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空夢長安(三)

山膏在城外接應, 前來長安城遊玩的人非常多,山膏守在城門口一一阻止他們入城,若有不聽他勸的, 他就施法強行阻止他們入城, 雖然他法力低微, 但用來對付普通的凡人來說還是綽綽有餘!

“誒~”他嘆了口氣, 一手撐着下巴, “也不知現在城裡如何了?”

沒有人給他迴應,因爲城裡的人都沉浸在自己的美夢當中不願醒來。

如今這座已然淪爲夢中的長安城,它的主人在深夜時分於虛空之上又露了一次臉。

依舊是長髮披散, 一身白衣蕭條纖瘦,她臉上未施粉黛, 卻有種清然不俗的美, 說是仙又似鬼, 因爲她的心中早已充滿了怨恨,再美麗的一個人倘若當內心充滿怨恨的時候也變成了魔鬼。

她從虛空之上飄然落下, 來到一處幽深又寂寥的小巷子,巷子兩旁人家屋檐上掛着的燈籠發出一點微弱的光亮,纔不至於讓這裡全然沉沒在一片黑暗當中。

白衣女子邊走邊在手上變幻出一盞夜燈,她挑燈前行,走到一處人家門口, 輕輕推門而入, 朝院子里正在挑燈夜讀的年輕公子溫柔地喚了一聲, “陸郎。”

喚作陸郎的年輕公子起身看向來人, 他噯了聲, 眉目上染上一層喜悅,“阿蘿, 你來了?”

那白衣女子名喚綠蘿,是長安城西頭賣豆腐的豆腐西施,這年輕的公子正是她的情郎,兩人早就互許終生,只待陸家公子金榜題名,高中狀元便就到了迎娶綠蘿的時候了。

那是陸郎許給阿蘿的諾言。

只是……白衣女子忽然發出一聲淒厲地尖叫,眼前的一切,全然化爲泡影,似煙一縷消散不見。

是她又給自己織夢了,夢裡有她想要的一切,可是長安城內她一手織造的巨大夢網,竟然在此刻忽然被人撕扯開了一個漏洞,她感受得到,身體也隨之出現了反應,有些疼痛。

夢一點一點在破碎……

之前完好無損的夢網開始有了漏網之魚,城中有一人從夢境中走了出來,白衣阿蘿感應到,她不由大叫起來,一瞬又飄上虛空之中,在空中俯視着整座長安城裡的人。

“是誰?是誰?到底是誰?竟然敢破壞我的夢?”她披散着長髮,烏黑的長髮在風中凌亂,她的眼中盡是憤恨,面目猙獰得可怕。

正是清水摒棄了心中雜念,剛從夢境中走出,來到現實的長安城當中,四下已是一片漆黑慘淡的光景,有些人因爲做夢,沉淪夢中,心力交瘁,精氣衰竭,變成了一具乾癟的行屍走肉,不久之後,便會徹徹底底地成爲一具沒有靈魂沒有思想只剩下空夢一場的軀殼,供現如今這座城的主人驅使。

清水聞言擡頭望天,便看見那飄在空中的白衣女子,不由出聲詢問:“你是何人?”

白衣阿蘿放肆地大笑,雙臂敞開,手指向她身下的長安城,“我?我現在是這座城的主人!”

“哈哈哈哈哈哈……”

清水微微皺起了眉頭,“是你,你便是夢靈,讓這座城變成幻夢之城的始作俑者?”

白衣阿蘿搖頭,“哦,不!不是我,是你們自己,是他們……”她隨手抓了一把城中人的夢境來放大到清水跟前。

夢裡光怪陸離,奢/靡/淫/逸,她望着那些人的幻夢泡影,脣角邊盡是譏諷地笑:“是他們自己心中的慾望在作祟,他們不滿足於現實,日有所思便夜有所夢,哈哈哈哈哈哈,所以他們便做夢,夢裡有他們所想要的一切,而我……”她指着自己,“我只不過是讓他們的夢做得能夠更持久些,既然他們愛做夢,那我便就成全他們,讓他們永遠活在夢中,不是更好嗎?”

她笑着自問,如同瘋了,被魔怔一般。

清水揮手打破那些幻夢泡影,冷言冷語道:“簡直荒謬!”

