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三章鴛鴦瓦冷
“郡主,你還是吃點東西吧,你不吃不喝,皇上也不吃不喝,太后聽說了也開始不吃不喝,都三天了,這整個皇宮每一個人敢吃東西,郡主,您就可憐可憐我們這些奴才吧,郡主一日不吃,奴才們便跪在這裡一日......”那個十分機靈的小太監德安,帶着一羣手捧食物的宮女跪在落地的明黃色宮闈前,淚眼濛濛,聲音嘶啞而焦頭爛額的說道。
耳畔一個突兀的的聲音傳來,三天,竟然就這樣的過了三天,昏昏沉沉的她似乎恢復了一絲清明,她何時變得這般脆弱,緩緩的閉上雙眸,蒼白無血的脣畔溢出一絲苦笑,緊接着慢慢地睜開眼睛,露出一雙堅定、清明、淨澈的眼眸,這是她最後一次的脆弱。
“唉.....”德安深深一嘆,三天了,這樣的話他已經不知說了多少遍,可是裡面的人好像根本沒有聽見一般,沒有絲毫反應,若不是搖曳的燈火照着裡面那一動不動的人影,他也許真的以爲裡面根本沒有人。
日升日又落,月懸月又隱。正月的風還是有些寒冷,而那個黃袍加身的人影日日夜夜站在門前,靜靜的等待,無心期許。
明月漸缺,揮灑着清清淡淡的光芒,他眉宇深鎖,靜靜而立,裡面還是固執的沒有任何聲音,緊握着拳頭,真的很想就此衝進去問一問任性而爲的她,到底爲什麼要如此的折磨自己,折磨他......
“皇上,都三天了,您還是吃一點吧,不然太后那邊奴才不好交代......”斜月暗照,荒涼而蕭索的冬夜,承安端着食物跪在冰涼的地上。恭謹的說道。
第一次他見那個一直覺得時間總是不夠用的皇者,如此這般的浪費着時間,第一次他沒有見到他埋首如山的奏摺,也是第一次他感到他是真的心慌而憤怒,也是第一次他是這般不顧一切的任意妄爲。
“三天了,也罷總之她想做什麼,他都陪着她就是......”他低低的喃喃自語,快步朝那道緊閉的門走去,三天了,他已經沒有耐心了。如果真的想死,他給她一個了斷,也給自己一個了斷。倒也乾淨。
“皇上......”手放在門上,門“吱呀”一聲打開,帶着一抹驚喜的德安慌慌張張的跪在晴天面前,“皇上放心,郡主沒事。現在正在吃東西。”
“皇上要不要進屋看一看?”承安隨即鬆了一口氣,帶着一抹不易察覺的輕鬆,輕輕的淡笑道。
“蒼梧殿,去看太后。”風涼夜冷,忍不住輕咳幾聲,慕容晴天眸光靜冷。緊緊握着拳頭,收回腳步,轉身而去。
“總是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弄得滿身傷痕,誰又會關心你?”蒼梧殿中,有些疲倦的鳳太后看着明顯憔悴的兒子,輕聲的責備道。
“兒子沒事,母后不必擔心。”慕容晴天心頭一暖。躬身請安。
“是她沒事,你纔會沒事。怎麼會弄成這個樣子,這皇宮上上下下多少人一起陪着你們遭罪。”鳳太后眸心一冷,望着明滅不定的燈火,幽幽一嘆。
“兒子知錯,讓母后費心了。”慕容晴天脣邊微微勾起一絲幽涼的弧度,輕輕一嘆,再一次躬身行禮,淡淡的說道。
“有些事情需要她自己想明白,但是有些事情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她?”鳳太后清眸一閃,似有一絲碎痕漸漸裂了開來,有些心痛的問。
“她的性子太傲,兒子並不打算告訴她。”輕咳幾聲,慕容晴天端起清茶的手微微一頓,清冷的眸心有些暗沉的說道。
“終有一天她也會知道,到時候......”鳳太后的眸中寫滿了擔心,帶着深沉的疲倦,沒有什麼秘密是能夠永遠的掩埋。
“能瞞多久是多久,不知道總比知道要好一些。”慕容晴天飲了一口茶,眸海清明而深邃,堅定的說道。
“喝碗藥吧,母后親自熬得,總是受傷,又不仔細的調理,更深露重,還在外面站了三天,一國之君,怎能如此不注意身體?”鳳太后從郝嬤嬤手中接過一碗藥,帶着一抹笑意的放到慕容晴天面前。
“多謝母后。”淡淡而笑,將那碗繚繞着淡淡清香藥氣放到脣邊,一飲而盡,有些熟悉的藥氣滑入喉嚨,卻是心頭一滯,驚愕的問:“母后,這是......”
