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喧鬧的宴會大廳,外面已經漆黑一片,我才感覺到,秋意漸濃,陽城的夜是那麼冷。
我開着車,像一個無家可歸的遊魂,晃盪在大街上,我這輩子的夢想,已經隨着前一刻在坤記面前的屈服,而灰飛煙滅了吧。
就在這時,我發現身後有車燈晃我,黑色的紅旗轎車,很快開到我旁邊。
“林飛,長官想邀請你去他家裡喝茶。”車窗搖下,露出一張熟悉的面孔,是李鑫。
唐長官的邀請,我沒有理由拒絕。
只是聽到這個名字,我覺得無顏面對。唐逸塵之前請求我打敗郎平,我沒同意,短短半個多月,卻被對方打擊的如此徹底,我應該是個失敗的典型,見他。我又該說些什麼?
我把車停到一邊,坐上了李鑫的紅旗,半個小時後,開到了一處老式的機關小區。
“唐長官,就住在這裡嗎?”我看着小區都是十年前建造的老樓,雖然很安靜。但是與高檔小區相比,差距很大。
“很多人都覺得以長官的身份,背景一定不凡,但瞭解他的人才明白,長官窮得叮噹亂響,一部分工資還每年拿出來資助貧困的大學生。他好像已經兩年沒買過新衣服了。”李鑫聳了聳肩,臉上雖笑,卻透着無奈。
唐逸塵的家在小區西北側一棟樓,住一層,門外有個不大的小院,裡面擺放着幾盆花,清一色的君子蘭,長勢茁壯,挺拔,正如唐逸塵的脊樑一樣,寧折不彎。
屋子的大門沒關,走進裡邊是兩室一廳的普通民宅,裝修略顯陳舊,但是十分整潔,一張書桌前,唐逸塵一邊品茶,一邊拿報紙瀏覽當天的新聞。
“坐,先喝茶。”唐逸塵看了我一眼,話不多,隨手給我倒了一杯茶水。
李鑫對我點頭笑笑,恭敬的離開。
“唐長官,叫我來是想安慰我的吧?”我坐在對面的木凳上,手裡捧着茶杯,暖洋洋的溫度,讓我的心情得到一絲緩解。
“你需要我的安慰?”唐逸塵放下報紙,堅毅的國字臉上,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直視我。
我笑笑,搖了搖頭。
經歷了那麼多,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不堪一擊的小孩子,我能夠正視這次失敗,安慰是對於弱者的同情,我不需要。
“林飛,這事沒什麼可自責的,坤記是鹽幫坤字輩,排名第二的精英人物,別說是你。就連那些寧省的高官,都要賣他面子,他的到來代表着鹽幫的態度,也表明鹽幫想打壓你,同時拿下陽城這塊肥肉。”
原本,我不想再談這事。但唐逸塵的話,勾起了我心底的不甘,問道:“鹽幫不是有規矩,不讓跨過長江以北,這次派坤記來,他們想要打破規矩?”
“他們沒動一兵一卒,僅僅是派來了一個人,可以說是踩着規矩的底線做事,我現在所能做到的,是不讓他們的勢力繼續擴散,不讓他們在寧省做出非法亂紀的勾當,除此之外。我無能爲力,畢竟,寧省的天,不是我唐逸塵一個人說的算的。”唐逸塵嘆道。
坤記這次的雷霆手段,用的可謂狠辣而且巧妙,他利用相關部門的關係,間接的打壓各行各業的生意,那些老闆想把生意做下去,就要討好坤記,知道他身份的更是要臣服於他。
而那些相關部門,使用的是權力的擦邊球,不涉法,不違規,上頭追查下來,他們可以編造一些理由搪塞過去,撤銷壓力,再伺機找麻煩,周而復始。他們沒損失什麼,但做生意的老闆折騰不起,張哲源的下場就是最好的例子。
“算了,不談這些了,今天我找你來,只是想告訴你。人生難免經歷失敗,跌倒了,能爬起來,纔是男兒應有的本色,我希望我沒看走眼,我期待你再次崛起的那一天。”唐逸塵話不多。但是句句都是挖心窩。
我不明白我這樣一個小人物,一個失敗的屌絲,有什麼地方能讓他看得起,也許這就是鐵腕唐逸塵與衆不同的地方。
唐逸塵的話雖然給我動力,但我眼前依舊迷茫,也許。我今後的奮鬥方向,是回學校,當一名優秀的學生吧?
