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錯了,那賞罰分明,你說爲夫究竟該怎麼罰你?不然,或罰輕了,爲夫擔心夫人不長記性……”音落,宮宸戔攬在雲止腰身上的手一把收緊,薄脣微勾擡起頭來。
雲止故作不懂,一臉悶色道,“我都已經知道錯了,難道夫君就不能‘網開一面’?”
“爲夫得以防萬一,防止夫人他日再犯。”宮宸戔平靜無波回道,不爲所動的神色儼然沒有任何商量餘地。
雲止聽着,頓時,止不住微微嘟了嘟嘴,雙手推拒起宮宸戔,故作生氣之態。
“看來,夫人認錯的誠意還遠遠不夠。”
宮宸戔輕而易舉的扣住雲止的雙手手腕,將雲止的雙手緊緊壓制在自己胸口。
雲止擡頭望去,一眼對上宮宸戔那一雙深不見底的幽暗黑眸。漸漸的,雙手的手掌心,那掌心緊貼的衣袍,幾乎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面前之人的每一下心跳。
宮宸戔亦望着雲止,四目相對,攬在雲止腰身上的手不覺一點點越發收緊起來。
月光,若一層透明的薄紗籠罩而下,將人的身影於地面上拖延開一道淡淡的影子。夜風,輕若如柳的自四面八方席來,捲起衣袍在腳邊輕微晃動。
一時間,畫面不覺在這一刻一靜,周遭的一切統統遠離而起。
慢慢的,雲止甚至能夠清清楚楚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怎麼也控制不住。
安靜的竹屋,淡淡的燭光,籠罩的夜幕,如畫的夜景,皎皎的月色,懷中的人兒……一剎那,夜色美,卻美不及懷中之人萬分之一,宮宸戔心下驀然一動,情不自禁的喚道,“阿止……”
雲止不覺抿脣,倏然側開頭去。
宮宸戔看着,下一刻,濃睫一斂,情不自禁的低下頭輕吻上雲止的頸脖。
雲止霎時本能的渾身一僵,可卻並未伸手推開宮宸戔。漸漸的,那貼着宮宸戔胸口的雙手,不知不覺改爲了拽緊宮宸戔胸口的衣袍。那落在她頸脖上的親吻,那酥酥麻麻的觸覺,那……雲止清清楚楚的感覺到。
“什麼事?”忽的,就在這時,宮宸戔雙眸一眯,面無表情的擡起頭來。
雲止頓時猛然回神,竟是絲毫未覺有人到來。
黑衣人單膝下跪,低垂着頭不敢亂看,快速稟道:“回少主,屬下跟蹤剛纔那人,發現了這個。”說着,黑衣人將東西雙手呈上。
宮宸戔聞言,放開懷中的雲止,轉身望去。
雲止連忙理了理自己的衣領,明明一點也沒有亂,儼然有些“做賊心虛”。
宮宸戔看着黑衣人手中所呈之物,微微皺了皺眉。那應該是毒王谷的令牌。難道,那人與毒王谷有關?
雲止也隨之望去,一時間,心中所想幾乎與宮宸戔差不多。難道,那人來自毒王谷?毒王谷向來神秘,幾乎從不與外界聯繫,外界的人甚至鮮有知它具體在哪。
“屬下撿到此物後,繼續一路追蹤。但後來,那人似乎察覺到了……屬下無能。”
“下去吧。”宮宸戔聽着,沉默了一小片刻後,吩咐黑衣人將令牌留下,人退下。
黑衣人領命,將令牌往旁邊的竹桌上一放後,快速消失不見。
雲止擡步走過去,蹲下身將東西拿起。
·
另一邊,匸甩開跟蹤之人後,轉身離去。而離去的那一方向,若一直往前走,乃是前往呂葶的墓地。
夜幕下的孤單墓地,陰氣森森,瑟瑟寒風發出淒厲的聲響,彷彿鬼魅在狂肆咆哮。
匸獨自一個人在墓前負手而立,一襲黑衣幾乎與黑夜融爲一體。
“如果你知道我的存在,是會同對宮宸戔那般對我呢,還是會同宀戟那般將我棄如敝屐?”
