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不勞費心,我是他的妻子

“不問自取,很無禮。”風挽裳起身,聲音微厲。

她該把荷包藏起來的,雖然這女子十足十是顧玦的族人,但還是小心爲好。

“不問自取?這東西哪怕我毀了它,也沒人敢說我半句話!”女子很激動地伸手撕扯荷包菟。

“別!”她完全沒料到女子會如此激動,忙上前伸手去搶逖。

女子到底是學武的,輕輕一推,便將她推倒在在桌上,撞掉桌上的茶具。

屋裡哐當作響,驚動了外邊的人,也讓激動的女子恢復冷靜。

她有些愧疚地看着被自己撞倒在桌上的風挽裳。

風挽裳從桌上站起來,淡淡地回過身去,朝她伸手,“麻煩你把荷包還給我。”

女子瞧了瞧手裡被自己抓皺的荷包,再看到恬淡的臉露出些許凜然,她面色有些不自然地將荷包扔回笸籮裡。

“子冉!”門外響起沈離醉難得着急的聲音。

原來,眼前這名女子叫子冉,很好聽的名字,既柔美又有着冉冉升起之意,很符合她這烈火般的性子。

“沒事!”女子有些不耐地朝外應了聲,目光落回她身上,“你可知這荷包的意義爲何?”

風挽裳瞥了眼笸籮裡的荷包,靜默不語。

方纔,這個叫子冉的女子說,哪怕她毀了也沒人敢說她半句。

也就是說,荷包原來的主人極有可能是她。

“真可笑,他居然還有臉留着。”

風挽裳默……

他不只離着,還貼身收藏。

女子又厭惡地掃了眼笸籮裡的荷包,轉身離開,忽然又停下腳步,回頭,臉色有些不自在,清了下嗓子,“……我此番來,是要謝謝你上次救我一事!”

說得也極爲彆扭。

風挽裳微微挑眉,看了眼地上的狼藉,又看了眼笸籮裡被抓得線更開了的荷包。

呃,這謝謝,可真獨特。

女子瞧見她這樣子,臉上更爲尷尬,“別想太多,只是不想欠你!”

說完,索性轉身走人。

“你傷可好了?”輕柔婉約的嗓音在身後響起。

女子再次停住腳步,有些不敢置信她突如其來的關心。

這女人,到底懂不懂什麼叫生氣?

“……好多了。”沒好氣地回答。

“嗯。”風挽裳點點頭,彎腰收拾落在地上的茶具。

女子拉開門,想了想,又忍不住回頭對她說,“你若是想離開他,我可以幫你。”

風挽裳的手指忽然被碎片刮過,卻是一點兒也不覺得疼。

女子能有如此底氣,是因爲他給的吧?

她苦澀地扯了扯脣角,壓住滲血的手指,“不勞費心,我是他的妻子。”

“呵……你會後悔的。”女子冷笑,那種笑是深惡痛絕的笑,卻又不是針對她。

“其實,他不是那樣的人。”她忍不住爲他辯解。

女子沉默良久,才道,“……你要留是你的事,但是,倘若你做了什麼不利於他的事,我不會放過你!”

說完,砰地一聲,門扉關上。

風挽裳看着一小滴殷紅的血從指腹上滴落。

明明憎恨,卻又深愛,不刻骨銘心,怎會如此?

沈離醉瞧見女子出來,頓時鬆了口氣,門開的時候往裡撇了眼,看到風挽裳蹲在地上收拾,忙讓皎月進去幫忙,自己則追上女子的腳步。

“子冉,我聽到了。”下了樓,他看着臉色緊繃的女子,欣然勾脣。

“聽到又如何,我不過是爲大局着想,可不是擔心他!”

