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一章 一場寂寞憑誰訴
冷風之中忽然飄來一股奇異的香氣,天彷彿在旋轉,地彷彿在旋轉,拿劍的人和等死的人暈倒在地,彷彿春天來了一般,他們的身後飄來一朵美麗的綠雲,帶着濃濃的春意,摒退了冬季凜冽的寒意,令人的心爲之一暖。
雲山霧繞,冷玉兒撥開那濃重雲霧,眼前是一派的清明,天清氣爽,鳥語花香,小小的她望着那個熟悉的背影漸行漸遠,淚水滾滾而落,卻擋不住的是那離別的腳步。
她抹着眼淚回到家裡,回到晴陽哥哥住過的房間,卻發現一塊帶血的手帕,猛然想起那劇烈的咳嗽,她不顧一切的跑了出去,這一次沒有人能阻止她去找他。
幸而,幸而那漫山如火般的楓葉擋住了他的腳步,她輕易地找到了他,然而還未來得及呼喚,一道道的黑影團團的將他們圍住。
那應該是她第一次見到鮮血,無數的鮮血激濺而出,那漫山的楓葉似乎染得更紅,更豔,她驚懼的大叫,他將她護在懷中,手中之劍不斷格擋着四面八方而來的殺氣。
那些黑衣人彷彿殺不完一般,倒下去一個又來一個,紅色的鮮血濺染了白袍,她和晴陽哥哥以及時刻守護在晴陽哥哥身旁的花阡陌且打且退,一路向深山退去,卻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那些黑衣人的追蹤。
那一夜似乎特別的暗,他們沒有點火,火會出賣他們的位置,然而天也未曾憐憫與他們,山裡的風似乎特別的冷,大病初癒的晴陽哥哥打坐調理內息,青紗覆面的花阡陌在周圍佈下層層毒障,卻依舊沒有阻擋住黑衣人的偷襲。
刀光如電撕裂夜的黑幕,淬不及防的一道刀光划向瑟瑟發抖的她。那一刻似乎沒有人可以救她,她驚怔的忘記了閉上眼睛,奇蹟就那樣的發生在她的眼前,一道清湛從容的光芒宛如碧色的蓮花綻放在她的眼前,那柄奪人性命的長刀被震飛與空。
那張容顏,即使在最黑暗的黑夜裡她也能清晰的看到,常峰,不久之前與她有一面之緣的常峰,如奇蹟一般出現在她的眼前,幫她擋下了所有的刀光劍影。
然而他卻沒有殺一個人。只是將他們打敗,他們又進入的逃亡時刻,黑衣人越來越多。多得像漫天的蝗蟲,終於他手中的劍開始染血,血光如練飄揚九天,她似乎看到了他眸中的絕望,原來他也曾經不想殺人。
然後他們三人就在那蒼茫大山之間義結金蘭。發下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二哥,他就是她的二哥,他曾經在她最危險的時刻將她護在懷裡,溫暖她的心。他曾經爲了她放下自己的信仰,變成現在的他。
“人生何處不相見,我們還真是有緣。”
“我不想殺人。因爲殺了人之後,我也會變成孤魂野鬼,隨波逐流。”
“大哥放心,我會對三妹生死相護。”
“就算是地獄,只要有你們在。去一去又有何妨?”
“能和你們相識,便是人生一暢快。”
原來這纔是他們之間的故事。那些曾經忘卻的故事才應是深深印在她腦海中的恩情,倘若知道這些,她手中的劍是否還能夠砍的下,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緩緩的閉上雙目,她又沉沉的睡去,不想醒來。
“你想不想拔他的鬍子?”
“只是拔鬍子嗎?不如把頭髮也拔了吧,你說留黑的好,還是留白的好?”
“留白的吧,留白的不是更顯得他有學問,說不定更討我父皇的喜歡?”
“留黑的吧,不然老婆會覺得他老,小妾也不喜歡他,到時候都和他一拍兩散,他的人生會很悽慘的。”
“那你留黑的,我留白的。”
清亮亮的眸光三轉兩轉,兩個小小的身影似乎在老夫子的學堂上偷偷的商量着什麼,然後那個喋喋不休的老夫子變成了一個沒有頭髮的和尚。當然第二天好像他們被罰的很慘,但是似乎依舊擋不住那壞心眼的泛濫,當真的是天性頑劣,恣意放肆至極。
“你留在這裡,我拿錢來贖你,然後你就是我的了,永生永世不得離開我。”
“爲什麼不是你留在這裡我拿錢來贖你,我要你一輩子給我當牛做馬,我看你還怎麼囂張?”
“兩碗餛飩而已,不要錢了,天都這麼晚了,公子,小姐快走吧。”
“不要錢怎麼行,我冷天心可不是吃白食的,傳出去不是損我一世英明?”
“笑話,我慕容晴天怎麼可能佔你的便宜,這錢我一定要給的,先把她壓在這裡,你等着我去拿錢,回來贖你。”
“慕容晴天你敢?”
