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三章 誰家玉笛暗飛聲
漫天飛舞的白雪紛紛而落,翩飛如蝶,仿若下了場唯美絢麗的花語,玉修羅乘着白衣少女爲常笑擔憂而分心之時,出其不意的一招將白衣少女震退數丈之後,那無數細小的冰劍漸漸溶成一柄晶瑩璀璨的長劍,將那冰冷的劍尖遙遙指向此時已經動彈不得的常笑心間。
冰劍祭出,似是不經意間,玉修羅左手向後一彈,一滴如水般晶瑩的璀璨的光芒卻是向程明藏身的地方射去。那冰滴快如閃電,迅如雷霆,就算是沒有受傷之時,程明也無法躲的開,更不要說幾天幾夜奔波之後的他。
看到玉修羅出手,他知道這一次他躲不過了,可是剛剛纔知道的這些消息還沒有傳出,他真的很不甘心,程明不假思索的揚起手掌,哪怕是廢了這隻手,讓他撐下片刻的時間,他也要把這裡發生的事情傳出去,尤其是那個白衣少女的事情。
常笑怎麼樣了他沒有看到,也沒有能力管,他的手卻被那滴水珠生生打穿,水珠穿過鮮血,又生生打在了他的肩胛部位,火,鮮血飛濺開來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全身就像着了火一般,侵魂蝕骨的痛。
生死兩重天,原來最致命的的不是那顆水滴,而是那水滴上的生死兩重天之毒,現在他終於知道了那個二十年前白衣女子有多麼的堅強,那火似乎從骨頭裡往外燃燒,疼痛如海一般深深的淹沒他,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程明疼痛的倒在地上,肩胛與掌心的血漸漸地變黑,他止不住的痛苦的呻吟了一下,隨即咬住嘴脣。生生的忍住,他記得同樣中了生死兩重天之毒,天心郡主卻是連呻吟都沒有呻吟一聲,那應該需要多麼堅強的勇氣?
“一劍傷兩人,雪皇好氣魄,好武功。”正當那柄致命的冰劍直指常笑心間。那白衣少女卻無能爲力之時,一個俊雅溫和,眉目如玉,脣畔含笑,宛然那春日陽光般優雅淡泊的男子飄然而至,隨手扶住踉蹌的白衣少女。另一隻手,手中玉笛輕輕一擡。那柄陰寒的冰劍在常笑胸前寸寸斷裂。
“你是誰?居然能擋得住本王的冰劍?”玉修羅掌心暗運真氣,警惕的望着那翩然而至的溫潤如玉少年,冷冷的問道。
在他的身上,他嗅到了危險的氣味,這是剛剛出道的常笑與白衣少女身上所沒有,那個人就算是一身的溫潤。一臉和煦春風般的笑意,可是玉修羅知道,他是真正見過血。也見過各種陰謀詭計,勾心鬥角的事情的。
“在下方子落。”脣畔依舊含着溫潤的笑意,方子落扶着跌倒在他懷裡的白衣少女,再一次輕輕朝常笑揮動手中的玉笛,淡笑着說道。
常笑手臂上凍結的寒冰,片片碎裂開來,卻是氣血翻騰,不由的吐了口血,踉蹌幾步,卻宛如一座山般,強自支撐得拄劍而站,對着方子落微微含笑,以視謝意。
“玉笛公子方子落?不知玉笛公子爲何會出現在此處,又多管本王的閒事?”玉修羅邪異的一笑,望着那跌落到他懷中的少女,有些恨恨的問。
誰家玉笛暗飛聲,散入春風滿洛城。玉笛公子,三年前,以一把玉笛聞名於江湖,江湖中更傳玉笛公子方子落是純陽玄空指的傳人,否則怎會那玉笛只是輕輕一指,便能傷人於無形,更何況自他踏入江湖一來,無數的貌美女子爲之傾倒,卻沒有一人近的了他的身,入的了他的眼,這不得不更讓人懷疑。
他出現在這裡,是爲了什麼?難道也是爲了他手中的承影劍?玉修羅用眼角的餘光上下打量着一直面含笑意的方子落,像他這樣看上去人蓄無害,極易親近的人物,倒是能夠統領江湖,可惜遇到了他,他怎麼能夠容忍這世間有除了他以外的勢力?