“我又沒說什麼。”沈離醉虛握拳,輕笑。

“快些走,這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待!”她厭惡地加快腳步。

沈離醉停下腳步輕嘆,搖了搖頭,擡步追上去。

tang

……

屋裡,風挽裳硬是被皎月扶到凳子上坐下,然後她收拾。

“沈爺交代,不希望爺知曉他們來過。”皎月依舊刻板地傳達。

風挽裳怔了下,點頭,“我明白。”

想必幽府裡的人都明白了,那女子在這幽府裡果然有着非一般的分量。

看向靜靜躺在笸籮裡的荷包,便沒了想要極力去修補好的心思。

只是,她答應了他,盡力而爲。

皎月迅速收拾好後,又取來金瘡藥,爲她包紮指上被劃傷的口子。

皎月真的話不多,一向聽命行事,做事也很利索,好像只是很盡力在完成,沒有心。

她想,這個荷包,她也該像皎月一樣,沒有心的盡力完成。

“皎月,外邊天色挺好,我們出去走走吧。”真的,有點悶。

皎月立即取來斗篷給她披上,風挽裳掃了眼窗臺上已經做好的香囊,精緻的香囊,每一針每一線都是她親手縫製的,放在那裡,香味撲鼻。

忍不住與被他貼身收放的荷包相比較。

她甩了甩腦袋裡的思緒,邁步走出房門,下樓,在諾大的幽府花園裡信步而行。

昨夜只下到半夜的小雪,此刻已全部融化,扶疏花木還原它們本來的真面目。

因是冬日,花園裡的樹木已全是枯枝敗葉,枝椏在冷風中互相觸碰;倒是奇草仙藤,似是越冷越蒼翠,花壇裡的花有的已含苞待放,似是等待春季的到來,好爭先綻放一番。

四處忙碌修剪打理的僕人們見到她都恭恭敬敬行禮,她一一頷首而過。

走着走着,不知不覺來到西牆這邊。

她站在柵欄外,看向被圈在柵欄裡的梅花鹿,眸色黯然。

它本該在草原上自由自在地生活的,卻因爲她,而被豢養在此。

“皎月,你去取些它能吃的東西來。”她想親手餵食它。

皎月點頭,轉身而去。

她又看向柵欄裡的梅花鹿,它正當着頭吃腳下早已乾枯透了的草。

她跟蕭府那隻梅花鹿也算是‘相依爲命’八年,所以她知道梅花鹿的毛色會隨季節的改變而改變,夏季體毛爲棕黃色或慄紅色,無絨毛,在背脊兩旁和體側下緣鑲嵌着有許多排列有序的白色斑點,狀似梅花,故,梅花鹿因而得名。

一到冬天,它的毛色呈煙褐色,所以,冬天,梅花鹿的梅花斑不明顯。

這隻梅花鹿已然被養得溫馴,它剛好靠近柵欄這邊,風挽裳忍不住走進些,但不敢亂摸。她在蕭府就發生過險些被它給撞了的事,也是因爲覺得它足夠溫馴,便伸手去摸的它。

看着,看着,不免心下惆悵。

“都是因爲我,你才被困在這裡……”她緩緩擡手撫上心口,“改日我問問到底還要喝多久,爭取早日放你回到原來的地方去可好?”

若只是因爲被一針穿心的話,總會有個癒合期吧,希望不會太長。

“夫人,東西送來了。”皎月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風挽裳回頭,就看到她身後跟着兩個婢女,婢女手上分別端着一小捆秸稈,以及一些小果子。

兩個婢女把東西放下後就退下了,她拿起一把秸稈喂梅花鹿。

“夫人,還有一封您的信。”皎月從袖中取出一封信。

風挽裳餵食的動作頓了下,半響,沒有回頭,而是繼續餵食,“你替我看吧。”

除了蕭家,她不認爲還有誰會給她來信,反正皎月看了也好,省得又被懷疑居心不良。

“這封信來自四方縣凌雲鎮。”

她手上的秸稈抖落在地,赫然回頭,那日的心灰意冷仍清晰地刺痛着。

那邊來的信,除了他們,不會有別人。

慢慢地,她慢慢地伸出手將信接過來,臉色凝重地展信。

上面滿滿的兩張紙,裡面縮寫的內容卻叫她眉頭緊皺。

她的爹,不,應該不算是爹,因

爲娘是小妾,又長期被大娘打壓,她又是女兒身,人們口中的賠錢貨,那個爹實際上從未給過她一絲溫情。

他向來自傲,從不會輕易向別人低頭,更別提道歉了。

而今,信裡卻說那日之所以那樣對她是因爲傷心過度乃至失言了,他們要認回她,但是,要求不要來往。

字裡行間都是懺悔,不來往是恐她牽扯到家裡,但心裡還是認她的。

不是說斷絕關係了嗎?怎又給她來信,爲那日的失控道歉?