當年,呂葶難產,三天三夜後,幾乎是九死一生的誕下了一對雙胞胎。但知道這一件事的人,卻自始至終都只有那麼屈指可數的幾個。並且,那些知道的人當中,屬族中長老居多。而天山一脈百年來鮮有雙胞胎的誕生,據族中資料記載,那是不祥之兆。兩個人,其中一個會給天山帶來滅頂之災,是災星。於是,最後,宀戟與衆長老們一番徹夜商量後,直接將剛剛出生的大兒子丟棄於了山林之中。可是,那一個孩子,他命不該絕,竟被山中的狼給救了。幾年後,一次意外,林中長大的孩子與到林中狩獵的孩子相遇。
一模一樣的容顏,一個受衆人捧愛、是命定的宀氏繼承人,一個卻無人知曉、自生自滅。
呂葶對宮宸戔真的很好很好,孩子是她生的,但可笑當時昏迷過去的她竟始終不知自己當時生下了兩個孩子。
“如果你知道我的存在,是會同對宮宸戔那般對我呢,還是會同宀戟那般將我棄如敝屣?”多年來,問過不止一遍的問題,明知道得不到任何回答,卻忍不住再問。
匸負手而立……
亡字少點,未亡人,當年沒死,當日不過假死……
“宮宸戔所擁有的一切,凡是我得不到的一切,他越在意的一切……我都要一一毀之。”
夜風,剎那間將音聲吹揚開去,若星星點點散落天地間。
一瞬間,夜似乎更深了。
“先是一個宮伊顏,後是一個花千色,不過,宮宸戔從始至終都未對她們動情。我當初之所以毀之,只是因爲宮宸戔對她們兩個人與對其他人略有所不同。宮伊顏乃從小一起長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馬。至於花千色,也算是曾有過‘朝夕相處’。當時,我錯以爲這便已是宮宸戔的最終極限,宮宸戔不會再對其他任何人會對這兩個這般‘特別’。不過現在我知道,我錯了。雲止——無心如宮宸戔,竟然也會動情,宮伊顏與花千色與之比起來簡直如塵不值一提。你說,我接下來究竟該怎麼做呢?那個女人,似乎令我也很有‘興趣’呢。”
話落,負手而立的匸,不覺慢慢勾了勾薄脣。
半響,匸不緊不慢上前一步,動作溫柔的撫摸上呂葶的墓碑,撫摸上墓碑上的‘呂葶’二字,一如以往每一次前來時一樣。而不知從何時開始,便養成了這樣的習慣。
指腹,一筆一筆、一寸一寸的撫過那字體,直至將‘呂葶’二字書寫完一遍才收回手。
“眼下,他們兩個人似乎很想知道我的身份,千方百計的想要調查。而這個中真相,想必沒有人會比你更清楚的了吧?不如,你起來去告訴告訴他們,如何?”音聲與神色中,帶着一絲顯而易見的輕蔑之色,薄脣勾起的弧度於風中一聲冷冷嗤笑。
一眼望去,只見墓碑上的“呂葶”二字,靜靜的散發着石碑的冷光。
“比之毀了,我似乎突然發現一個更‘有意思’的遊戲。你說,若是我將宮宸戔喜歡的那個女人得到手,再告訴他我的身份,你說,他是會恨不得殺了我呢,還是低聲下氣的懇求我這個哥哥?想必,到時候一定非常有趣。對了,宀戟來看過你了吧?東哲轅已死多年,我猜他是想將東哲轅的屍體從皇陵中挖出來,再鞭屍泄恨。所有人都將東哲轅當成仇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但如果我說,我很喜歡他呢?真要謝謝他滅了天山……”
音落,寒風森森,四周的空氣都似乎剎那間硬生生的冷下了三分。
下一刻,匸轉身離去,身影瞬間消失不見。
遊戲,這纔剛剛開始。
·
竹屋。
雲止上上下下打量着手中的令牌,應該不是假的。
宮宸戔喚來影衛,細細的吩咐下去。末了,淡淡的揮了揮手,“去吧,三日內務必調查清楚。”
雲止聽着看着,在影衛離開後,對着宮宸戔冷靜的分析道,“宮宸戔,你曾說,這竹屋在天山一脈被滅後,你與你哥哥,還有宮伊顏一起居住。那一個名叫‘匸’的人,他對這裡的一切顯然瞭如指掌。按理來說,這應該不可能。如此,你說他會不會認識宮伊顏或是你哥哥?”宮宸戔之前顯然沒有見過匸,那麼,排除了宮宸戔後,那一個匸所知道的一切會不會是從宮伊顏或是宮宸戔哥哥那裡得知的?如此,按着線索找下去,或許將會容易許多。
宮宸戔對於這些自然都已經想到過,不可能是宮伊顏泄露的,但也不太可能是他。
那一個人,他幾乎從未踏出過天山一步。並且,他身體虛弱,不可能認識什麼人。
“我這也只是一種猜測而已。宮宸戔,你哥哥怎麼死的?”