又聊了一會,我看時間很晚,不想打擾唐逸塵休息,便告辭離開。
我走出去很遠。卻聽到院子口,嘆道:“這個時代需要英雄……”
我停下腳步,轉頭看見他矗立在院子外,看着他剛直不阿的身影,我們相視而笑。
這簡單的一句話語,承載了多少他對於社會年輕一代的寄託與期望,我若干年後,才明白。
隨後,李鑫開車送我回家。
到家之後,我正準備睡覺,葉瑩和劉精他們相繼打來電話。
他們沒有提宴會上發生的事情,只是說,社團的生意減少了,反而覺得一切變輕鬆,他們把辦公室重新搬回了學校,說這段時間,大家都好好休息一下,別有負擔。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們應該是從張哲源口中知道了宴會上發生的事情,知道我現在的心情很差,想安慰我。
我心裡感動,要不是因爲我,兄弟們也不用跟着受連累,他們可以過上很好的生活。而現在,我們又重新回到起點,這種滋味很苦澀,很心酸。
我躺在牀上,儘量讓自己的思緒平靜下來,掏出手機,發現上面有女神發來的幾張照片。
“傻林飛又長大了,小花盆已經裝不下他了,明天我要去超市買個更大的回來。”
“你在那裡怎麼樣?工作忙不忙,有去學校上課嗎?我想肯定是沒有,不愛學習的吊車尾,118,思念。”
女神發來的照片,依舊美麗絕倫,她說的話語甜蜜,讓我的心底洋溢着溫暖,還有118天,就是我們約定相見的日子,而原本我滿懷期待可以實現的承諾,現在看來,是那麼的遙遠。
我放下手機,沒有給她回信息,我不知道怎樣跟她解釋現在的狀況,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女神甜美的笑容。我不想讓她118天后面對的是失望的結局,但我未來的希望,在哪裡?
第二天一早,我洗漱完畢,換上普通的衣服,來到理工大學。
漫步在校園中。一切看起來還是老樣子,那麼的熟悉。
“咦,那不是林飛嗎,哇,他居然來學校上學了耶。”
“哇塞,我的男神,男神可以跟你合張影嗎?”
路上,一羣女生看到我,激動的要跟我拍照。
龍之夢的名聲與威望,在理工大學來講比校長還要高,我的事蹟,基本在學校傳遍,在他們眼裡我是一個令人敬仰的大人物。
我點點頭,沒有拒絕她們的要求,合了張影,可我心裡卻在想,如果她們知道我現在的處境,會不會投來失望和嫌棄的目光?
來到教學樓前,我打電話給任傑,確認第一節上課的教室,走進去之後,全班同學看到我都十分的驚訝與激動。
他們故意把第一排座位讓出來給我,沒人敢跟我坐的太近,不是討厭,而是覺得我身份特殊,是他們不可觸及的男神。
我苦澀一笑,也沒多說什麼,心情依舊失落難耐,但學校的感覺卻讓我很溫馨,很安慰。
沒多時,任課老師穿着精緻的職業裝,邁着凌厲的步伐,胸前捧着課本走了進來。
“恩?林、林飛。”她看到我,精緻的臉蛋上寫滿了驚訝,摘掉鼻樑上的金絲眼鏡,瞪大眼睛又仔細打量一遍,依舊難以置信。
“楚老師,我來上課了。”我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