白衣阿蘿不管不顧地大笑,伸手要去打清水,企圖讓他再次入夢,卻被清水反應靈敏地側身閃躲過,他又朝那正在近他身要襲擊他的女子身上彈指一揮,一汩水正正潑到白衣阿蘿的身上,他大喝道:“你該清醒些。”

“你自己都如是,給自己織造一場心中所幻想的完美的夢,卻還在笑別人,不覺得可笑嗎?”清水無情地說出了事實,脣角邊劃過一弧譏誚的笑:“就不怕夢醒,一切都是空空如也嗎?”

白衣阿蘿自空中飛來,眸中陡然變得陰戾駭人起來,倏忽間,她召喚出窮極流光,流光一道道,如箭雨一般射/向清水,清水的話似乎戳到了她的痛處,她厲聲道:“你給我閉嘴!”

清水不疾不徐,引水逐一擊破,水光交纏碰撞在一起,發出一聲巨大的轟鳴,而後破碎,水花四濺,極光流逝,兩人被那水光衝擊的都往後退了好幾步,白衣阿蘿五指又化作利爪,手上指甲無限地變長,兇狠地又朝清水抓去,清水不懼,以水化劍,生生將那長長的指甲劈斷,白衣阿蘿痛得大叫起來,她哀嚎,她面上痛苦萬分,流下來的眼淚也是血色的,一顆顆滴到地上,像是要血流成河那般。

長安城中瀰漫着她淒厲的哀嚎聲,她發了怒,緊緊攥着自己流血的手,一聲歇斯里地的咆哮,徹底將這座城變成了可怕的夢魘城。

“哈哈哈哈哈哈……”她狂笑不止,“讓我不好過,我便讓你們都生不如死!”

“夢魘,我要讓這城裡的人都陷入噩夢當中,陪我一起痛不欲生!”

一瞬間,整座城陷入了噩夢當中。

城中所有人的夢,都變成了可怕的噩夢。

清水想要阻止她,可白衣阿蘿眨眼間便化作一縷煙隨風消散,不知去向。

他只能無力地怔在原地,心中愈發的擔憂起來,“如果夢都變成了噩夢?那芙蓉……”

他不敢再去想,噩夢會給芙蓉帶來怎樣的恐懼,當務之急是要趕緊找到她。

他閉目凝神,以他心上之水做引,望能夠感受到芙蓉的氣息。

明明剛剛還是一派晴朗無雲的天,山風和煦,山花爛漫,她在和清水玩捉迷藏,就要把清水給騙了出來,可怎麼忽然間,風雲突變,烏黑一片,盤旋在天空上嘰嘰喳喳叫的小燕子也變成了一羣烏鴉,一羣黑蝙蝠,烏泱泱地向她飛過來。

開得爛漫的山花也變成了滾燙的焰火,升騰浮於空中,狂風怒吼不止,身後成羣的烏鴉還有蝙蝠席捲而來,芙蓉看得頭皮發麻,她好害怕,害怕被它們吃掉,於是她拼命地向前奔跑。

可沿途上的焰火跳躍,火光刺眼,將她嬌嫩的肌膚灼燒得疼痛,前方本來是綠意環繞的青山也忽然間變成了會噴火的一座火山,地上的青草被燒焦了,黑乎乎地化爲了灰燼,隨烈風飄起,蕩在空中,整個世界一片黑暗。

芙蓉茫然四顧,“怎麼會變成這樣?怎麼會變成這樣?”她無助地大喊着,“清水,清水,清水你在哪裡啊?”漸漸的,淚溼臉頰。

蝙蝠從空中俯衝下來,直往她的身上飛撞而去,芙蓉只好略顯笨拙地御法抵擋,以前在清水的庇護下,根本無需她做什麼,清水自會護她安全,以致情急之下她都快要忘記了如何召喚出術法保護自己。

果然這個世界上你不可能永遠都依賴別人,即便有個人對你再好,你也要學會自處,學會自我保護,獨立自主。

她憋足了勁,眼看那羣嗜血的蝙蝠就要黏上她的身體,她閉着眼睛“啊”的一聲大叫,身上突然閃現出一道光,粉白交加清新自然的流光,而後便見她的周身縈繞着一層又一層的蓮花瓣,水芙蓉,純白的,嫩粉的,又或是粉白兩色的。

