好幾回, 都沒能成功。
好吧,她默默嘆了口氣, 不得不承認自己太弱了。
什麼時候才能變得強大起來呢?讓清水少些對她的擔心, 她也能夠好好的幫助清水做些什麼。
想到這, 她便心心念唸了一句,“我要去找清水。”努力地在他懷裡又掙了掙, 仰着小臉一副兇巴巴的樣子看他,“你放開我!”
“清水是誰?”月空濛跳過了所有隻問了這麼一句,一手又再次扶正她的肩膀,逼迫她與他對視着。
芙蓉不安分地動了動,“清水是我最重要的人。”
月空濛低眸深深地注視着她, 幽幽地道:“那我便更不能讓你去見他了。”
末了, 他又附在她的耳畔, 一手摸着她的心, 低聲呢喃, “你現在是我的,尤其是這裡, 你的心。”
“我便不能讓你離去,取完了鬼王宮的鳳眼龍珠,我要帶你回我的家鄉去。”他自言自語着,彷彿一個生了病的孩童那般,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根本不管芙蓉看他的眼神和她聽見了沒。
他緊緊地將芙蓉攥在了手掌心裡,還施法結了一道印,有了這印,她便就不能逃離了,除非是他主動放開了她的手。
芙蓉看着他給她結印,十分抗拒地甩手掙扎,“我不要我不要,你快放開我,你這個瘋子!”
月空濛不管不顧,一邊落印,一邊慢條斯理地辯解着,“我沒有瘋,我只是等得太久了,等得我都忘記了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他嘆了口氣,說到這,他眸底的那抹憂傷又漸漸懸浮在眼眶周圍,芙蓉看着他,似是看見他眸中有飛雪飄落,遇熱化作了朦朧的一層水霧。
那是他的眼淚嗎?爲什麼會覺得此刻的他有些可憐?
芙蓉怔怔望着他,沒有再掙扎了,只是開口問:“你的家鄉在哪裡?”
說到這個,月空濛他便自然而然地笑了起來,眸底的那抹哀傷也悄悄地隱匿了去,他遙望着遠方,說:“那裡有風、花、雪,月四個地界。”
“風郡常年風沙肆虐,氣候乾燥,雪國雖有萬里雪飄,雪景如畫,但終究太過寒冷,唯有花洲和月城最是溫潤舒逸,花洲裡四季如春,有百花盛開,芳香怡人,而花洲又是我月城治下,分屬我月城之地。”
“月城……”他滿是對自己家鄉的讚歎,“那裡是月神的降生地,在那裡可以看到這世間最美的月景……”忽而他話鋒一轉,用一種滿懷期待的眼神定定望向芙蓉,“你願意,願意和我回去,一起去欣賞那花前月下的美景嗎?”
他的容顏精緻而秀美,張揚而冷冽,那一雙漂亮的鳳眸裡盛滿了對眼前人盈盈的期待,他那般專注而認真的垂眸凝視着你,小心翼翼地等着你的答案,彷彿只要你一開口說不,就會看到所有美好的一切,都會在那一刻土崩瓦解,支離破碎,教你不忍拒絕。
芙蓉愣怔了,明顯是被他的眼神所迷惑到,再加上他身上迷迭香,月桂枝所散發出來的香氣,她猶疑着開口,“我,我……”
她意識開始有些恍惚,腦海中一會閃過清水的臉,一會又閃過月空濛的臉,最後定格的是月空濛覆在她兩片嬌嫩脣瓣上的冰涼指尖,他黯然神傷,“我知道了,你猶豫了,並不想和我去。”
“但是,這沒關係……”他貼着她的手,又自我安慰起來,“不管你想不想去,反正最後你都會去。”
他就是這麼肯定,又執起她的手,說道:“走吧,我們去鬼王宮,去摘鳳眼龍珠。”
“可是,可是……”芙蓉還有些迷糊地指了指已經空了的金絲籠。
月空濛瞭然於心,他說沒關係,隨手一變,籠裡又出來兩個和他們一模一樣的芙蓉,月空濛。
芙蓉擡起另一隻手來,揉了揉眼睛,“憑空幻物,還是兩個活人?”
月空濛漫不經心地道:“只是從無間地獄裡攝取來的兩個沒有靈魂的傀儡罷了。”
“鳳眼龍珠又是什麼?”芙蓉被他牽着走,彷彿被人攝了魂,她的目光顯得有些空洞。
月空濛隨口道:“那是一種至陰至寒之物,生於幽冥鬼域的鬼王宮裡,正因爲此地常年沒有日光的照耀,才養出了這至陰至寒的鳳眼龍珠,此珠樹它千年一開花,千年一結果,我算了算,今夜子時該是它結果的日子了,所以我要去把它摘掉,帶回月城去。”
走出了閣樓,呼吸到外面的空氣,月空濛身上的香氣被風衝的散淡了些,芙蓉似乎比之前清醒了許多,眸中重新聚上一層晶亮的光。
她又開始掙扎反抗起來,用另一手拍打着月空濛牢牢牽着她的那雙手,“你快放開我,我要去找清水……”沒等她大喊大叫完,月空濛便以指覆住了她的脣,“噓,不要說話。”
果然,另一側的樓道走廊裡,響起了鬼王安排的守衛的聲音。
“誰,是誰?”一隊鬼靈衛上下左右查看着。
芙蓉連忙緊緊地閉上了嘴,不再言語,她可不想再被捉回去關着了,月空濛當即又再揮手施下一道法,兩束月芒覆身,他們兩人便就此隱匿去了身形,透明的仿若不存在,旁人根本看不到他們。
月空濛拉着她繼續往前走的手,在走廊裡繞了個彎,面對面與那隊鬼靈衛擦肩走過去,也沒見鬼靈衛發覺他們,芙蓉睜大了眼,驚訝地道:“他們看不見我們嗎?”