“晴陽哥哥,只有你能找到我們,你是不是跟蹤我們?”
“我們是一家人,無論你們躲到哪裡,我都能找到你們......”
“誰跟他是一家人,他是他,我是我,我姓冷,他姓慕容,我們永遠不可能是一家人!”
“哼,你躲吧,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就算你躲到天上地下,我鬧個天翻地覆,也能把你找到......”
“晴陽哥哥,你的病好了嗎?母親又在偷偷地哭,我知道,晴陽哥哥,你什麼時候能夠好起來?”
“天心,我沒事,我不會有事的,你們都放心,有花阡陌姐姐在,沒事的。”
“是啊,傾城公主又去找藥了,相信公子的病很快就會好的。”
“晴陽哥哥,你不能有事,天心不讓你有事,阡陌姐姐你教我醫術吧,我要給晴陽哥哥看病。”
記憶的殘片宛然如夢的回來了,原來她不是第一次見到晴陽公子,原來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她和晴陽哥哥一起長大,原來她是在那個地方長大。和慕容晴天、慕容清影一起長大,怪不得會有那樣熟悉的感覺,怪不得她總覺得他們似曾相識,可是那最關鍵的事情,卻是一點都沒有記起來。
冷玉兒猛然從幻夢中醒來,已是薄汗溼衣,擡眼望去渺渺檀香浮盈與室,一襲宛然春色的綠衣在飄渺的縷縷煙塵間,含着笑容正望着她。
“想起來了嗎?其實人生本就是半夢半醒,夢中又如何。醒了又如何,是夢還是醒,又何必分得那麼清楚?”輕輕一笑。蒙着臉的一襲綠紗之間,那一雙眼睛帶着瞭然與透徹的光芒,淡笑着說道。
“我的名字是冷天心,不是冷玉兒?爲什麼......”恍惚的記憶清楚的涌上心頭,頭痛的似要裂了開來。她緊握着拳頭,彷彿在半夢半醒中掙扎的脫不開身。
“我只能解開我給你施的攝魂術,剩下的事情只能由你自己解決,常峰的命依舊在你手中,是殺是留,你自己決定吧。”如一團春的霧影。那一襲綠衣輕擡蓮步,向門外走去。
“等一等,你是花阡陌?那你知不知道晴陽哥哥是怎麼死的。他真的死了嗎?”她掙扎的起身,彷彿依舊不相信他的死訊一般,不依不饒的問。
“當時我不在他身邊,他讓我來找你們,只是路上耽擱了。來到這裡已經晚了,對不起......其實我在這裡等了你很久了。”她頓了頓腳步。悲傷的顫聲說道。
“這裡是哪裡?”冷玉兒問。
“清涼寺。”花阡陌淡淡的回答,擡步離去。
一襲月白衣衫力挺如劍,從晨風之中緩步當車的走來,與那一襲盎然春色般的綠衣擦肩而過,淡淡的聲音環繞於她的耳畔:“阡陌?”
“公子認錯人了。”將整張臉全部遮住,只餘一雙明亮的眼睛緩緩的垂眸,那一襲綠衣頓了頓,隨即淡漠的回答。
“我不會認錯。”他的手緊緊地拉住她,篤定的說道。
“公子放手,公子要找的人早已經死了。”聲音中略帶一絲悲涼,花阡陌望着滿山的白雪,冷漠的說道。
“是人是鬼,我都要找到她。”無奈一笑,風無涯沉緩而平靜的回答。
指尖如風,輕輕一掀,綠色的輕紗在風中飛揚,花阡陌不由的用雙手捂住了臉,但是他還是看到了,那曾經溫柔如水,美麗如水的一張容顏,彷彿被萬蟲噬咬一般,留下的是猙獰恐怖的疤痕。
“這就是你離開我的原因?”他握着她的手,望着那一雙明亮如初眼睛,靜靜的問。
“揭開我的傷疤,你滿意了嗎?”
“我不介意的。”
“我介意,我介意用我的傷疤,來成就你的偉大。”她從他手中拿過面紗重新遮在臉上,漠然無情的回答。
一場寂寞憑誰訴。算前言,總輕負。
“請問姑娘可是花大夫?這兩個人落到了冰洞裡,我聽人說,只有姑娘能救。”山下又急急奔來兩個人,身上各揹着一個凍得慘白的沒有血色的落水之人,面色焦灼的說道。
正在此時,只聽吱呀一聲山上的那道門打開了,一襲白衣緩步而來。
“冷姑娘,風將軍,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他怎麼了?”聽到熟悉的聲音,失魂落魄的輕輕擡眸,只見梅似水、白流雲兩個人揹着落水的寧遠和一個女子,冷玉兒問。
“他們掉到了冰洞裡,不過還有一口氣,不知花大夫能不能救?”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梅似水問。
“可以,你們把他們放屋子裡吧。”花阡陌略微把脈,淡淡的回答。
“你們的師兄就在這裡,去看看吧,我走了,後會有期。”聽到寧遠無事,冷玉兒淡淡一笑,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