是怕她利用自己而今這個身份報復嗎?

所以才寫了這麼一封懺悔信?

她但願不是,也更不會再去打擾他們。

輕輕將信折起,遞給皎月,“替我燒了吧。”

既然生怕被牽扯,還是別留下任何證據的好。

痛徹心扉後,再看到這麼一封信,她已然麻木。

皎月接過,取出隨身攜帶的火摺子,依言,將信燒掉。

喂完梅花鹿,風挽裳見這心也散得差不多了,便帶皎月回採悠閣。

兩人走過抄手遊廊時,與一位婦人擦肩而過,一抹異彩晃過眼簾,她倏地停下腳步——

“等一下!”

那位婦人立即停了下來,恭敬地回身行禮,“奴婢給夫人請安。”

風挽裳回到她面前,目光掃向她手裡拿着的那團繡線,平靜的清眸裡蕩起流光溢彩。

“大娘,可否將您手裡的繡線賣給我?”那正是她最缺的那一種,街上沒得賣。

婦人明顯受寵若驚,呆愣了下才回過神,“夫人言重了,夫人若需要的話,奴婢自當奉上。”

“大娘,我並非以身份壓人,這繡線就當我同您買了,您可願?”

“既然夫人執意如此,奴婢遵命。”婦人很恭謹地將手裡的繡線送上。這夫人如此有禮,她還真受不起。

風挽裳輕嘆,幽府裡的人還是對她避如蛇蠍。

她拿起繡線端詳,原來竟是這樣的五彩繡線,迎着日頭看,隱隱可見上面還泛着異樣的光輝,怪不得她怎麼也琢磨不出繡法,原來是一條線幾個顏色。

她又瞧了眼婦人,靈機一動,“大娘,我出門沒帶錢,您隨我回採悠閣取,可好?”

婦人點頭,“奴婢謹遵夫人吩咐。”

風挽裳欣喜,帶着人便回了採悠閣。

……

婦人看着她手裡拿來請教的荷包,臉上微微閃過一絲異樣,便遵命地教了她。

風挽裳平時也愛鑽研各種繡法,很快就學會了,讓皎月代她付了婦人雙倍的錢,自己則迫不及待地要嘗試。

婦人道完謝後,默默退下。

風挽裳忽然想起那個子冉說的話,落針的動作停在半空中,扭頭,脫口而出,“大娘,您是否知曉這荷包有何意義?”

雖然明知這意義極有可能和那個子冉有關,但她還是忍不住一問。

臨門一腳的大娘倏地停下腳步,臉色猶豫了下,回身,畢恭畢敬地躬身,“回夫人,奴婢不知。”

“嗯。”她心裡有些失望,微笑地點點頭。

她以爲既然這婦人有這種繡線,理應知曉這荷包的來歷纔對。

……

婦人匆匆下樓,穿過廊下,走出採悠閣,直奔總管處。

“霍總管,這是夫人付的繡線錢。”她將錢全都交上。

坐在案桌前的霍靖看了眼放到桌上的銀兩,“夫人賞給你的,拿着吧。”

“爺吩咐的事自然是奴婢的分內事,這錢奴婢不能要。”她纔不敢要那個女人的錢,雖說看着溫溫淡淡、人畜無害的,可人心隔肚皮啊。

“你若不要,爺那裡纔不好交代。”霍靖嚴厲地丟出這麼一句。

婦人聽了,也不敢再推辭,將錢收回來,忍不住嘟囔幾句,“爺也真是,爲何要爲她如此費心,還讓她繡那個荷包,若非她當初撿了那個荷包惹出那麼大的事來,如意也不至於

……”

“住口!”霍靖厲聲喝止,拍案而起,“你也想變成啞巴嗎?”