雲止上前一步,走近宮宸戔隨口問道。而對於宮宸戔哥哥的死,宮宸戔當初曾有對她提起過,但當時也只是一語帶過,並未多說。另外,來了這麼久,宮宸戔拜祭過他母親,卻未見他前去拜祭他哥哥,也隻字未提,這令雲止不免有些小小的好奇。按理來說,怎麼也該安排東玄緒前去拜祭一下才是。
“病死的。”宮宸戔回道,語氣平靜,“當日,當我趕回來時他已死,乃是我親手安葬的他。”
“緒兒既然是他的兒子,那爲何不讓緒兒前去拜祭拜祭他?”病死的?什麼病?當日宮宸戔似乎說過,不過她當時並未上心,也就沒有多問。
“他不喜歡有人打擾。”宮宸戔望向前方漆黑的夜幕回道。
“可是,不管怎麼樣,緒兒還是應該前去拜祭一下才是,相信他見到緒兒一定會很開心的。”
“當年,我在林子中遇到的他。當時,很是意外。後來,回去再三調查後才知,原來他們在多年前曾將一個嬰兒丟棄于山林之中,而那個嬰兒便是我哥哥。這一件事,宀戟也有份,但母親並不知道。我曾想過告訴母親,但他不願意……”
“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他恨你父親?”
雲止對於這一段歷史很是陌生,第一次聽說,一剎那,忍不住脫口問道。
“他身體虛弱,很少說話,只有在對着宮伊顏時,纔會多說幾句。他曾說過,他喜歡宮伊顏。”一起居住了多年,可前前後後加起來所說的話竟屈指可數。下一刻,驀然回想起那一個人的宮宸戔,不覺微微眯了眯眼。匸,恰亡字少了一點,而又對天山如此瞭如指掌,再觀那人的身形,以及一襲黑衣,難道……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近在咫尺的距離,雲止敏銳的察覺到宮宸戔面色的那一絲變化,不由快速問道。
“沒什麼,夜深了,你先休息,爲夫出去一趟。”說着,宮宸戔直接轉身離去。
雲止想要問去哪,想要……可一轉眼,哪還有宮宸戔的身影。剛纔那一刻,宮宸戔顯然走得很急,他難道是想到了什麼?這麼久以來,很少看見宮宸戔這樣喜形於色,那麼,會是什麼令他如此?剛纔,他們一直在談論的乃是宮宸戔他哥哥,難道,宮宸戔的離去會與他有關?
想到此,雲止不由微微皺了皺眉,那一個人,似乎突然間神秘起來。
呂葶的墓碑,宮宸戔負手而立,半響,伸手撫摸上墓碑上的“呂葶”二字,那是那人一貫的習慣……若真是那人,也就可以解釋得通他打開出口處的陣法讓宀戟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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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的更新有些不穩定,抱歉。孩子這個問題還需要宮努力嘿嘿,後面幾天藉着努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