有水蓮護體,那羣蝙蝠被擋在水蓮之外,近身不得,芙蓉深深地鬆了口氣,她撫着胸口大咳了幾聲,人總是會在危險的時刻積聚迸發出極致的力量來。

召喚出了水蓮護體,芙蓉想趕緊趁此飛去一個安全之地,可放眼望去,大地一片焦土,焰火飛竄,空中瀰漫着濃濃的塵煙,沒有一處清淨之地。

她只好待在水蓮圍着的地界裡,可是嗜血兇戾的蝙蝠正在一點點將水蓮花瓣餐食掉,很快,她將又會暴露在它們面前。

到底該何去何從?爲什麼不見清水的蹤影,他到底去了哪裡?芙蓉呼喚了清水千遍萬遍,可她陷在噩夢之中始終走不出來。

更可怕的是,她心心念唸的清水也變成了她的一場噩夢。

她迷茫地向前行進,就快要走不動要倒下去的時候,她的眼前豁然一亮,一道水光乍現,自天邊而來,徐徐落下,那水是清澈的,澄淨的,但細一看,卻帶着絲渾濁的邪氣,與她現在所處的環境全然不同,她費力地擡起眼皮子來好似看到了那麼一絲希望。

“芙蓉……”有人輕輕喚她,聲若水柔,卻笑得帶了一絲莫名的邪氣。

她朝那人伸出一隻手,久違地露出一個笑容,“清水。”她開心地叫出他的名字。

清水應了聲,緩緩向她走近,並朝她伸出一雙看似是“救贖”的手,芙蓉搭上,清水將她扶起,順勢又跌去了他的懷裡,然而下一秒,清水卻又一把將她推開,推向身後的萬丈深淵,並從手上幻化出一把劍,透明的還在滴着水的冰冷的劍,而後一劍刺入芙蓉的心臟……

芙蓉低頭看着心口上的那一劍,不解地擡頭望向眼前的人,“清水,清水,清水你……”

“我怎麼了?”倏忽間,芙蓉眼前的人臉又變了個模樣,清水溫柔的嗓音也變成了清冷的女音。

“蘭姐姐,蘭姐姐,你們,你爲什麼爲什麼要……”

芙蓉捂着心口還沒說完,那又變成了香幽蘭的夢魘再上前一步,輕飄飄地一推,便將芙蓉推向了身後的萬丈深淵,深淵下不時有赤紅的火岩漿噴涌上來。

“好熱啊……”芙蓉虛弱地發出一聲痛苦的低吟,被火岩漿一浪一浪噴得滿頭大汗。

她的身體不斷的往下墜,周身縈繞的蓮花瓣也漸漸被火浪烤得凋零殆盡,枯敗成灰,隨風散在空中。

沒有了水蓮護體,滾燙熾熱的火岩漿朝她撲面噴涌而來,她面色逐漸被火光燒得通紅,劇烈的灼痛感讓她麻木地失去了知覺。

一種快要窒息將死的感覺包裹了她的全身,那種絕望讓她緩緩閉上了雙眼,任由自己往下墜去,離火岩漿之源愈來愈近,愈來愈近,就在她以爲自己要活活被燙死烤死的時候,陰沉沉的天空之上卻適時飄來一場清涼的雨,刮來一陣涼爽的微風。

她的噩夢終於到此結束。

漫天飛雨中,飄然落下那個她最熟悉的身影。

清水行在那雨中,全身卻絲毫未沾雨水,依舊滿身潔淨,他乘風飛速而來,着急又心疼地將被噩夢纏身的芙蓉抱在了懷中,親吻着她的額頭,一遍又一遍地自責,一遍又一遍地哄,“芙蓉,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來晚了,一切都過去了,都過去了,夢醒了,就好了,那些都是你的噩夢,不是真的……”

然而才從噩夢當中醒來的芙蓉卻還記着剛纔,夢魘變成清水和蘭姐姐的模樣,一劍刺她心臟,又推她下萬丈深淵,她心有餘悸,推了清水一把,搖頭大叫:“你不是清水,不是清水……”

“是我,是我啊,我是清水!”清水又重新將她抱在懷裡,手探上她的額頭,爲她引水清神,讓她清醒過來。

可芙蓉卻執拗地抓住他的手,低頭就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你放開我,放開我!”她還在掙扎。

清水是不會放了她的,他忍着疼痛,絲毫未動,只仍然讓芙蓉咬着,逐漸被咬得流出了水色的鮮血,那血味不似一般人的血味腥氣沖鼻,反倒清香鮮純,芙蓉舐到他的鮮血,那清香的味道在味蕾中蔓延開來,繼而緩緩流入她的身體,通到她的一顆蓮子心中,她迷離的雙眸方纔一點一點變得清醒過來。

“清水。”她手指撫上他的臉,低聲喃喃。

清水欣慰的一笑,終於鬆了口氣,以手覆上她的手,輕聲道:“是我,真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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