“涼月草,你是我兒子,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的身體,三番五次的受了那麼嚴重的內傷,又沒有時間調理,你還能強撐多長時間?”蒼白的手指輕撫着和自己很是相像的憔悴容顏,鳳太后輕輕地說道。
“可是母后的身體也很需要......”嘴裡那清淡的藥香忽然變得很苦澀,苦澀的難以忍受,慕容晴天一瞬不瞬的望着那眸底最深沉的溫柔,喉嚨有些哽咽。
“母后不需要涼月草,母后只是有些累了,也很想念你的父皇,罷了,你退下吧,沒有什麼事情,也不必過來了。”淡淡一笑,緩緩的閉眸,眸心裡總是那一個徘徊不去,亦是念念不忘的影子,鳳太后無力的揮揮手。
鴛鴦瓦冷霜華重,翡翠裘寒誰與共。靜影深深的皇宮,薛空、凌吟、竹心、翠微和冷卿兒也臨時住了進來。
“郡主,梅似水和白流雲已經離開了,商晨隨着三殿下走了,武寧輝和楚承去了李靜影府上做師爺,恆宇不知所蹤,刑落不顧重傷的追蹤而去,荊無命不放心,也跟着離開了,現在風影樓內士氣低迷,又無人管理,平江七俠讓我們問一問郡主何時回去......”靜靜地站在那一襲白衣身後,薛空有些擔憂的說道。
“我不回去了,讓四殿下去管,我不會管,也不能管,剩下的人我會給他們做一個安排,都遠遠的離開鳳凰城吧。”昏黃的燈火,照着如玉般的側顏,三千柔亮的髮絲間,那一雙清亮的眸子靜冷而深邃。
“爲什麼郡主?這些人在我們身邊,我們想去哪就去哪?”一襲黃衣的凌吟,眉宇緊鎖的說道。
既然這裡的一些事情已經了結了,那麼只要她捨得遠離這個地方,從此逍遙江湖,這些人足夠橫掃天下,只要她捨得。
“我們哪裡也去不了,不過是癡人說夢,還記得梅似水的事情嗎?這鳳凰城裡沒有什麼事情是巧合的,包括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柔美的脣邊微微漾起一絲淡笑,幽冷的眸光洞徹的淡看向窗外,那裡是將他們團團圍困的重重宮宇。
“可是留下這些人,如果發生什麼事情,那我們總該能夠自保?”凌吟與薛空心頭一凜,面面相覷,再一次忍不住的勸道。
其實他們也知道她是出不了這皇宮,出不了鳳凰城,可是即使出不了鳳凰城,無論在朝還是在野,這些人足夠保證的是他們的安全。
“自古以來女子不得干政,更何況是我這個來路不明的女子,這上上下下的眼睛都盯着呢,把他們都解散纔是自保的最好辦法。”冷冷的風吹過,搖曳的燈火明滅不定,那靜冷的眸光有些恍惚,輕咳幾聲,緩緩閉上眼睛。
“郡主說的沒錯,晴陽殿下也曾時常這樣說,在皇城之內,想要自保的唯一辦法,不是人多勢衆,而是深居簡出,孑然一身,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目。”翠微、竹心慌忙關上窗子,面帶一絲憂傷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