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無雙雙手撐地,用力爬起來,也不再注意姿勢儀態,就那樣隨意地在地上一坐,冷笑着看向鬼面王:“大王不想驅除體內的寒氣了嗎?”
好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鬼面王肩膀顫抖,嘶啞的笑聲從面具後面傳了出來:“你真的以爲你能給本王祛除痼疾?”
“你以爲你是白岑林,還是巫修亭?”
鳳無雙對這兩個名字沒有印象,只知道鬼面王是在鄙視她的醫術。
她隨意地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我是不是吹牛,大王服了藥,試了鍼灸之後,難道還不能判斷嗎?”
鬼面王嗤笑一聲:“你不懂。”
如果不是這見鬼的寒氣,他又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那人用這種手段,不就是想讓他生不如死?讓他一輩子活着,卻永遠生活在絕望之中,真是狠毒啊。
治療普通人的藥物和醫術,怎麼可能對高階修者的手段有效呢?
當初那碗藥,確實影響到了他體內的寒氣;她的鍼灸,也確實能夠推動他體內寒氣的流動。
但是,也就僅此而已。
鳳無雙真的不懂。
她明明感覺到鬼面王體內的寒氣受到了藥物影響,並且也制定了一套完整合理的治療計劃,最多半年就能將他體內的寒氣徹底消滅。鬼面王如果不相信她,當時爲什麼會接受她的提議?
他自己也親身體會到了改變纔對,怎麼現在反而說她的治療沒有效果,甚至連解釋都不肯解釋,只是說她不懂?
如果真的沒有效果,鬼面王當時爲什麼會讓她留下,還用絲娘夫妻來做人質威脅她不許走?
鬼面王看出了她的迷惑,卻不準備解釋。
他也同樣想到了當初鳳無雙提出的報酬,治好他之後,放走泥王村的壯丁。
尤其是那對賤民。
從一開始鳳無雙接近他,就是爲了那些賤民。
鬼面王揹着雙手,低頭看着坐在地上形容狼狽的少女。
這兩天一直乾乾淨淨的小姑娘,這會兒全身都是泥土,連頭髮上都沾染了不少黃土。嫩白的小臉上有幾處擦傷,嘴角的血痕依稀可見。
可以想到,過不了多久,她那張漂亮的小臉就會變得滿臉青紫,傷痕累累。
可是她卻好像忘記了自己面臨的危險,又開始跟他談什麼治療的問題,難道在這個時候,她心裡還惦記着那些賤民的安危?
一股煩躁從鬼面王胸口涌起,他猛然回頭叫道:“來人,將本王的獒將軍牽來!”
拼命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親兵們臉色一白,不敢怠慢,很快就牽了兩頭純黑色的巨型獒犬過來。
鳳無雙坐在地上,那兩頭獒犬站着比她還高。
獒犬的眼睛渾濁兇殘,對着鳳無雙發出嗚嗚的威脅性低鳴,脖子上的繩子掙得筆直。如果不是兩個親兵用力拽着,也許它們就已經撲上來撕咬鳳無雙了。
鬼面王頭也沒回,一腳踹過去,就把離他最近的那頭獒犬踢得在地上連翻了兩個跟頭:“滾!”
獒犬夾着尾巴嗚咽着向後退了幾步,不敢再靠近鳳無雙。
“去那邊!”鬼面王伸手一指,正是已經昏迷不醒的絲娘夫妻的方向。
鳳無雙全身一抖,看着鬼面王漠然下令:“那兩個賤民,賞給獒將軍爲食。”
不!
鳳無雙尖叫一聲,猛然站起身來:“不要!”
看到鳳無雙的反應,鬼面王呵呵低笑:“去,獒將軍,吃了那兩個賤民。”兩個親兵不敢違拗,低頭牽着兩頭獒犬向着那邊走去。
“兩個賤民,也只配當犬食罷了。”鬼面王嘶啞的聲音中充滿了冷漠,“值得你這麼在乎嗎?”
鳳無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拔腳就向着獒犬的方向追了過去。
兩頭獒犬顯然不是第一次這樣做,聞着血腥味就已經變得躁動興奮,在兩個親兵手裡不停跳躍前撲,動作越來越急切。
兩個親兵不敢太過約束它們,手中略一放鬆,竟然被兩頭獒犬拉得腳步不穩,差點摔倒。等他們站穩了身體,兩頭獒犬都已經拖着繩索脫離了他們的控制,向着綁在木樁上的兩個血肉模糊的人衝了過去。
低沉興奮的犬吠聲驚醒了已經昏迷的兩人。
巨大的獸頭逼近,獸嘴中不停下淌的涎水,尖利森然的犬齒,以及撲面而來的腥氣,還有那雙野獸一樣殘忍的狗眼,讓兩個只剩血肉的人形扭曲掙扎,只能在喉間發出充滿恐懼的嗚嗚低嚎……
看着兩頭獒犬掙脫束縛向着絲娘夫妻衝了過去,渾濁的狗眼裡滿是貪婪和兇殘,鳳無雙顧不得自己全身的疼痛,飛快地奔跑着追了過去。
鬼面王在背後嘶聲大笑:“給我攔住她!”
躲在兩邊充當背景板的親兵們不敢有一絲違拗,紛紛上前,擋在了鳳無雙面前。
鳳無雙幾乎崩潰,她拳打腳踢,想要越過這些親兵去阻止那兩頭獒犬。可是這些親兵的實力都和鳳無雙差不多,人多勢衆,鳳無雙完全無法衝出去。
就在這時,一聲響指,兩頭已經貼近絲娘夫妻的獒犬不甘心地低嚎一聲,卻還是夾起了尾巴,流着口水向後退去。
鳳無雙從縫隙中看見這一幕,已經跳到心口的心臟猛地落了下去。
她回頭看,正看見鬼面王尚且舉在空中的手掌。
“想要他們活着,來求本王。”鬼面王返身坐到了方纔的椅子上,嘶聲笑着,語氣中帶着幾分瘋狂。
鳳無雙看看絲娘夫妻全身都被剝皮、奄奄一息的慘狀,眼眶發熱:“都已經這個樣子了,還怎麼活?”這樣的傷勢就算是現代社會最先進的醫療機構也無法治療了吧!
鬼面王似乎早有準備,他擡起一隻手擺了擺,一個早已等候在旁邊的醫官弓着身子上前行禮,然後小步跑到血肉模糊的兩人身邊。
鳳無雙睜大眼睛看着那個相貌平平的清瘦醫官的一舉一動,一絲希望從她心頭升起。她禁不住向着那個方向走了過去,想要親眼看看是不是真的會有奇蹟發生。
醫官從身上的醫箱裡小心翼翼地抱出來一個玉匣,只看那玉匣的光潤剔透就知道其材質絕非凡品。
打開玉匣,裡面放着一個拇指大小的玉瓶。
醫官的動作更加仔細了。
他輕手輕腳將玉瓶舉到體型稍小的絲娘頭部上方,慢慢地將玉瓶傾斜,直到距離絲娘那已經只剩下一片血肉的頭顱不過三寸,才謹慎地拔出玉瓶的塞子。
一股淡淡的香氣立刻飄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