“嗯,我們隱身了。”月空濛淡淡地道:“這樣方便我們行事。”
言畢,徑直往鬼王宮的方向而去。
那裡如今已是被裝點成了新房,視之所及一片紅豔豔的。
月空濛無視掉了這些,倒是芙蓉驚覺眼前一亮,不由讚歎,“好漂亮啊。”
雖然紅豔世俗,但依然遮不住它染了塵世煙火的美。
“漂亮嗎?”月空濛卻不覺然,他偏頭看向芙蓉,灼灼的目光裡倒映着她的身影,“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給你比這更漂亮的,世無其二。”
芙蓉疑惑地看着他,“你在說什麼呀?”
月空濛自艾自憐地搖了搖頭,他失笑,“沒有什麼。”
他找了一圈,發現那株珠樹長在鬼王宮的後花園,於是又帶着芙蓉去往後花園。
還有不到兩個時辰就到子時了,他耐心地等待着,等着它結果的那一刻。
而鬼王宮之外,鬼王的辦事效率極高,或許是之前操辦過太多場婚事,熟稔得很,不過幾個時辰過去,他就準備好了一切,等子時一過,第二日來臨,他就可以命城中百鬼皆出門,列成一排排,一隊隊,聲勢浩大地迎娶他的第一百零九位鬼後了。
因爲鬼域裡沒有白日黑夜之分,一整天都是如黑夜那般漆黑,所以當百鬼出門位參加他們鬼王的婚禮時,便有了百鬼夜行這幅盛況畫面。
鬼王大婚,特大赦。
香幽蘭及其他衆女子被放出了鬼域,城門之外的迷霧也消散了。
清水他們從迷霧當中走出,才驚覺少了兩人。
香幽蘭朝他們走過來,清水忙上前去着急地問她,“芙蓉呢?芙蓉沒有和你一起?”
香幽蘭搖了搖頭,“她被鬼王單獨留下了。”
剛說完,城樓上就有一名鬼靈衛奉旨宣告,“鬼王即要大婚,迎娶鬼後,特大赦鬼域,爾等快趁此速速離去,當然了,鬼王是不建議你們來參加他的婚禮的!”鬼靈衛眯着眼睛嘿嘿笑了笑,清水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一躍飛上那高高的城樓,抓起那瘦小的鬼靈衛就問:“要迎娶的鬼後是誰?”
鬼靈衛嚇破了膽,聲音顫抖地說:“我,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剛被鬼王擄來的那個女孩……”
“她長相如何?”
鬼靈衛想了想,一激靈,脫口道:“像朵荷花!”
清水的臉色便徹底的不好了,他丟下那鬼靈衛,便往鬼域城裡飛去。
夜風寂寂,吹得他一身水色長衫如仙似魅,飄逸絕塵。
子時已到,那朵珠樹終於結果了。
月華大盛,星光璀璨,更有龍飛鳳舞的影子一閃而過,一向陰暗幽黑的幽冥鬼域裡突現此奇景,百鬼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獨眼地飄蕩在幽長的街道上,全都歡呼雀躍,但見他們的頭頂飛過一抹頎長的身影,周身有水波瀲灩,光華流轉,百鬼驚得豔地張大了嘴巴……
“這天上飛的誰哇?”一聲兩聲,此起彼伏。
“是流星麼?唔~好帥氣!好縹緲!”
“俗,俗!明明就是仙氣滿滿。”又有一面目醜陋的女鬼仰望天空癡癡地笑起來。
有好鬼好心告誡道:“哎,快別說了別說了,馬上咱們的鬼王就要出場了,新的鬼後也要來了!”
那月華星光,龍飛鳳舞之象是鳳眼龍珠結果時所發出的光亮所致,轉瞬鳳眼龍珠被月空濛施法摘取,幽冥鬼域又重新黯淡了下來。
但緊接着,卻又有無數盞大紅燈籠悄然升空,將幽冥鬼域照得一片通紅光亮。
迎親的隊伍來了,他們吹着嗩吶,挑着紅燈籠敲着鼓,有鬼女羅剎沿街跳着舞,鼓聲震震,舞步妖嬈,百鬼夜行,飄蕩在空中,又或是浮於地上,一片盛景。
陰森森的鬼域倏時熱鬧了起來。
坐在鬼王親自擡的花轎裡的鬼後盛裝打扮,妖豔得不可方物,然而卻雙目空洞無神,像一隻斷了線的傀儡。
突然還從那雙眸中流出了兩滴血淚來。
清水看見了花轎裡那熟悉卻又莫名覺得陌生的面孔,到底還是從半空中飛了下來,要去將花轎裡的人帶走,然而手剛一碰到她,就頓覺不對勁。
花轎裡的“芙蓉”忽然朝他擡起頭來笑了笑,兩滴血淚劃落臉頰之上,十分的妖異可怖。
而頭頂上,牢牢被月空濛掌控無法脫身的芙蓉,正被月空濛施法隱於兩片雲層之間以一種若隱若現的姿態顯現着,朝下面的清水大喊:“清水,清水,我在這裡,我在這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