婦人嚇得噤聲,忙低頭道,“奴婢知錯,奴婢這就下去忙活了。”

霍靖煩躁地揮揮手,待門關上後,他負手而立,長長嘆息一聲。

爺的心思,越來越詭異了。

而今,他只但願如意的死是對的……

鳳鸞宮裡,顧玦一襲出塵的玉色錦袍,端坐在太后下方,隨着他舉杯喝茶而墜下的廣袖衣邊均繡着朵朵白蓮,給他的妖冶增添了一絲清逸。

“顧玦,這是上次西涼使臣帶來的茶,覺得如何?”太后放下茶盞,隨口一問。

顧玦將手上茶盞擱置在一邊恭候的托盤上,慢條斯理地擡頭看向太后,“回太后,奴才覺得此茶與我國有名的玉娘子不相上下,我國的玉娘子因溫潤如玉、細滑如女子肌膚的口感而聞名,這西涼的茶略顯清冽,給人一種高處不勝寒之感,可能是地處不同,兩者味道各具特色。”

玉娘子是南凌最出名的茶,乃皇家貢茶,每年只採摘出十來斤,再加上製茶過程中挑挑揀揀,到最後的成品也不過幾,所以,物以稀爲貴,普通老百姓根本喝不起。此茶,也名揚他國。

“好!好!好!”太后笑吟吟地拍手稱讚,“你說對了,這茶,的確是長於高處。”

顧玦如畫的眉目微微一挑,“莫非太后說的就是……”

“沒錯,就是方同西涼談妥的那塊地!”太后欣悅地笑了笑,“哀家此次找你來就是想將那塊地交給你去管。”

顧玦不動聲色地微微一笑,“太后看得起奴才,奴才定是不負太后所望,只是,恕奴才斗膽,太后您想用這塊地來……”

太后又端起茶慢條斯理地淺啜了口,放下,拿帕子擦了擦嘴,看向他,“哀家上次給你的寶物服用得如何了?”

“回太后,奴才而今一日也離不開它了,吸食過後飄飄欲仙,事後又精神抖擻,反之,一日不食難受得緊。太后可要告訴奴才這東西從哪兒來,省得奴才哪日斷貨了,不知上哪兒哭去。”顧玦半說笑地道。

太后很滿意地笑了笑,招手讓他貼耳上前。

顧玦不疾不徐地起身,走到太后身邊,俯下耳朵。

太后以手做掩,悄聲吩咐,“哀家買西涼那塊地的目的其實就是……”

“啓稟太后,緝異司指揮使蕭璟棠求見。”

在最關鍵的時候,門外突然想起了稟報聲。

顧玦眼底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懊惱,就只差一步,一小步!

太后端坐好,凌厲地瞪了眼一旁的高鬆。

高鬆惶恐,忙對外呵斥,“放肆!沒見太后與九千歲在商議國家大事嗎!”

“稟太后,駙馬爺說有急事要稟。”門外的聲音也是無比惶恐。

“罷了,讓他進來。”太后開口道。

顧玦坐回位子上,修長的手指撫着懷裡溫順的小狐狸,垂下的俊臉劃過凝重之色。

很快,大殿緊閉的門打開來,蕭璟棠一身飛魚服威風凜凜地走進來,跪地抱拳,“微臣參見太后!”

“起來吧。”太后面色頗爲不悅地看向他,“你說有要事要稟告哀家,是何事?”

“啓稟太后,微臣已抓到雲中王,現正在緝異司裡嚴加審問。”蕭璟棠說完有意看向在座的顧玦。

但見那張俊臉始終闃寂,毫無情緒表露。

他懶懶擡眸,輕扯脣角,“嚴加審問?雲中王好歹也還是特使身份,你名爲前來請示太后,實則已對人用刑?先斬後奏,駙馬爺可真會玩。”

“九千歲過獎,若論玩,本官與九千歲尚差太遠。”

“好了!”太后出聲阻止他們再較勁下去,一雙銳眸別有戒心地看了眼顧玦,纔看向蕭璟棠,“你說懷疑雲中王是異族同黨,哀家且將他交給你處理,若最後證明他不是,你最好給哀家想好如何善後!”

“微臣定不負太后所望!”蕭璟棠拱手。

顧玦施施然起身,抱着小狐狸微微躬身,柔腔慢調,“太后,既然駙馬已抓到

人了,奴才也該過去瞧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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