“雪皇言重了,在下不過是不巧路經此地,擾了雪皇的雅興罪過,罪過。”眼眸從顯然被凌虐而死的屍首上無聲滑過,含笑的眸中隱約泛起一絲漣漪,方子落面色不改,從容淡定的輕聲笑道,卻偏偏沒有走的意思,反而把玩着手中玉笛,緩步向前,將那白衣少女與受傷了的常笑擋在了身後。
“這荒山野嶺,玉笛公子是來遊山玩水的嗎?”一雙藍色如海般令人沉醉的眼眸泛着冷魅無雙的光芒,玉修羅暗握着手中的承影劍,目光不離方子落手中的玉笛,淡笑着問。
路過?誰信,有能引得天下所有江湖之人爲之不顧性命廝殺的承影劍,就算是路過,也不會是巧合,天下哪有什麼巧合,所有的巧合不過是騙鬼的,可惜當着玉笛公子的面,卻是不能再殺常笑,畢竟他無法確定他能否打得過方子落與白衣少女的聯手。
“自然不是,方某是來找人的,可惜找了很久都沒找到,不知雪皇來這荒山野嶺又是爲了何事?”方子落與玉修羅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一句不提方纔殺人,救人的事情,兩個人宛如閒話家常一般,而又彼此試探的問。
“本王也是來找人的,麻煩方公子讓一讓。”玉修羅冷聲一笑,他纔沒有功夫與方子落閒扯,擡眸一看,卻發現不知何時那白衣少女、常笑消失不見。
“雪皇請。”此時方子落亦是有些驚怔的看向身後,卻是微微而笑,當真是低估了,那少女的輕功世間絕無僅有,竟能在他背後,無聲無息的把人救走,看來承影劍再現江湖,江湖便不會寂寞。
“方子落,這筆賬我們好好算算。”再一次轉身,不但那少女與常笑消失不見,就連他剛剛打傷的那個人也不見了,玉修羅如何的不氣,冷聲一喝,天地之間在一次飄起了鵝毛般的大雪,一把冰劍在掌心漸漸成形,狠狠地向方子落襲去。
“在下也想領教雪皇絕世武功。”溫潤一笑,方子落揚起手中玉笛,放到脣邊,橫笛而奏,飛揚如波濤翻滾,萬馬奔騰,蕩氣迴腸的樂聲,在風中凝成一把利劍,嘶風裂雪的與玉修羅的冰劍纏鬥在一起。
以氣凝劍,殺人無形,豈非就是純陽玄空指的要義,玉修羅微微一笑,看來該出現的,不該出現的都在今天出現了。
“方子落,你父親那個滅國皇帝方玉龍現在可好?”淡聲一笑,玉修羅掌心寒氣越來越盛,只一剎那間,如火的驕陽變成了雪滿天下。
寒風怒卷着千層雪花,一片片雪花變成冰棱,帶着冬的肅殺之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地擊向豎笛而奏的方子落。
“閣下怎知我父親的名諱?”如金鼓齊鳴,崑山玉碎的笛聲驟然停下,方子落手中玉笛翻轉乾坤的輕輕一揮,一股罡風凜凜而去,浩蕩如海的真氣,如萬馬奔騰,以雷霆萬鈞之勢擋住那細細密密的雪棱子,溫潤的眼睛無聲滑過一抹冷痕,驚且怒的的問道。
自己記事以來,他知道他的父親名喚方玉龍,和那個滅國皇帝一個名諱,卻從來沒有將兩者聯繫起來,他害怕自己是滅國皇子,也從未想過曾經擁有過世人矚目的身份,這是第一次有人把他的父親與心中最忌諱的事情聯繫到一起,他如何不怒?
“我自然知道,說起來我們還是親戚,純陽玄空指,你的武功不錯,不過我現在沒空跟你玩,一生一代一雙人,我要去找人了。”藍眸如海,翻滾如潮,玉修羅,露出一抹邪異的笑容,冷魅的說道。
冰劍清嘯如龍,風聲嗚咽成傷,乘着方子落片刻的失神,玉修羅暗藏在袖中的掌心寒氣越聚越多,漸漸形成一個不大不小的漩渦,隨手向方子落一揮,漫天雪花,如崩裂的雪峰一般,鋪天蓋地的席捲而去。
雪芒飛射,密集如蝗,如排山倒海,疾風驟雨一般發出裂石穿雲之聲,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激起千堆雪,風雪天下,天地無情,再一回首,玉笛公子方子落被凍結在那一道冰牆之內,途留一道寂寞的身影。
玉修羅施施然而去,其實一直以來他纔是隱藏最深的人,看不見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敵人,因爲他的沉默,因爲我們的忽視。
那一年他不過十歲,繼承大統,把萬里江山踏於腳下,他不用再掩飾自己的柔弱去討好母親,不用再裝乖巧去迷惑世人,他纔是世間最殘忍無情的人。
沒有父親的教養,沒有母親的疼愛,每日每夜都是孤獨寂寞的一個人,也唯有鮮血纔可以讓他感覺到一點點的溫暖,是的,雪山之上,只有那鮮血是溫暖的,他貪戀那種感覺,貪戀那火一般妖嬈的顏色,貪戀那不甘心面對死亡的眼睛。
母親不疼愛他,他知道一直以來她都把他當做一個恥辱,他是她心中插得最深的一根針,拔不掉,割不去,漸漸的流血成膿,腐爛成瘡。真是可笑,他是母親的親生兒子,可是她的母親卻從來不願意看他一眼。
爲什麼,這個世界爲什麼會是這個樣子,既然從不喜歡他,爲什麼要把他生下來,讓他自小承受着這世間的荒涼與悲傷,他需要一個答案,否則,他就毀了這個世界所有歡樂的笑臉,溫暖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