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姑娘師承何派?”聶風望着在白骨中從容而行,卻不沾半點血污,白衣依舊如雪的傾國紅顏,即敬且佩的問。
這個地方永遠都是崇尚實力爲尊,只有有實力的人才能爬到山的頂峰,接受魔鬼一般的訓練,也只有有實力的人才能在那個地方生存下去,功成名就,傲視天下,武林之人豈非追求的就是這些?所以纔會有這麼多前仆後繼,不畏生死之人星夜趕來。
況且傾國紅顏大概就是這樣的吧?那樣的清顏如玉,傲冷似雪,那樣的不驚風塵的從容淡定,那樣如天上的神一般不可仰視。
“山野之人,無門無派。”冷玉兒眉宇深鎖望着星羅密佈在如刀削般平滑的山壁上淺淺的落腳之處,沒有半點表情的淡淡回答。
“我上去的時候發現這些落腳的槽窩根本就沒有什麼規律可循,有時候一個地方有很多個,但有時候隔着很遠的距離纔會有一個,武功稍差一點或者一不小心,便會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聶風毫不在意的一笑,倘若是另外一個人這樣的回答他,估計他不會顧及什麼救沒救過他,早就轉頭而去。
可是望着好似天生便是這樣冷淡的眼前之人,心中卻無論如何也沒有半點的怒氣的繼續道:“冷姑娘我們快走吧,據說這個地方必須在天亮之前爬上山頂,否則天一亮就會被上面的人當做無用之人清理下去。”
“居然會是這樣?”望着雲霧之間的山峰,冷玉兒的眸光冷湛如雪,將攬心劍縛在身上,身形一閃,足踏着淺淺的槽窩宛如一片流雲直直而上。
耳邊是飄飄渺渺、輕輕淺淺的孤冷簫聲,身後的聶風亦步亦趨的攀巖而上。如聶風所言,山峰之上的的落腳之處忽左忽右,毫無規律可循,一步行差踏錯便有粉身碎骨之險。
時間在兩個人的足下一點一滴的過去了,漸漸地,他們二人離那些遙遠的黑點越來越近,卻是一個個身背冷刃,狡捷過猴猿,勇剽若豹螭的江湖遊俠兒。
“二哥(二弟).......多謝姑娘相救之恩,平江七俠感激不盡。”遙遙山壁,六個如龍騰虎躍的矯健男兒,欣喜地望着從下迅捷而上的兩個人謝道。
“舉手之勞。”幾個起落,冷玉兒已與他們並肩而立,靜望眼前山嵐霧痕繚繞之處,淡淡的回答。
“在下楊誠,姑娘小心,上面的路不好走。”平江七俠中年齡稍大,一襲黑衣的楊誠見冷玉兒又欲上前,虎目一揚,出言提醒。
正在此時,身邊一個年約十五六歲少年忽然一腳踏空,直直墜下,冷玉兒袖中白綾一閃,如一條遊走的白龍般牢牢纏住少年的手腕。
衣衫襤褸、滿面灰塵,懸在半空的少年驚怔地望着纏在手腕的如雪白綾,擡頭向上望去,一雙純淨如水的眼睛不可思議看着清冷如仙的冷玉兒,寬闊的額頭滲出蜿蜒如溪的汗水,卻忘記了用沾滿血污的手握住那救命的白綾。
“抓住。”耳邊一個不容置疑的聲音驀然響起,驚醒魂夢中人,滿是血污的雙手緊緊抓住似雪白綾,白綾之上瞬間印下一個嫣紅的血印,再一次穩定心神,如壁虎一般牢牢貼着陡峭的山壁之上,卻是未曾道謝。
楊誠、聶風不由得對視一眼,隱有擔憂,聽少年不均勻的呼吸,再看他雖矯健卻毫無章法的步伐,便知他是決不會半點武功,僅憑一股毅力與細心能夠到達這等高度已是不易,即使冷玉兒現在救他一命,也不知上面雲霧繚繞,根本看不到路的路,他還能不能走得下去。
清冷的簫聲越來越清晰的迴盪在耳邊,卻是一首淒涼而絕望的《采薇》。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靡室靡家,?狁之故。不遑啓居,?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憂心烈烈,載飢載渴。我戍未定,靡使歸聘。
......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飢。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簫聲孤冷而蕩人心腸,一首淒涼而迷茫的采薇隨着簫聲瀰漫在天地之間,似乎在召喚着風雪外出的人們歸家,也似乎在昭示着這是一條怎樣的不歸之路。
“大家跟在我後面。”冷玉兒在山嵐瀰漫之處停了下來,凝神閉目傾聽,良久,睜開憂傷而靜冷的眼眸,淡淡的說道。
“我們憑什麼聽你的?”一個質疑的聲音響起,卻是一個高鼻鷹眼之人,目蘊精芒的冷然而道。
“聽與不聽全在於你,只是濃霧之下我不方便再出手相救。”冷玉兒如玉的清顏之上綻開一個幾疑幻覺的淡淡笑容,燦亮如星的眸子向上望去,隨即展袖如開在懸崖上的一朵潔白山花,攀巖而上。
“江湖英豪全在與一個信字,我們相信姑娘。”聶風、楊誠、馬騰、王宇、李鈺、司寒與夢璃七人莫逆於心的相視而笑,亦步亦趨緊緊跟在後面。
那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亦是目光決絕,一言不語用沾滿血污的雙手,艱難的攀爬而上,隱沒於溟溟莫莫,浩浩漫漫的霧氣之中,剩餘之人對望一眼,也將信將疑的跟在後面。
畢竟獨自一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迷霧誰又沒有足夠的自信,可是那樣一個年輕的女子,又似乎不足以令所有的人將性命所託的相信與她。
霧鎖山頭山鎖霧,山霧比想象的濃重,乳白色的霧氣飄渺而清虛,渺渺茫茫纏繞着人的眼,那一縷穿越濃霧的孤冷簫音越來越清晰的迴盪在耳畔,卻是似乎在迷惑着人的心神。
一條白綾在霧中時隱時現,少年的鮮血在濛濛霧中顯得格外突兀,心神被清冷簫音攪得有些慌亂的衆人,此時皆都凝神屏息,緊隨着那條白綾攀巖而上。
白綾忽左忽右,卻是彷彿經常出沒與山嵐霧靄之中一般,竟然一步未曾行差踏錯。
良久,濃霧中的白綾不再動,行在前面的楊誠心猛地一縮,手不由的拉住白綾,只聽上面一個清冷如玉的聲音傳來:“抓住,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